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春
他们的相识是在他们情窦初开的年龄。
春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青春，是人生最美妙的年龄。青春活力的张扬，感情丰富的孕育，使得这个年纪的人精力充沛，使得这个年纪的人为爱痴情。
作为同学，他们开始也只是对对方稍有好感。一次课外活动把他们的距离拉进了，那是学校组织的一次郊游，在爬山的时候，一条蛇爬在了杨倩的脚下，吓得杨倩大声喊叫，周围的同学都不敢招惹蛇，吓得也到处逃窜。她不敢动，也动不了，杨倩此时已经几乎吓晕了，吓得脸煞白。海子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捏住那条蛇甩出很远。
一场虚惊算是结束了。杨倩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恐慌中走出来，眼泪奔涌而出。
为了缓和气氛，海子说：“你知道为什么哪条蛇会找你吗？”
杨倩一边擦泪一边说：“我哪知道。”
“蛇一般都喜欢找美女。”
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杨倩这时也破涕而笑。
一个同学说：“海子，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怕那条蛇吗？”
海子说：“我来自农村，在农村经常见到蛇，所以我不怕蛇。”
“不对！”
“怎么不对？”海子问。
“因为啊——那条蛇是一条美女蛇。”
同学们笑做一团。
杨倩为海子的勇敢既感动又感激，她感觉对方是自己的一份情感寄托，从开始的递纸条，到后来开始约会，他们相爱了。虽然不是经常约会，但是每次约会都给他们巨大的幸福和快乐。
他对她说喜欢她。
正是憧憬爱情的年龄，他们对降临的爱和幸福陶醉了。她幸福的流着泪，吻了他。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甜蜜，它以排山倒海的力量使得恋爱的人们勇往直前。
他们频频约会。
海子说：“倩，我有一个感觉，我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所以我相信缘分，相信爱的际遇。你呢？”
杨倩说：“我也有这个感觉。我也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所以我常常怀疑一瞬间的微妙。我也曾怀疑我们的爱，但最终我无法抗拒这种感觉。我们是相爱的。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过：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其实是500年的修缘。我想，我们一定在前世已经有约了。”
他拥她入怀，他嗅着她的淡淡体香，她感觉着他的温暖。
在他的怀里，她有一种安全感。
他们谈自然谈社会，海阔天空。
海子说：“我最近看到一则新闻，说华盛顿见习生越来越性感。每年夏天，都有万名年轻的见习生拥到美国首都华盛顿。而在今年这些女见习生的穿着出现了越来越性感的趋势。让平时一本正经的华盛顿政客们心跳加速、目不暇接，一些实习生甚至已成为下一个莱温斯基为目标，以求获得她那样的名气。这些衣着暴露的性感女见习生，已经成了华盛顿夏季的一道风景。”
“无聊！”她说道。
“曾在克林顿政府中担任国务卿的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对华盛顿一下子出现那么多露臂露腿的性感女见习生感到震惊，表示自己无法不对这些女见习生提出批评。她说，如果你穿得像个性玩物，那么别人可能就会真的这样看你。华盛顿女见习生穿着越来越性感，显然与当年和克林顿闹上绯闻而天下知名的前白宫见习生莫尼卡莱温斯基有关。”
“这也太过分了吧？”杨倩说。
“是啊！”
杨倩说：“生活有时却是残酷的，现在的生存压力太大了。”
“但无论如何，应该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而不是靠一些低俗的手段。”
“是。我们总是观点一致的。”
“别谈这些！谈点高兴的。”
海子说：“如果有条件，我会想美国的布赖恩吕克尔一样，给你一个惊喜，把巨大的求婚语种在大地上，你喜欢吗？我也想把‘你愿意嫁给我吗？’这句话写在一片玉米田中，把这些玉米按特定位置种植，这样，你从空中看就构成了这句话和两颗交叉在一起的心形图案。”
杨倩说：“别！我胆小，别吓着我！”
他们笑了起来。
快乐洋溢在他们周围。
他们感觉他们是那样的相似，世界观、理想如此相同。相爱相知，他们幸福的憧憬着未来。
其实他们的爱情一开始就不被看好，他来自农村，家庭条件很艰苦，连学费都是借的邻居的。她是一个城里的女孩，高雅秀气。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爱情很幼稚，认为他们的感情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虽然他们比谁都爱的辛苦，困难重重，但是他们还是很努力的爱着，痛苦并幸福着。他们并不是不现实，但是真正的爱来临时，是不会告诉你做任何事情还需要什么理由的。所以他们决定要爱继续下去。
父母为杨倩物色了一个男朋友，在一个大都市里的工作，工资很高，家庭也很有势力，刚工作半年就提拔成科长了，很有政治前途。父母让杨倩一毕业就嫁给那人。
杨倩不同意。
“我有男朋友。”
“知道，不就是那个来自农村的学生吗？他有什么？要钱没钱，恐怕毕业了分配都困难。我不想我的女儿受苦。”父母也很坚决。
争吵，每次都是争吵。
海子想，自己和杨倩的爱是那么艰难，他感到累。杨倩的家人一直反对他们的恋爱。对于父母的反对，杨倩也很为难。让他们感觉到累的，其实是爱之外的东西，那并不是爱情本身。真正的爱是要相互付出的，
既然爱了，彼此之间就要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但这一切已经晚了。
毕业了，海子到很多单位应聘，都失败了。
杨倩也没有找到工作。现实的压力，使得杨倩屈服了。
郁闷，一种很压抑的情绪缠绕在心头，让他打不起精神。
海子明白，感情的挫折，情感的压抑，使得原来血气方刚的海子变了。他呆呆望着窗外，那孤独的白杨光秃秃的枝丫无助地伸向天空。他的心就像一只小小的麻雀，在寒风凛冽的天空盘旋。杨倩这时来了，看得出，杨倩是刚刚哭过，眼红红的。
杨倩说：“对不起！我不能伤父母的心。”
一切都明白了，海子说这不怪你，怪只怪我没有能。
她过来抱住海子，哭得昏天黑地。
“要了我吧？我把一切都给你！”
“不！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孩，杨倩更加钦佩了。可现实不容她自己做主，她不想与父母做对。而且，眼前如果和海子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正式工作，那将是无法生活。而按照父母的安排，嫁给那个她不认识的人，生活上便会衣食无忧。
“如果有来世，我讲做你的妻子。”
“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
海子在大街上彳亍着。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抱入不属于他们的洞房，血管里的痛会不会将两个人撕碎？他体会着那种切肤之痛。他在心里呐喊，谁来诠释爱？谁来拯救爱？城市的繁华，街道的风景，没有给他带来愉悦，反而感到更加压抑。
海子既面临着感情的挫折，又面临着生活所迫。他只好在一家家政公司临时打工，送水、送液化气罐。扛着几十斤重的东西爬好几层楼，而工资又少。除此之外，海子的心中总是想杨倩。爱了，痛了。酸酸的心情，淡淡的苦楚。他默默地对自己的心上人说：我们很相爱，可是我们却走不到一起，命运真的很会捉弄感情啊！海子想。
此时，他多么想听到杨倩对自己倾诉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
爱情太容易受伤，就像小鸟飞到玫瑰花从中筑巢，稍有不甚就会被刺的千疮百孔，却因为留恋她的美丽而迟迟不愿离开。
爱过了，伤过了；痛过了，心碎了。
几天后，他找到杨倩。
海子说：“我是爱上你了。真的，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是爱你的。”
杨倩说：“我也是。但是现实不允许我们的结合。我很痛苦。”
他望着杨倩的泪眼，自己也忍不住流泪了。
杨倩靠近他，两眼相对，他们相拥而吻。
他感觉在感情面前，他像只遍体鳞伤的小鸟，分分合合，才发现，他是拒绝不了感情的诱惑。他如此冰冷的心，还是沦陷在了她那滚烫的红唇下，刹那间，他曾为心灵铸造的加固堡垒，被她一点点的的摧毁。占领了他心灵的制高点。恨自己没有出息，恨自己无能为力。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们在煎熬中度过，自己的心灵在受着煎熬。
怎么办？他们的心是乱的，他们自己在给自己缝合那撕开的伤口。
杨倩说：“海子，忘了我吧！时间久了，也许我们会彼此淡忘这段感情，不怨苍天，不怨人，只怪我们缘浅，谁也不必说出那些誓言，我们都知道彼此不会再相信了，我想在我思念的路上，我们还可以再相遇。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女孩的。”
海子几乎崩溃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怨我们没有缘分。”
“记住下辈子你要做我的女人！”
杨倩哭了。
分别后，孩子起初激励控制自己，但最终还是无法控制思念的潮水。他要给杨倩写信。
海子在日记中写道：倩，现在好吗？我想你！爱情原本不是要成为生命中一个沉重的负担，真正的爱情彼此间就会产生一种默契。无须用过多的言语来表达，而且久而彼此真的感情深厚，那么只言片语又怎能表达的完整呢，重要的是只要你的心中能想着对方，就已经足够了。牵挂有时候就是问候，有时是沉默，而沉默有时不因为无话不说，想说的太多太多了。也许，因为你是我的初恋，所以，我对你的爱是那么刻骨铭心。
一天， 他收到杨倩的来信，是一首诗：
爱
因距离而更加清晰
对对方的思念是一种爱
对对方的牵挂是一种爱
我们
因为爱幸福过
因为爱痛苦过
真正的爱
是让你爱的人快乐，
让你爱的人幸福
但我没有能力做到
我只能给你祝福
她想起了海子，想起了老家，那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惦念。远离了那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但还是无法平静自己的心。也许她感觉有一种东西遗留在那里。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无需靠自己的努力就有了一切，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私家车。这一切，都是海子无法给她的。
一年后，海子有了一份正式工作。时间慢慢流逝着，海子对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激情。海子感到了钱的重要，他放弃了公安厅网络警察的工作而去了北京中关村一家高科技公司做科研。工资是高了很多，这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海子展开信纸，他想告诉杨倩，但是，他不知道该写什么：
时间如阳光
奔驰而过
爱如潮水
奔涌向前
思念是
春日的细雨温润
思念是
夏日的阳光炽烈
思念是
秋日的风霜浓浓
思念是
冬日的飘雪纷纷
我的祝福
塞满信封
公司里有很多女孩，可以说美女如云。但是和杨倩分离后，他没有再那样疯狂的去痴恋过任何一个女人。他想开始慢慢的淡忘杨倩，但是，现在才发现原来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他还是想念杨倩。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他的身体，让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在人世间走动。他感觉自己变了好多，变坏了，变的对所有的东西都漠不关心，变的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变的连自己都怕了。他不知道面对这个世界他还可以去相信谁。他从来没有发现在分开的那一刻，他是如此的害怕孤独和寂寞。
以后的许多日子，他醉心于游戏。因为杨倩的离去，游戏麻醉甚于酒精，他可以扮任何的角色。但是背后的空虚确是任何人也体会不到的。在想念杨倩时、在寂寞落魄时、在压力巨大时、在茫然无措时，他都躲进那个虚幻的世界，去体味那种生生死死的感觉。那场爱，没有结局的爱，使他失魂落魄。
月亮升起来了。
他漫无边际的行走着，猛一抬头，发现走到了他们以前经常来的地方。
杨柳依依，似杨倩的长发。
他轻轻抚摸着柳条，他似乎嗅到杨倩的发香。
海子沉浸在思念中。思念是一种甜蜜的忧伤，是一种痛苦的期待，是一种幸福的惆怅，更是一种不想去想而又不能不想的无奈。他也想摆脱这种局面，但他总是做不到。
他打电话给杨倩，说：“我无法摆脱对你的思念，无尽的思念使我变得多愁善感，时常一个人静静的想你，想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一切是否安好？是否也像我想你这样的想我？爱一个人有这么多的改变，这么多的牵挂，这么多的思念，这么多的情不自禁！
你现在好吗？注意自己的身体。记住一个远方的人，时刻在祝福你！”
杨倩说：“海子，别这样！我也是经常一个人在大大的房间里发呆。他是单位领导，经常在外面应酬，陪伴我的是驱赶不走的寂寞，你知道吗？我也想你，不是因寂寞才想你，而是因想你才寂寞，尤其是在这寂寞的深夜，令我欲罢不能，欲想还休。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希望通过进入你的梦境告诉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们以前的日子。”
他听到了杨倩在电话里的心跳。
“因为怕你担心，怕你不说一声就跑过来了，所以我尽量不想。但是我失败了。没有你的生活，天空都少了许多颜色，多么想和你一起去逛街，多么想和你一起吃小吃，以前多么平常的事情，现在居然让我觉得这么奢侈。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但感觉什么都没有。一切是那么苍白，包括我的心情。”杨倩在电话里用低低的声音说。
“可以上上网，浏览一下新闻。有点事做就好了。天气变冷了，不能握着你的手为你取暖。希望你自己爱护自己。”孩子说得很动情。
杨倩很激动，她哭了。
“冰冷的夜，冰冷的心，我的泪冻结在心里了，这样也好，这样就会平静了。但是你要振作起来，相信必会有一个人，会来抚慰你曾经受伤的心。相信会有一个好女孩来爱你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坚强些。解除自己心中的忧伤，心情虽然还是有些灰暗，但只要想开点，心情会豁然开朗的。”
一颗等待的心，一份盼望的情。
“我从不祈求什么奇迹，我想让我带给你一丝快乐，我们只有用通话来填补心中的空白。但理智时常提醒我，要求我不能离开虽然已经残缺的爱。”杨倩说。
“一切随缘吧！这是我们共同信奉的信条！不管以后我们如何，这就算是我爱的表白吧！”
“这是一份莫名其妙的感觉，一份不知结果的爱，只能享受美好而幸福的回忆了！”
海子走出房间，站在冰冷的夜里，数着一辆辆过往的车辆，执着的矗立在风中。他想冷风会使自己清醒一些。
每天的回忆和思念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他感到心都碎了。
“离开以后，我依然爱你。”电话里他说。
“但我们已经无法改变现实。”她说。
他似乎看到她的眼睛湿了，他多想帮她再擦掉眼泪啊。
她的心碎了。
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起走进了加洲牛肉面馆，一碗面加一盘小菜，他们吃得很舒心。她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让他擦一擦嘴上的油。
那是多么温馨的时刻。
吃晚饭走在街道上，看着沿街的风景。
他回忆着。
他用回忆温暖自己。
他点上一颗烟，望着升起得烟雾，他想，这燃烧的烟真有哲学意味，等你点燃它享受那份甜蜜的时候，就在你陶醉在其中的香气中时，你可能真在失去它！是啊！在他和杨倩最美好的时刻，在他们的爱情正炽热时，她走了，她离开了，离开了爱。
既然两个人很相爱，有什么不可以将爱进行到底呢？最大的障碍就是现实吗？“也许她根本看不到我的心，但是我想对她说，你是我心中一辈子的痛。”海子在心中喊道。
他又拨通了她的电话，他说：“也许是我的错，也许是你的错，也许是缘分使然。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相离。时至今日，你已经有了家庭，我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当然，也可能是我自私，我也不想使你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每次梦见到你，虽然无语，但看不到你脸上的笑容，我知道，你现在生活的并不开心。我们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吗？以后再见了面，彼此只是问候一声吗？”
杨倩说：“缘分这东西是没有原因的！对错真的很难分！就让他随时间远去吧！有个回忆就够了，不要抱着幻想，我们是生活在现实里啊！”
突然，电话断了。
再拨过去，他听到一个男子的叫骂声。
一年之后，海子接到杨倩的电话，让海子到车站接她。
车站人山人海，他很快在人头攒动里找到杨倩。杨倩一脸憔悴。
“怎么了？”
杨倩咬着嘴唇，不说话。
海子接过行李，“饿了吧？先到饭店里吃一点东西吧？”
这时，杨倩已泪流满面。
“我不回去了，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海子愣了。
“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早就和公司里的一个人关系暧昧，我失去我们的纯真的爱，是你不断给了我希望。”她说。
“是现实毁了我们的爱。”他说
“没有想过我会遭遇这场婚姻，只是想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我错了，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对我的惩罚。”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就短短几十年吗？想爱就爱，一辈子我能遇到你，使我的幸福。”
“见到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看到你，不知怎么对你说。”她靠近他，挽着他的胳膊。
他心跳得急促。
“自从他知道我们的事以后，他就提出了离婚，其实，我们之间的事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他在单位里早就和一个女同事好上了。我们的事正好给了他一个离婚的理由。”杨倩说。“也好！在那个家里，我就像一个囚徒，寂寞、压抑，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现在好了，我自由了。”杨倩不停地说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她感觉自己解脱了。
海子紧紧抱住杨倩。
阳光倾泻而下。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她的秀发还是那么芳香。
此时，商店正在播放歌曲《月亮之上》，这首歌好像是为了欢迎杨倩的到来似的，他们站在那里，听着：
这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走到他们面前，“先生买一束花吧？”
由于时间太长，那些花儿几乎快要枯萎了，小女孩看出海子的犹豫，说：“这些花只要一插在水里，就会马上又水灵又鲜艳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