了尘:“徒儿下山,切不可寻欧阳伦报仇。欧阳伦负你,事有因果,其咎在彼,但与安庆公主及其子女无干。徒儿若诛欧阳伦,虽系其自取,若欧阳伦一死,岂不陷公主孀居,其子女失怙?徒儿于心何忍?”
曾雅芝咬着牙,含泪点头。
了尘:“这是其一。其二,龙泉雌雄剑法,似是实非,看似一套,实为两套,单剑克敌,所向披靡,双剑合璧则天下无敌。你务要寻到你师兄柳如烟,双剑合璧,发扬光大雌雄剑法,为天下的危、弱、忠、正,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其三,若机缘凑巧,得遇合适之人,务将此剑法相授,决不可在你二人手中失传。徒儿,你可听明白了?”
曾雅芝眼泪婆娑的点点头:“师傅,徒儿听明白了!”
了尘:“如此用过斋饭,即可下山。”边说边从禅床的床柜里取出一小白色瓷瓶和一青布包袱:“这是为师花费三年时光寻得,又耗时百晨采露,经九九八十一天精炼、炮制而成的三颗白露九转大还丹;还有这三十几两碎银,你带着上路吧。记住,这三颗白露九转大还丹乃师门名贵之物,非不得已,不可随意赐舍。”
曾雅芝流泪道:“师傅,能让徒儿再陪您几日吗?”
了尘慈母般的把曾雅芝搂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徒儿的后背和长发。
曾雅芝也沉浸在深切的母爱中。
许久,了尘推开怀里的曾雅芝,道:“徒儿,时辰不早了,快去用了斋饭,启程下山,不得耽搁。”说完又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为师写给你师兄的信,下山后,务要寻到你师兄,将信交给他。”
曾雅芝:“师傅,徒儿……”
了尘:“徒儿,你能一辈子守在红石庵,一辈子守着师傅吗?”
曾雅芝沉思片刻:“师傅,徒儿只带三、五两碎银和师兄的这封信,别的我什么也不要,您老人家在山上不易,再说这白露九转大还丹……”
了尘:“徒儿勿须多言。只要早日寻到你师兄,双剑合璧,行侠仗义,就是孝顺为师了。”
日光和煦、春风柔柔。
红石庵前的山路上。
了尘、圆慧和众女尼送别曾雅芝。
曾雅芝泪水满面,哽咽着道:“师傅、师姐你们请回吧!寻到师兄后,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曾雅芝一步一回头:“师傅,保重啊!师姐,回去吧!”
了尘单掌合什:“阿弥陀佛!红尘中人终须红尘中去,去吧!”
江西、湖广交界处。
官道、关卡。
一群军兵佩刀持戈,在关卡上盘查来往行人、商贾。
官道上,车马行人、士农工商,人来人往。
关卡上的横木栏杆时起时落。
乔仲、王信、方永甫三人信马由缰来至关卡一箭之地,翻身下马,坐于路旁石头上歇息。
关卡上。
数军兵指指划划、交头接耳。
乔仲三人旁若无人,边说边笑边偷眼往关卡处扫描。
二军兵上前喝道:“喂!干什么的?”
乔仲笑眯眯的说:“做生意的。”
一军兵疑惑的说:“做生意的?怎么既不见车,又不见驮?”
乔仲:“我们是打前站的,大批车货在后头呐。”
又一些军兵围拢过来。
一军兵道:“喂!做什么大生意的?怎么面生得很呐?再说连规矩也不懂?”
王信起身上前:“这做生意还有什么规矩?”
几个军兵私下议论:“什么大生意?那里有大生意的派头?”
乔仲:“军爷,这做大生意的该是怎么个派头?”
一军兵:“这条官道上有个姓周的大生意人,那派头可不是吹的,车马多、气派大,出手阔绰。每逢打此路过,至少也孝敬这个数!”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方永甫伸出两根手指问:“军爷,这是多少?”
“傻帽,二百、二百两。懂吗?”
方永甫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哎呀!了不得、了不得!真是大方!”
乔仲:“请问军爷,这位姓周的是做何生意的?”
军兵:“那你们是做何生意的?”
乔仲:“小本小利,做点盐茶生意。”
几个军兵围拢了上来:“嗯?你们也做盐茶生意?”
乔仲:“怎么了军爷?别人做的,我们做不得吗?”
军兵:“去!去!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再过三两天,周爷的车队就过来了,看看人家那阵势、那气派!”
关卡上。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走过来。
头目对众军兵喝斥道:“你们都在这儿闲扯什么?都干正事去。”
众军兵唯唯诺诺赶回关卡。
头目走近乔仲三人。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乔仲:“军爷,我们是赶路的,走累了,在此歇歇脚。”
头目:“这路隘、关卡之地,是歇脚的地方吗?快走快走!”
乔仲:“哎!就走,这就走!”
乔仲三人牵过马,认镫上马,如飞而去。
官道旁、小树林。
乔仲“吁”的一声把马勒住。王信、方永甫也随着勒住马。
三人翻身下马,牵马步入小树林,席地而坐。
乔仲:“二位,这三两天,那出手大方的客商就要过来,咱们是否在就近转一转,等人家过来咱们好好看看到底是哪路神灵,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大的派头,出手又是这么阔绰?”
王信:“大人安排就是!”
方永甫:“大人,可咱们怎能……”
乔仲示意二人附耳上来。三人耳语。
片刻后。
王信、方永甫连连点头:“妙!妙!妙!”
乔仲:“方千户素有神算之名,且过目不忘,这下派上用场了。”
方永甫:“大人过奖了!”
湖广、麻州。
盐茶转运司茶廒。
茶廒广场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内贾、外商、老叟、青壮、妇人、儿童,人声嘈杂,购销两旺,热闹非常。
茶廒收购处。
二文吏正在案头公干。一人拨打算盘,一人挥毫唱数记账。
案前几文吏正在扶秤、验茶。
过秤处、验茶处,围拢了不少茶农。
过秤处,一老叟心情心情焦虑的催促道:“二位先生,能不能再麻利些,小老儿还有三十多里路要赶呢,真急死我了!”
过秤文吏:“老爷子,谁不愿麻利些,可您老是知道的,不行啊!自打于大人领管以来,这活儿卡的特别严,一户一笔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是出了差池,谁能吃罪得起?”
记账的文吏接口道:“这每日的账目于大人都要亲自过目,确无差池方押花用钤,这能马虎一点吗?”
打算盘的文吏捅了捅记账的文吏,二人耳语片刻。记账的文吏站起身尚未开口,老汉往前挪动了一下小推车:“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不好意思啦!”
记账文吏向众人道:“我说诸位,这位老爹是东山坳的,年岁大了,离家又远,能不能让老人家先过秤?拜托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没说的,这是应该的。老爹请到前头来!”
众人让开地方,帮老汉把车子挪到了前面。
老叟抬手打拱:“谢谢先生,谢谢各位乡亲了。”
初春的一个午后。
蔚蓝的天空上点缀着几朵白云。
官道的关卡处,众军兵正在轰赶过往车辆、行人:“快走!快让开!”
不远处,半空中卷起了土黄色的烟尘。
烟尘随风弥漫,蔽日遮天。
一彪车队像决了口的洪流,沿着官道,咆哮着直漫过来。
车轮滚滚、人喊马嘶,从移开的横木栏杆处直涉过去,现场颇为壮观。
车队中。
周保双目如电,满脸横肉,腰胯金背砍山刀,肩上斜背天罡蝗石袋,纵马向军兵头目奔去。
头目眉开眼笑,双手一拱:“周爷,一向可好?”
周保一边:“好!好!”的答应着,一边跳下马来。跟在旁边的三子也跳下马来。
周保来到头目面前抬手一拱:“各位好!辛苦了!”
头目:“周爷,瞧您说的,太客气了!”
周保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和一份茶引,递了上去。
头目:“周爷,不好意思!”说着话笑眯眯的双手接过,掂了掂银包,又道:“周爷,这茶引就不必了,您老收好!”
周保:“哎,兄弟!银子是私交,茶引是公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关卡旁。
化了妆的王信、方永甫飞身扑上。
头目、周保一愣神,王信一把揪住周保的前胸:“好你个周大吹,老子寻你两年多了,只道你他妈的下了地狱,原来跑到这儿充大个来了!快还银子。”
不远处。
乔仲掩口窃笑。
关卡处。
周保推开王信,破口大骂:“你这瞎了眼的瘟猪,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谁是周大吹?谁欠了你的银子?感情是活腻歪了?”
方永甫眼明手快,乘乱一把夺过头目手中的茶引,仔细地看了起来。边看边向王信道:“王大哥,周大吹要是今日不给银子,咱就扣下他的茶引,回去交给总镖头,让他拿银子去赎。”
周保气的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呼呼的喘着粗气:“真他妈的败兴,你俩瞎了眼的瘟猪,看看老子是周大吹吗?老子什么时候认识过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银子?”说罢抽出了金背砍山刀。
方永甫示意王信目的已经达到。
王信疑惑的说:“怎么?你不是周大吹?这怎么可能?”
周保气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是京城驸马府……”
周保顿觉失口,立即打住话头。
王信、方永甫闻言大吃一惊。
三子、军兵头目闻言大吃一惊。
周保急的挥刀直扑王信,刚想出招,忽又眼神一转骂道:“你这挨千刀的瘟猪,给老子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信:“我们兄弟是应天府飞龙镖局的镖师,两年前在马鞍山被一伙歹人劫去了两辆镖车,价值纹银三千余两。后来听江湖上的朋友传书说是一个名叫周大吹的作下的案子,总镖头就把此案着落在俺兄弟二人身上,非让俺们在江湖上访探,可我们并不认识周大吹。头些日子听人说,武夷山到湖广道上有一个叫周大吹的江西宁都人,专做北地生意,我们兄弟就认为一定是阁下了,不过,刚才听口音知道是误会了。周英雄,实在是对不起,在下兄弟孟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王信言罢,连连打拱作揖。方永甫也把茶引递给头目,并说着客气话。
周保还刀入鞘,面色稍有缓和:“罢了、罢了!以后多长点眼神,多长点记性,别再他妈的没事儿找事儿,快滚吧。”
王信、方永甫相视一笑,拱拱手,转身就走。
关卡处,车马队伍见尾。
周保骂骂咧咧的与头目道别,扳鞍认镫,上马而去。
小树林中。
乔仲三人边聊边笑。
方永甫:“大人,方才卑职仔细的看过茶引,视乎并没有什么毛病。车队是陕西转运司的车队,茶引是陕西转运司的茶引。”
乔仲默默地点着头,陷入沉思。
王信:“大人,方才情急之下,那个姓周的说出了京城驸马府一句话。”
乔仲若有所思、一字一顿轻声道:“京城……驸马府!”
王信、方永甫点点头。
乔仲:“好!先不管他,再到麻州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