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乐小颖,我寻思来寻思去,这事只能找你帮我。”
“什么事呀,只要我乐小颖能帮上的,肯定帮。”
“肯定能帮上,只是……”
“只是什么呀,说啊。”
“这事,只能你一个人晓得啊,可不能对任何人说。”
乐小颖就笑:“什么事呀,这么神秘。”
漂亮姐轻叹了一声:“我父亲要来。”
“父亲要来?父亲要来就来呗,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呀?”
“我还以为你与那个小东北……”
漂亮姐苦笑了一下:“亏你想得出。”
乐小颖:“父亲要来,应该高兴呀,干吗愁眉呢?”
漂亮姐犹豫着。
“说吧,要我帮什么;除了让我帮你做他老人家的女婿,其他的,我一定帮!”
“你还说笑,人家都烦死了。”
“到底你烦什么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
“我想——”漂亮姐欲言又止。
乐小颖跺了一下脚:“急死人了,说嘛——”
“我想让你帮我骗我父亲。”
乐小颖一下睁大了眼睛:“骗你父亲?”
漂亮姐点了点头,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乐小颖。
乐小颖咬了一下嘴唇,说:“好,我帮你,你说你怎么骗?”
漂亮姐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你冒充我的秘书。”
“冒充你秘书?哎,我可是九年义务教育出身呀,能做秘书吗?”
“没事,我父亲不识字,你呢,也就做做样子,骗得他高兴就成。”
乐小颖思索着。
漂亮姐:“怎么样——怎么样吗?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对不?”
乐小颖叹息了一声:“好吧。你说,怎么帮,什么时候帮?”
“我父亲今天晚上六点钟的火车到,我们下午……”
下午,漂亮姐打扮得一副白领模样;乐小颖则轻妆淡抹,给人一种无比的清纯与雅致。
“你见过他后,我就问你安排好了住、吃没有,你就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请他上车——”漂亮姐看着乐小颖,再次叮嘱道,“哦,还有,别忘了称呼,记得吧?”
乐小颖:“记着呢,总经理助理。”
“叫助理就行了。”漂亮姐纠正道。
“好,助理。只是,漂亮姐,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干吗要这样骗你父亲呢?”
“唉,一两句话说不清——我父亲是个苦命的人……”
这时,公交车正好缓缓地停靠过来。
漂亮姐就停了原来的话题,说:“车来了。”于是,两人随着人流上车……
车站广场上,人来车往,各种声响一起直往人们的耳朵中钻,钻得叫人无法安静,甚至是烦躁。
漂亮姐看了一下时间:“还早,才五点多一点。”
“那我们走走。”乐小颖提议。
两人就慢慢地在广场上走着。
乐小颖想起来地问道:“漂亮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父亲——”
漂亮姐就势倚在一根路灯杆上,有些神伤地说:“我是我父亲带大的,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因嫌我父亲穷,跟一个人贩子跑了,据说跑到安徽去了。从此,父亲就一直带着我。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总是跟我说,我是他的希望,我是他的一切,为了我不懂事的馋嘴,他可以在雪天穿着单薄的衣裳上山找我想吃的菇菌;为了我上小学的第一天能穿件像样的衣服,他硬是没日没夜地一趟一趟从山里往外背着从河床上捡来的各种小卵石去山外卖……”
乐小颖小心地试探着问道:“他——后来一直没有再给你找个后母?”
漂亮姐抹了一下因回忆而流出的泪,摇了摇头,说:“没,在我八九岁上的时候,村上有人给他张罗过一个,可是,他连人家见也不见,说,我有我娃,啥也不想了;我娃是我一切呢。就在前几年我回去,还有人给他找,我也劝他找一个,可是,他说算了,老都老了,还找么子哟,有我娃,我娃你好好念书,出息了,我一切都满足喽。”
“你念书?”乐小颖有些奇怪地问。
漂亮姐便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我那年高中没考上,要出来打工,他不同意,说苦死累死,我们爷俩还在一起呢;我就骗他说,我考上了上海市的一所中专和大学连读的学校,是去念书。他硬是喜得几宿都没睡着,逢人就念叨着‘我娃出息了,要去上海市读大学呢。’而且为了替我筹学费,他东家借西家挪,见人总是说:‘等我娃出来工作了,一定连本带息还上。’”
漂亮姐眼泪莹莹。
“那——你们村上也不晓得?”
“开始是晓得的,但都可怜我们家,瞒着他;可到后来,我回去带些钱,也将自己整成个学生样儿,连村上人也不知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但你总不能老是说你在读书呀。”
“所以,从前年开始,我骗他说我毕业了,在上海市一家外企工作,工资非常高,要不然,我带这么多钱回去他会起疑的。”漂亮姐顿了一下,继续说着,“你不知道,当前年过年我回去说我工作了,能挣大钱了时,他是多么高兴,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他,那天将我带回去的一瓶酒恁是喝了有一小半,醉了还在说着:‘我这一辈子苦没有白吃,我娃有出息了……’”
乐小颖被感动得也不停地流着泪:“他一直没来过上海市吗?”
“没有,这次他不知在哪听说,现在一些我们大山里出来的女子在城里不干好事,他不放心,硬要来看看我。我不能不让他来;我也想让他来看看上海市,看看北方明珠——你不知道,我每次回去,当他从电视上看到北方明珠时,总是惊喜万分地指着对别人说:‘我娃就在那工作。’一脸的自豪!”
“你跟他说你在北方明珠工作?”
“不是,我哪能那样说,我是告诉他我上下班都从北方明珠前经过。”
“哦,怪不得你让我要打车从北方明珠前过呢。”乐小颖明白过来地道。
漂亮姐就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昨天我们村上小学的张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说——是他送我父亲上的车站——他说,你父亲在上城的一路上不知有多高兴,我说你这次去上海市享享福,在娃那住个半年一年的,可他说:‘那不成,娃有公家的事,耽误不起工夫,我只去看一眼娃,看一眼北方明珠就回……”
“张老师?他也以为你在外企工作?”
“不是,我那年要出来,就是他替我想的点子,骗过我父亲的呢;每次回去我看他,他总是十分内疚地对我说,我对不起你父亲,因为你父亲总是说,谁的话他都可不信,就信你张老师的话——老师可是文化人呢,识文断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漂亮姐说到这,低了低头,“真的是难为张老师了。”
“那你前前后后骗过他多少年啦?”
“有六年了吧。”
“你总不能永远这样骗下去呀!”
“唉,骗一次是一次吧,”漂亮姐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我也想过告诉他真相,可是每当我面对他——却又什么也说不出——给他一份安慰、自豪甚至是生命的支柱,总比让他为我操心好!”
乐小颖就低了头,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了吧。
这时,漂亮姐看了一下时间,说:“快了,我们过去吧。”
两人向出站口走去……
出站的人流如潮。
这时,一个山民随着人流,一手提着一个塑料包,一手拎着一个方便袋,生生地走出车站。漂亮姐隔着人群,边迎上去,边大声地叫着:“爸——”
父亲:“我娃!”
父女相见,互相笑着。
最后,还是漂亮姐上前一步,从父亲手里接过包,道:“我跟张老师说了,让你什么都不要带,路上人多,累,我在这什么都不缺……”
“不累,有车呢。”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见漂亮姐将包递给了乐小颖,想伸手拿回去。
漂亮姐赶紧给父亲介绍:“她是我秘书。”然后转向乐小颖:“车来了吗?”
乐小颖按事先编好的台词,忙答:“路上堵车,过不来。”
“你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说过我父亲马上就要到吗?”
“是的,助理是说过。可是,谁知堵这么久?这样吧,我们先打车……”
漂亮姐边引着父亲走边问乐小颖道:“饭店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助理。”
“住的呢?”
“也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