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如果有眼，它会为可怜的父亲垂泪，朝霞如果有眼，它也会羞愧的涨红脸的；可是杨志已经变了，变得那么不可理喻，变得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了。
“你跟我老实说说，你在酒吧都干些什么？”一进家门，杨自强就迫切的教育儿子。
“在酒吧能干什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不看看自己有多落后。”杨志不以为然的对父亲说。
“什么年代就不要脸了吗？你看看自己还有人样吗？”疲惫不堪的杨自强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看见儿子在酒吧的那一幕幕，真让他无地自容，他恨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赚的钱比你少吗？你清高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还不是蹬着三八杠，我下个月就可以买汽车了。”杨志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金钱是他唯一衡量人生的标准了。
“我，我……”杨自强被气的说不出话了，他举起手准备打杨志，当他看见杨志那种说不清楚的眼神时，他放下了手。
“算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杨自强换了种无奈的语气。
“天都亮了，还谈什么？我要睡觉去了，明天好多事情要做的。”杨志回绝了父亲的要求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杨志，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了，也不需要你去赚钱，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回到正道上来？”杨自强跟着儿子走进房间，他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在等待儿子的回答了。
“什么是正道？我在外面杀人、放火了吗？我只是用自己的能力去赚钱，明年我们买商品房，你看看家里破的，老鼠都不上门。”杨志没好气地对父亲说。
“儿子，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小了，要有合适的人结婚爸爸会支持你的，可是现在你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将来怎么生存啊！”杨自强觉得自己不能跟儿子硬碰硬了，他换了一种方式。
“结什么婚？我跟谁结婚，赚到钱还怕没有女人，我工作不稳定吗？子昂的分店已经在装修了，我已经在独立经营酒吧了，我是老板了。”杨志一边说，一边脱鞋子。
“酒吧毕竟是子昂家的，你还是来爸爸的团里工作吧，一样可以上台表演，还可以举办个人演奏专场，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啊？”杨自强接过儿子的一只鞋子，轻轻地放到地上。
“去你团里，别人能接受我吗？你说了算吗？”杨志对父亲翻了一个白眼。
“算，算的，我已经被上头正式任命为团长了，而且团里最近正在招聘人才，你凭自己的实力就可以进来，只要好好努力，爸爸一个会给你举办个人演奏专场的。”杨自强看见儿子的口气软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演一场能赚多少钱啊？”杨志还是只在乎钱。
“收入跟团里分成，你放心吧，只要你进了乐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自强实话实说了。
“好了，老爸，等我哪天有空再去你那边看看吧。”杨志勉强算是同意了爸爸的提议，因为他很困了，想睡觉了。
“儿子啊，只要你不放弃，好好练琴，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音乐家的，小宇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别忘记你弟弟的心愿啊！”杨自强发自内心的说。
李秀兰从他们父子进门就一直在偷偷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直到丈夫和儿子达成一致后，她才悄悄的跑回房间，钻进被子假装睡着了。
83．面试受辱
杨自强拖着及其疲惫的躯体躺到床上，他幻想着自己的举动已经说服了儿子，幻想着儿子能和自己并肩站在舞台上演奏；在恍恍惚惚中，他睡着了。
妻子爱惜地搂住他苍老的身体，在他的呼吸中放下悬着的心，一起迎接新的一天。
杨自强去上班之前，特意去儿子的房间叫醒儿子，嘱咐他晚上一定要回家，自己会拿乐团的招聘表格回家给他。
杨志迷迷糊糊的答应着，转身又沉沉的睡去。
杨自强带着美好的心愿去上班了，妻子又高兴的奔赴菜场，丈夫和儿子就是她的天，她的命，她为他们而活着。
中午时分，杨志在妈妈的呼唤声中，不情愿的起床了，他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后，又急急忙忙地去酒吧了，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那里才能让他找到自己的位置。
徐子昂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因为分店要装修，徐子昂每天晚上都会来拿走酒吧的营业额，隔天将备用的零钱拿来给杨志。
杨志不知道这些是商人们对帮助打理店铺的员工的一种防守方式，尽管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但是徐子昂被陈璐璐伤透了，他对钱看的比较紧了，虽然他给杨志的钱很多，但是杨志每个月的收入没有酒吧的一天营业额多。
“兄弟，辛苦你了，好好经营啊，这个酒吧属于你了。”徐子昂看见杨志后很亲切的说。
“应该的，子昂，你快去新店忙吧，这里有我呢。”杨志信心满满的对徐子昂承诺着。
“好，那我走了，你也别太累了啊。”徐子昂和杨志还像过去那样，互相用拳头撞击对方，表示着兄弟间的情谊。
其实，徐子昂知道杨志在酒吧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杨志某些荒唐的行为，但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志能够全心全意的为酒吧赚钱，为他分担，愿意跟他一起承受任何事情。
杨志抽完一根烟后，忽然想起父亲昨夜说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傻笑了一下，又继续开始准备酒吧需要营业的工作了。
这一天似乎过的很平静，这一晚似乎没有任何的精彩；杨志忽然对那些衣衫单薄的酒吧女们没有兴趣了，他在客人们离开后，就将酒吧的营业额清点好交给徐子昂，自己打出租车回家了。
杨志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2点前到家了，他今晚没有多喝酒，没有亲近那些脂粉味很浓的酒吧女，他清醒的回到了有父母的家里。
桌子上除了千篇一律的剩饭菜，旁边还有一张醒目的16K纸张，杨志顺手将它拿进房间，因为他知道那是父亲为他准备的报名表格。
杨志拿出很久没有写过的笔，慢慢的填写自己的名字，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父亲职务一栏发呆时；房间门口一个影子在灯光的投射下出现在他面前。
“爸爸，你怎么起来了？”不用想杨志也知道那是父亲的身影。
“呵呵，儿子，被你发现了啊，你好好填写吧，爸爸明早带回单位去，你下午三点半到乐团来面试吧，我已经交代下去了。”杨自强很满意儿子的举动，他欣慰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谁不希望举办个人演奏专场，谁能拒绝在荧光灯下被追捧的虚荣，杨志从小就希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这次父亲要帮他完成心愿了，他还是满怀期望的明天的。
这一夜是杨志近三年来睡的最踏实的一夜，也是他从学校出事后对未来有了一丝幻想的一夜；他就像天空即将登场的朝霞，在地平线下等待着黎明的召唤。
杨志在内心含着一些小小的期待中安排酒吧的事物，他没有告诉子昂，父亲为自己做的决定，他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了，给子昂一个惊喜。同时，子昂也会成为自己个人演奏专场的重要嘉宾的。
杨志在酒吧的化妆间里整理自己的外表，在酒吧的吧台里擦拭着自己的小提琴，他按照父亲说的时间走进了爱乐乐团的大门，来到了负责招聘的负责人面前。
乐团的人并没有通知他的父亲，而是把他直接带到了一位老师傅面前。
“您好！我是杨志。”杨志礼貌的自我介绍，因为习惯了在酒吧里表演完就给客人敬礼，他竟然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老师傅笑的像一个被踩烂的番茄。
谁也不知道那个被踩烂的番茄流淌出来的是什么味道的汁液，只是看见他摆出一副很尊严的样子，要杨志拉一曲塔帝尼的《魔鬼的颤音》中的小提琴乐章。
“老师，这首曲子我不熟练，我拉一段贝多芬的吧。”杨志很老实的说着真话。
“不熟练并不代表你不会拉对吗？”老师傅一脸认真的问。
“是的。”杨志坦然面对。
“那还等什么？你爸爸在开会，他不会到这里来看你拉琴的。”老师傅闭起眼睛。
杨志只能按照要求去拉响这首自己极少练习的曲子。
“停，停，不要拉了，难听死了。”老师傅睁开像流淌着番茄汁的眼睛，大声叫着。
“你就这点水平也要进我们乐团啊，就因为你爸爸是乐团的团长吗？”老师傅斜着眼睛问。
“这跟我爸爸没有关系，我在酒吧拉的很好，没有客人批评过我的琴技。”杨志虽然不敢顶撞老师傅，但是他也没有说谎。
“在酒吧拉的很好？难怪啊，原来是被学校开除到酒吧去卖艺的，什么人什么世道啊。”老师傅那张番茄脸上出现了非常看不起杨志的表情。
“你，你胡说什么？”杨志有些按捺不住，但是他依然没有过分冲动。
“我什么？我说错了吗？不就因为你爸爸当了团长吗？你以为就你这点水平也能进我们乐团啊？切，还自不量力，走吧，你爸爸会通知你上班时间的，你来我这里也是走走过场的。”老师傅挥挥手，就像赶走一条路边的野狗那样。
杨志忍住怒火，收拾起小提琴，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老师傅说：“也不是什么好料子，难怪杨自强那么阴暗，整日不言不语的，原来是有这么个现世报的儿子啊，拉的跟鸡叫一样难听，还什么神童呢，都是狗屁。”
字字句句都钻了进杨志的耳朵，刺激着他的心脏，杨志根本就不会想到去父亲的办公室里投诉，而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爱乐乐团的大门。
84．后妈的怨恨
杨志怒气冲冲的回到酒吧，一口气灌下整瓶的啤酒，他又点燃一支烟，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张鄙夷的番茄脸。
“他妈的，那个老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还能蹦达几天，臭瘪三。”他愤愤地用难听的话咒骂着刚才的那个人，发泄自己的怒火。
杨志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社会味道这样的浓，连旁边的服务员听了都远远的走开了。
酒吧的电话响了，杨志接通了电话：“杨志，你怎么没来我办公室啊？”是父亲的声音。
“我还怎么去你的办公室，人家说你在开会，他们叫我拉《魔鬼的颤音》还挖苦我说：因为你是团长了我才可以享受这个福利的……”杨志将刚才所有的不愉快都转发泄到了父亲的身上。
“我都知道了，那个是原来的办公室主任，以前我批评过他，不过他很快就要退休了，因为在乐团人缘不好，所以脾气很古怪，你应该先到爸爸的办公室来啊。”杨自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谁在单位不会得罪一两个人，他的口碑也不一定是百分百的好啊。
“我怎么知道你办公室在哪里？”杨志嘟囔了一句。
“好了，你跟子昂把酒吧的事情了结了，在家练习三天，下周就跟我一起来乐团上班吧。”杨自强不等儿子回到就挂上了电话。
杨志呆呆地看着电话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晚饭时间，杨志和服务员一起吃着厨房间送来的套餐，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带着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男孩来到了酒吧门口。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员看见那个女人穿的并不寒酸，就主动的去询问。
“我来找人，这酒店是徐子昂开的吗？”女人的眼睛在酒吧里开始扫描。
“是的，徐总不在店里，杨总在，您有什么事情吗？”服务员依然很客气。
“哪位杨总，是杨志吗？叫他过来。”女人对服务员的礼貌一点都不在乎的叫嚷着。
“杨总，有人找你。”服务员大声地叫着。
“谁啊？什么事情？”杨志放下手中的餐具来到门口。
“你就是杨志，果然是个小白脸啊。”女人的口气很不好。
“你好，我不认识你啊，有事吗？”杨志皱起眉头问道。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你认识丁晴晴吧，你们从小就勾搭在一起的，我是她的后妈。”女人毫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的身份。
“你是晴晴的后妈？找我有事吗？”杨志奇怪的看着女人和她牵着的小男孩。
“找到你们就可以找到那个没有良心的丫头了。”女人自己走进酒吧，将小男孩放在一边，自己坐了下来。
“您这是？”杨志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不可理喻。
“我这是来问你们要人的，只要你告诉我丁晴晴现在住在哪里，我就离开。”女人的样子让杨志很不舒服。
“我们怎么知道晴晴住在哪里？你是她的家人，你最清楚她在哪里啊？”杨志忽然想起丁晴晴的父亲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闹离婚的，也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才逼死了丁晴晴的母亲，想必旁边的男孩就是那个儿子了。
“家人，她拿我们当家人了吗？这些年来她白吃白住在家里，我们供她上大学，她竟然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情，让我们怎么活啊？让她弟弟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啊？”女人开始有点撒泼了。
“行了，别在我店里闹？这不是你家，快走吧。”杨志也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了。
“什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快告诉我那个不要脸的丫头住在哪里？”女人的气焰比杨志高了很多。
“什么不要脸？晴晴怎么不要脸了，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杨志想到了丁晴晴的母亲，想到了丁晴晴在这样的后妈家里艰难的处境，他也发火了。
“哎呦，小白脸，看来你跟那不要脸的丫头还真有一腿啊，快说她在哪里？”女人似乎不理会杨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走开，你再胡搅蛮缠我不客气了。”杨志真的生气了。
“我胡搅蛮缠？她把我搞的家破人亡，我不要找她算账吗？孩子他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儿子要吃饭，家里没有开销了谁管，再怎么样这都是她弟弟吧，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饿死吗？你不说出她的住址，今天我就不走了。”女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是真不知道晴晴住在哪里，阿姨，你就别妨碍我做生意了吧。”杨志看着那个可爱的男孩，听见这个女人的话，想起丁晴晴上次说的事情，他明白了一切，他的口气也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