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道:“明摆着是有什么不放心。走,迎上去!”
钱中保、万虎躲闪之际。
于正道、马师爷疾步上前,来到钱中保、万虎身后。
于正道:“哎呀,这不是钱师爷和万总护卫吗?”
钱中保、万虎万般无奈的转过身来:“哎呀,是于大人和马师爷呀,幸会!”
于正道:“二位匆匆离去,没容下官以尽地主之谊,心下实是不安,怎么二位没回武昌?”
钱中保:“哎!于大人我们原本是想立即赶回武昌,无奈万总护卫见这麻州乡间春光明媚、莺歌燕舞,就想在此逗留两日,学生也就只好留下来陪陪他了。哎,于大人,那边几位是些什么人?”
于正道:“啊!是下官的三位友人。”
钱中保:“噢!于大人,既然友人在彼,就请忙吧,我们转转也就好回去了,省的史大人挂记。”
于正道:“既是如此,二位请便。大人面前请代下官问个安好!”
双方各拱手作别。
茶廒广场前。
于正道、马师爷踱至乔仲三人面前。
马师爷:“这位就是麻州知府领盐茶转运使的于大人!”
乔仲三人连忙施礼:“原来是于大人。失敬!失敬!”
于正道:“客官太客气了。”
乔仲:“于大人,不敢动问,方才这二位……”
于正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他们是布政司衙门的人。那相貌粗鄙之人是史大人的总教习又兼作总护卫,姓万名虎;那文弱之人是史大人的文房师爷,姓钱名中保。两天前曾来……”说到此处,轻轻地摇了摇头。
乔仲若有所思的:“噢……”
于正道:“三位客官,若有雅兴请到敝衙一叙,尝尝湖广的新茶。”
乔仲:“于大人屈尊相邀,我等敢不从命?就叨扰于大人一杯好茶吧。”
于正道:“好!客官爽直,请!”
乔仲:“大人,请!”
一行五人说说笑笑,信步而去。
京城大街。
一估衣铺内。
曾雅芝腰悬宝剑、肩背包裹,正在仔细的挑拣衣服。
店家:“喂,这位姑娘,挑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一套合适的?”
曾雅芝抬头笑着说:“哎!店家,就这两套吧。”
店家有些意外:“姑娘怎么只捡了两套男装?”
曾雅芝:“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店家忙不迭的道:“哪里!哪里!姑娘自便!姑娘自便!”
店家手拿衣服,引曾雅芝到柜台前。
店家手脚麻利的将衣服包好,曾雅芝掏出银子结算毕,把衣服包在包裹里,转身向店外走去。
店家:“姑娘走好,切望惠顾!”
湖广、麻州府、客厅。
于正道与乔仲分宾主而坐,王信、方永甫坐于下首。
差役敬茶毕。
乔仲:“谢知府大人赐茶。”
于正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乡梓何处?作何生理?”
乔仲一拱手:“于大人客气了,敝姓乔、名人中,乃江西宁都人氏。怎么于大人看在下不像生意人吗?”
于正道:“不、不!”遂自言自语道:“乔……人中,江西宁都人?”沉思有顷忽觉有甚不妥,忙道:“乔先生,于某孟浪,失礼了!”
乔仲微微一笑:“于大人说哪里话来,大人待人言语谦和、礼数周全,何为失礼?”
于正道:“方才乔先生言及尊姓大名及贵乡梓,到让本官想起一个人来,不知乔先生与朝中的刑部尚书乔仲、乔大人有何渊源?”
乔仲嘿嘿一笑:“请问于大人,可认识乔仲?”
于正道摇摇头:“不认识。想我于正道职微位卑,自放任以来从未进京,怎能认得朝中大臣?只是闻名而已。据士林中传颂,乔尚书为人忠直秉正、敢作敢为。洪武二十二年至二十六年,在云南等省巡查时,效仿大唐四朝尚书刘晏,推行常平法,西南诸省、府、州、县均广设义仓,治理的西南诸省官清吏正、物阜民丰、物价平稳,百姓安居乐业,深得皇上宠爱,万岁视之为肱股之臣。”
乔仲哈哈大笑:“非也!非也!于大人过誉了!”
于正道闻言一愣,忽猛省,赶紧起身离座,躬身施礼道:“卑职于正道不知尚书大人莅临,有失远迎,孟浪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乔仲起身离座,掏出密旨道:“麻州府领湖广盐茶转运使于正道听旨!”
于正道又是一愣,立即跪倒:“臣于正道听旨!”
乔仲:“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我大明朝立国至今,上蒙皇天厚赐,下赖举世拥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为整饬吏治,谋江山社稷长治久安,特钦命刑部尚书乔仲赍旨巡幸,所到之处如朕亲躬,各有司唯乔仲马首是瞻。钦赐!”
于正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乔仲收起密旨:“于大人。”
于正道站起身形躬身道:“卑职在。”
乔仲:“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的王千户,这位是方千户。”
于正道又躬身与王信、方永甫见礼:“下官见过王大人、方大人。”
王信、方永甫:“见过于大人。”
众人重又坐下,品茗叙话。
乔仲:“于大人,本官此次奉旨秘密查访,主要是为了各地盐茶运销和税赋入库之事。我等离京后直赴武夷山一带,历时两个多月,近日才来到于大人治下,想访的访了,该问的问了。于大人司牧一方,克勤克俭,政声斐然、口碑极佳,上不负皇恩浩荡、下不负百姓厚望,望于大人勤勉自律为宦海树一表率。”
于正道:“谢钦差大人教诲。”
乔仲:“于大人,请不要客气,有事说事,无事闲着聊点奇闻轶事也好!”
于正道:“大人,卑职多年来一直有一事排解不开,至今仍如鲠在喉,今日见了大人,欲一吐为快,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乔仲:“于大人,你也太客气了,说来听听?”
于正道:“六年多前,欧阳驸马代天巡狩,沿途惩治了几个不法官员。当巡狩至通山时,卑职也在惩治之中,当时卑职明知冤枉,却也解释不清,就在欧阳驸马踌躇满志、欲问罪行刑之际,忽又宣布卑职无罪,并言道欲向布政使衙门举荐卑职,回京后,奏请万岁擢升卑职的职衔、品级。”
乔仲边听边沉思,自言自语道:“有这种事?实属异常之举?”
于正道:“大人,卑职对此并未往心里去,宦海沉浮,贬升无常,只是本来要杀卑职,后来不仅没杀,反而把卑职升任为麻州知府领管盐茶转运司,实是让人难以理解。卑职虽猜不透其中隐情,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卑职不得不尽心尽力,只是处处、事事谨慎、小心罢了。”
乔仲听罢,微微点了点头道:“于大人,你是怎么谨慎小心的?”
于正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心知此事透着蹊跷,怕被人暗算利用,所以州衙里的讼案、文牍、上下敕令、关文,转运司里的一应账目簿册、购、销、仓储等卑职能亲理得全部亲理;不能亲理得,俱安排专人负责,哪里出了毛病,就追查哪里的责任。特别转运司这边,所有的账目簿册一律一式三份,卑职查阅后,确无异处再画押用钤。一份卑职秘藏,一份缴布政司衙门,还有一份……”
乔仲微笑着说:“这份留在文案处应付上司对吗?有意思!有意思!”
于正道正色道:“大人莫笑。卑职并非胸襟狭窄,实是卑职心存疑虑,不得不防!”
乔仲:“于大人,自你领职转运司以来,茶茗购储可有实数?”
于正道一愣,遂道:“回大人的话,全有记录。自卑职领任以来,当年茶茗购储二百六十三万八千四百七十二斤;洪武二十四年购储三百六十八万四千一百四十六斤;洪武二十五年购储三百九十五万一千三百九十二斤;洪武二十六年购储四百零两万八千八百一十三斤……”
麻州府后衙、东厢房。
于正道的夫人曲红锦对丫环说:“秋菊,去前衙廨房问问老爷,何时回后衙用餐?天已过午了。”
秋菊答应一声:“哎!”走出房门。
麻州府、客厅。
乔仲、于正道等叙话。
于正道:“今年到昨日日落为止,已收储二百一十九万五千一百二十二斤。六年多来,共收储茶茗……”
于正道默默心算之际。
方永甫笑道:“于大人,不用算了,一共购储两千一百一十二万三千一百一十七斤。”
于正道大惊:“啊!方千户神算。下官钦佩之至。”
乔仲笑道:“要不万岁能钦点二位千户随本官公干?”
于正道:“方大人,等闲暇无事,下官定要请教!”
方永甫:“于大人,在下献丑了!千万莫提。”
于正道:“下官说的是心里话。”
麻州府客厅外。
二差役拦住秋菊。
一差役轻声道:“秋菊姑娘,不在后衙陪伴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秋菊:“二位大哥,夫人让我来望望大人,天已过午,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一差役:“秋菊姑娘回去吧!老爷正与客人叙话。”
秋菊:“怎么?前衙有客人?哪里的客人?”
麻州府、客厅。
乔仲笑着说:“于大人,这转运使可是个美差、肥缺?”
于正道:“卑职也明白转运使是个美差、肥缺,可不明白的是欧阳驸马和史大人为何要保举我这差一点被砍了脑袋的人呢?虽说当时曾有人作证卑职是被歹人诬告陷害,也顶多就是赦我无罪,仍做我的七品县令就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的又是什么?”
乔仲一笑:“于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七品县令擢升为五品黄堂已属不易,这转运使由你领任更属不易,于大人为什么就不想想,本来要罗织罪名,置你于死地,后不仅不问罪,反而保举你,这是为什么?莫不是于大人吉人天相、因祸得福?”
于正道:“大人取笑了。说实话,当时卑职只想到品级越高、权力越大,肩上的担子就越重,给朝廷出力就应该越多,为百姓办事就应该越好。再者卑职也曾想过,卑职行事问心无愧,不怕四面来风,是福、是祸由他去吧!”
乔仲由衷的钦佩于正道的直率与坦诚,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朝廷任用于大人乃明智之举!于大人的政绩、口碑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怕……”
于正道:“大人,只怕什么?”
乔仲:“只怕有人欲借你的廉名。”
于正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乔仲:“有什么不可能的?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把你举荐起来,事到最后,你于大人为人做好嫁衣,而别人却为你准备了一套缞服。”
于正道:“大人,此话从何讲起?”
乔仲笑道:“哈哈!旁观者清嘛!”
于正道:“可是……可是这些年来,并未见有什么动静!只是前几天钱中保奉命来稽核过收储转运账目。”
乔仲:“是吗?”
于正道:“州衙几年来并没有几件讼案,无非就是一些正常的关文来往和一应公事。转运司这面,购储、转运都是卑职亲自核对上报,怎么会出现差错?”
乔仲点点头:“于大人,厘税司那边情况如何?”
于正道:“回大人话,转运司、厘税司同属布政司统辖,二司之间并无隶属关系,所以卑职不知厘税司的情况!”
乔仲:“厘税司是何人知事?”
于正道:“此人姓谢,名应声,与布政司的史大人是汝阳老乡。”
乔仲:“这谢应声为人如何?官声又如何?”
于正道:“大人,厘税司衙门在武昌,卑职治所在麻州,平时素无往来,其为人、官声,卑职从不过问。纵是在布政司衙门打个碰头,也无非就是点个头而已。”
乔仲:“于大人,本官等从先你这转运司查起,而后再去武昌厘税司处走走!”
于正道:“好,卑职遵命!”
客厅外。
二衙役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进客厅禀报,最后一年长衙役无奈进内。
客厅内。
一差役进来躬身道:“大人,天已过午,夫人让秋菊过来催促两遍了,早该吃饭了!”
于正道:“回去告诉夫人,添两个好菜,烫一壶酒,老爷今日有贵客!”
衙役应一声:“是!”急下。
乔仲:“这么说,今中午于大人要做东了?”
于正道:“大人,不知不觉中,午时将近,卑职能不尽地主之谊?只是粗茶淡饭、素肴浊酒,不成敬意。大人们不嫌弃最好!大人请,二位千户请!”
乔仲等站起身形,随于正道步出客厅。
乔仲对王信、方永甫道:“人争气,肚子不争气,就叨扰于大人一餐吧!哎,于大人,方才说让夫人给添两个好菜,不知是何佳肴?”
于正道:“说来不怕大人笑话,麻州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即使有点,就卑职这点薪俸,还真摆不起阔,即使摆得起阔,恐怕拙荆也做不出来。”
乔仲笑道:“于大人,说了这么多,怎么还没说出要添两个什么好菜?”
于正道也笑了:“哎,大人。卑职估计,也就是清汆笋片和麻婆豆腐啦!”
乔仲由衷地:“于大人!好!清汆笋片、麻婆豆腐,清清白白,本官谢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