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堂屋。
乐小颖一进门愣了一下,但还是包含深情地叫了一声:“爸——”
“哎,小颖,回来啦。”父亲笑着应道。
“爸,你好了吗?”
父亲打量着女儿,没有回答乐小颖的问话,却说:“瘦了,呵呵,长高了。”
乐小颖也打量着父亲:“你病没事吧?”
“不碍事,小毛病,我说不打电话给你了,你妈想你,非要打……”
乐小颖边说边打开随身带回来的包,从中掏出一些小吃,递给母亲,散给其他人,自己则从包里又拿出一份给父亲。
父亲:“汪巧梅还有贾晓菲在那都好吧?”
“她们都好。”
在他们父女的对话中,村民们则围在一边,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不时地说着“上海市回来的就不一样”之类的话……
山里天黑得早,转眼,太阳就下山了。
电灯下。
母亲拉着乐小颖的手,促膝谈心:“小颖啦,其实你爸呢,病是病了,但不是病得太重——”
乐小颖愣愣地望着母亲。
父亲就咳了一声。
母亲:“小颖,你跟那个左村的江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昊天!”乐小颖不由吃了一惊,父亲怎么知道江昊天?
母亲:“是啊,就是那个也在上海市的江昊天。”
乐小颖:“没——没怎么回事呀。怎么啦,他回来了?”
“他前几天每天都来我家呢。”父亲眼睛看着别处说。
乐小颖更加迷惑:“来我家?”
“是啊,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带了一大堆礼物,说他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我们家订亲的。”母亲道。
“订亲!”乐小颖睁大了眼睛。
母亲与父亲就对望了一下。
父亲:“我知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哪会自己不回来就让他一个人来家说这事,所以,正好我病了,你妈就乘这个机会打话叫你回来,问问清楚。”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小颖,告诉妈?”母亲焦虑地道。
“我们没有什么事,只是一个地方出去的,在一起玩过,没有什么呀。”乐小颖仍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父亲:“没有什么人家就会跑上门来要订亲?”
“真的没什么,他是跟我提过,可我没同意,我看不惯他大手大脚爱虚荣的做派;没想到,他怎么是这样……”乐小颖不由生起气来。
母亲:“你要是有那个意思呢,你爸和我,也不反对,我们家民主,由你自己拿主意;要是没有那个意思,明天人家来了,你就好好地跟人家说明,省得他挂三念四的,老往这跑,在别人看来呢,也不大好——”
“他明天还来?”乐小颖抬眼问道。
父亲:“他听说你要回来,说了,明天他来当面向你说清楚。”
乐小颖便陷入了思索……
父亲与母亲不禁又对视了一下。
母亲轻轻叹息了一声:“睡吧,明早还要下地呢……”
也许是旅途的疲劳,也许是回到久别的闺房,乐小颖倒下便睡着了。
迷迷蒙蒙中,她感到父母亲正在起床,悉悉索索,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让睡在隔壁的乐小颖醒了过来;但她没有立即睁开眼。
这时,她听到母亲小声地对父亲说:“你多睡一会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那半分地,捞起来可要费大半天呢。”父亲的声音。
“你等一会,我给猪拌点食。”
“声音弄小一点,小颖还睡着的呢……”父亲提醒着母亲。
乐小颖听到这里,眼里便蓄起了泪花,眼前出现了一幅上海市里的图景——公园里,晨起的老人们,舞剑、跳舞、跑步、打太极拳……
想到这,乐小颖伸手抹了一下泪,然后悄悄地坐起身……
村口路上,晃动着早起的农民荷锄、担水的身影。
乐小颖扛着锄追随着父母,向地里走去……
父母亲一边捞着田垄,一边与乐小颖说着话,从乐小颖打工的上海市,说到乐小颖走后山河村的变化,不知不觉中,朝阳已冉冉升起。
朝阳的霞光中,乐小颖劳作的身姿,如一幅瑞丽的靓影,打在土地上……
乐小颖看看快要完工的地垄,又看起了自己手。
手上已出现了一个水泡。
于是,乐小颖眼前又闪映出了在上海市的情景——
俊男靓女边走边说笑着。
何小爽、漂亮姐等忙碌着。
歌厅里,乐小颖与郑锐他们一起唱歌、蹦迪……
“怎么啦,手起泡了吧,叫你别来,你非要来。”父亲见乐小颖在那走着神,关切地问道。
母亲:“放那,不要锄了,就这一丁点,我和你爸一会就捞好,你先回去煮饭吧。”
“算了,这点我一个人捞吧,你们都回去。”父亲对母亲说。
母亲还想说什么。
父亲:“回去回去,孩子回来一两天,别把手给弄坏了。”
母亲想想就望了一眼只剩一小截了的地垄,然后扛起锄,对乐小颖说:“我们先回吧,让你爸一个人捞。”
乐小颖没接话,手里仍不停地忙活着。
“小颖,你先回吧,说不定一会那个江昊天就要来了。”父亲再次催道。
乐小颖听到“江昊天”三个字,这才停住了锄……
7
江昊天在村上人的目光中走向乐小颖家。
透过门,江昊天看见了乐小颖,立即欣喜地叫了一声:“乐小颖!”
“江昊天。”乐小颖一惊,抬起头望向江昊天。
江昊天则不待招呼,径直走进了乐小颖家。
母亲听到江昊天的声音,忙从厨房走了出来,招呼道:“江昊天,你坐。”
“谢谢阿姨。”江昊天在乐小颖对面坐了下来,“前天我就听说你要回来。你们在那还好吧?”
“还好。”
“还在那个叫昕姐的老板家做?”
“唔。”乐小颖敷衍地应了一声。
“乐小颖,我这次来——”
乐小颖见江昊天咽了下口水,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便端起桌上刚倒好的茶递给他:“你喝水,江昊天。”
江昊天接过水杯,然后望着乐小颖,说:“我现在有钱了,乐小颖,我想,我想——”
可没待江昊天“想”出来,突然,外面传来警笛声。江昊天陡地一惊,手中杯子里的水都被惊得泼洒了出来。
乐小颖不安地望了一眼江昊天。
警笛、警车声由远而近,听上去快到门口了。
江昊天似乎明白什么了,由原来只是仄耳听着,忙站了起来,急急地说:“乐小颖,我爱你——”
说完,江昊天转身就往外跑。
乐小颖、母亲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跟出屋外。
这时,警车已到了门前。
江昊天一出门,立即向警车相反的方向跑起来。
警车还没停稳,从车上就跳下几名警察,追了上去……
没跑出几百米,江昊天就被警察抓住了,然后押着走了过来。
乐小颖挤上前:“江昊天,江昊天!”
“乐小颖,我——我——”江昊天一脸哀痛地望着乐小颖。
警察将江昊天一推,推上了车。
乐小颖忙上前,扒住车窗,对着里面喊道:“江昊天,到底怎么回事?”
江昊天却满脸泪水,低下了头。
一名警察说:“他在上海市卷了他们公司的钱,跑了回来,我们是协助上海市警方抓他归案。”
警车鸣着笛,离去了。
乐小颖呆若木鸡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警车……
人们望着乐小颖,纷纷投来不知是什么眼神的目光,然后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边散去……
8
“爸,我打算明天回上海市。”灯下,乐小颖对父亲说。
父亲轻咳了一声,然后说:“唔。在家蹬了好几天了,是该回去;在单位上做事,不像我们庄户人,没时间,早一天迟一天不碍事。”
“对那个江昊天,不要想得太多,那事不怪你,是他自作的。”母亲一边没看乐小颖地道,“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在上海市要是能找个好人家就在上海市找,不要惦着家里;你爸和我都老了,没什么好惦记的,啊!”
乐小颖噙着泪花点了点头。
9
一列火车穿行在铁轨上。
车内,乘客有拿方便面去开水间,有迎面走来,错身而过……
乐小颖坐在车上,眼睛凝视着窗外——她没想到,这一次回来,会发生这件事——江昊天竟为了一份无望的爱,铤而走险!而家乡的一切,又使她莫名地产生了几分陌生;看着苍老劳累的父母,她不由暗下决心:等到有一天,我一定要将我的受苦受累了一辈子的父母接到上海市,让他们也过过城里人的生活!
窗外,绿树、村庄、田野……一一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