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了癌症的傅洋升见了率“颖之魂”参加全国美容美发大赛刚博了好评的乐小颖后,道出了他这一生的痛苦遭遇,包括他的出生、成长和家庭的罹难经历,以及他为什么一直帮助乐小颖和不让乐小颖叫他“叔”的原因。
1
几辆车停在颖之魂美发厅门前,门口,车上打有“热烈祝贺全国美容美发大赛隆重举行”、“颖之魂”等字样。
乐小颖与参赛选手们从门里出来。
陈秀芹看了一眼“彩车”,对何小爽道:“啊,我们是不是有些太张场了呀?”
“要的就是这张扬!”何小爽兴奋地说,“回来的条幅带了吗?”
车上有答:“带着的呢。”
于是,大家各自上车,乐小颖车领头,后面车跟着,一辆一辆,宛如一条游动的蛟龙,引来一路目光……
2
全国美容美发赛现场。
广播声。说话声。气氛热烈。
公告栏前,乐小颖等看着比赛场次和时间,然后依次走向选手座,边走何小爽边侧过脸道:“乐小颖,一开场就是你的呀。”
“这样也好,一开场就让人们记住‘颖之魂’。”乐小颖充满信心地道,“我一定给大家来个头彩!”
戈戈:“我排在最后。”
“好啊,这叫有头有尾。”何小爽接上就来。
女孩们被何小爽给逗乐了。
这时,广播通知参赛选手做好准备,大赛马上开始。
随着广播播出的参赛选手号码,乐小颖起身向后台走去……
乐小颖走上前台,向观众及评委鞠躬。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比赛开始,乐小颖面带微笑,从容自若,梳、理、修、飞、挑、盘每一个动作娴熟而有韵律,看上去不像是在比赛,而是在表演一个魔术。
随着场下响起一片又一片的喝彩声,评委们一个个露着惊讶的表情看着乐小颖操作,尤其是几个外国专家评委,交头接耳地不时边说着边点头。
选手席中,选手们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盯着乐小颖。
观众席上,有一对外国夫妇,竟张着嘴叫着站了起来。
整个现场气氛热烈但不嘈杂。
喝彩声中,有时明显听到有“乐小颖”“颖之魂”的语词。
规定时间到,乐小颖操作完毕。
乐小颖微笑地牵着模特儿起身向前,鞠躬致意。
全场掌声经久不息……
乐小颖从后台走出,向选手席走来,当经过评委席时,一外国评委竟探过身来,乐小颖以为他要与她握手,便伸出了手,谁知他竟张开双臂,要与她拥抱。乐小颖愣了一下,只一下,马上含笑地迎了上去……
场上的目光再次聚焦。
乐小颖挥手致意。
掌声雷动。
一路与选手们打着招呼,或握手或拥抱,要不是下一场比赛开始了,这“热烈”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乐小颖终于坐了下来,开始观看台上的比赛。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乐小颖一接听,不由叫了起来,“喂——啊,漂亮姐?”
漂亮姐:“我正在看电视上的直播,真的是美极了——祝贺你,乐小颖!”
“谢谢,漂亮姐,你现在在哪——啊,在上海市——好……”
“我们的店才刚起步,有时间一定请你来我们店指导指导……嘻嘻,不是客气,有机会,我也加入你‘颖之魂’呢……”
“啊——好呀……我们好久没见了,找个机会……对,对……好,拜——”
尽管现场气氛让乐小颖与漂亮姐的对话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但乐小颖听到漂亮姐也在上海市发展,做的也是美容美发业,而且还说要加入“颖之魂”,她由衷地高兴着。
“刚才漂亮姐来的电话。”收起手机,乐小颖对何小爽道。
何小爽:“漂亮姐?她在哪?”
“她回了上海市呢,现在也开了家美发厅……”乐小颖刚说这么一句,手机又响了。“喂,哎,我是乐小颖——”
这下,手机中传来的是傅洋升的声音:“乐小颖,祝贺你,我刚才听了广播中的现场直播——你的技艺非常神奇……”
乐小颖:“谢谢你,傅洋升。”
“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乐小颖,傅洋升真的感到很欣慰——我——准备走了,也值得走了;祝福你,乐小颖,我的亲人……”傅洋升声音居然越来越小,而且还透着无限悲伤。
乐小颖:“喂,傅洋升,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喂……喂……”
电话断了。
何小爽望着愣愣的乐小颖。
乐小颖怔了一会,想想边起身边与何小爽道:“我有急事,出去一下。”
“你没事吧?”何小爽不放心地追问着。
“没事。”
“要多长时间?”
“说不准,有事打我手机。”
“哎。”
乐小颖向外走去。
何小爽心神不宁地望着乐小颖的背影……
3
乐小颖锁着眉驾着车,在车流中飞驰,耳边响着傅洋升刚才在电话中的声音:“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乐小颖,傅洋升真的感到很欣慰——我——准备走了,也值得走了;祝福你,乐小颖,我的亲人……”
前面红灯,乐小颖着急地摁了下喇叭……
推开傅洋升的门,乐小颖一下顿住了——傅洋升很瘦,颓然地坐在一张躺椅上,旁边桌上有一小收音机;两眼无目的地望着窗外。
家里似乎刚被“抄”过,有些零乱。
也许乐小颖的突然出现,傅洋升感到非常意外,从窗外收回眼睛,竟与乐小颖一样,半天说不出话。
“傅……”
“你——你不是在比赛吗?”
“你没什么事吧?”
傅洋升用力地坐了起来:“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这是——”乐小颖疑惑地望望傅洋升,又将目光转向整个房子,见零乱状,疑惑地问道。
傅洋升勉强笑了一下,说:“卖了。”
“卖了,你是说,这房子——卖了?”乐小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傅洋升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要走了。”
“要走?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哪儿?”
“梦游的天堂。”乐小颖在傅洋升的示意下,坐在他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乐小颖:“你到底怎么了,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怪怪的,叫人听不明白。”
“乐小颖,你愿意听听我和我家的故事吗?”
乐小颖下意识地将眼睛转向墙上,想去找原来放在那个位置的照片。
“别找了,我将它烧了,因为,我也很快就要被烧了……”
乐小颖更加不解地望着傅洋升。
“我出生在一首歌里唱的那个黄土高坡上,但我从来就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我是我养父母带大的——我养父母说,他们那天赶早,不想在路边听到我的哭声,于是,就给抱了回来……”傅洋升絮絮叨叨地开始叙述起他的经历来——
黄土高坡。某地。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往前走着,忽然侧面沟坎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夫妇停住脚,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女的迟疑地动了动脚,最后,走了过去;男的也跟了过去。
一个婴儿正在一个破黄大衣做的襁褓中哭着。但当妇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似乎知道来了人,一下停了,只是用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男人看了一眼,然后拉了一下女的:“走吧。”
女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了身。
可是,就在女的一转身,那婴儿又哭了起来。
女的走不动了,对着男的说:“他爹,这孩子——”
“走吧,家里有三个小子了,可不能再添一张嘴。”
“你看,可怜呢,一见我们走,他就哭。”
“他爹妈都不可怜他,我们可怜啥呀。”
女的想想就又要迈步。可是,她的脚刚动,那婴儿就又哭了起来。
女的再也不走了,转身回头,弯腰抱起了那个婴儿。
婴儿脸上挂着泪,但见到女的,还是咧着小嘴,笑了。
“他爹,你看,这孩子见我笑了呢。”女的将婴儿递给男的看。
男的头一伸,婴儿立即又乖巧地笑了起来。
“唉,一切都是命哪……”男的深深叹息了一声,然后伸手掖了一下婴儿的黄大衣襁褓……
傅洋升望着眼睛一眨不眨听着他叙述的乐小颖,道:“那个婴儿就是我。养父母为了我,吃了不少的苦。他们本来有三个孩子了,可是,为了养我,在那年饿饭时,硬是活活饿死了俩——那时我都有记忆了,那两个哥哥临死时,还拉着我的手,说:‘妈说,我们有爹娘,你没有……’那意思是,他们有爹娘,可以饿死,我没有,不能死——这是我娘给他们的最朴素的教育!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长大后,我一定好好地孝敬我爹娘。”
乐小颖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我也没辜负我爹娘的心血,五年前,我在深圳,终于有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开了一家小公司,不说锦衣玉食,最起码温饱不愁了。于是,我就将他们接到了深圳……”傅洋升继续叙述着——
深圳。世界之窗。傅洋升与养父母,还有侄女倩倩一起游玩……锦绣中华。傅洋与养父母和侄女有说有笑……香密湖水上乐园,侄女可爱地戏水以及养父母开心的笑声……
一公园里,傅洋升、母亲,还有侄女倩倩,站在一起,父亲正在笨手笨脚地给他们照着相。
傅洋升:“对,就摁一下那个钮。”
父亲对好了,想想又放下看看,指着按钮道:“就这吧?”
傅洋升:“是的,就那。”
闪光灯一闪。画面定格。这张照片正是原先挂在墙上的那张……
“那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我养父母一生中笑得最多的日子。可是……”傅洋升再次深深地陷入了回忆中。“当我要为父母在深圳买幢房子让他们定居下来,甚至我用小倩倩可以在这里工作为由,他们却始终没有点一下头,他们说能来这里玩这么一趟,就是死,眼睛也闭得铁紧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预感了啊——我就问,那块黄土地就那么值得让你们惦记?他们就变了脸,说:‘你就是我们在那块黄土地上拣的,你说值不值得惦记!’我说不上来,我只好由着他们,让他们回去。”
傅洋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接着道:“他们去深圳时是坐火车去的,回去,我为他们买了飞机票,我要让他们一辈子没有实现过的梦,在这一次南方之行中全都实现——在我有一年回去的时候,他们问我是怎么回的,我说坐火车也行,坐飞机也行。他们就露着惊讶的表情,说:‘单知道火车能坐人,那飞机也能让你坐?’那时,正好天空飞过一架飞机,爹就望着飞机道——当时,他还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我要是哪天也能坐一回,嘿嘿……’他没说下去——那次他没说这次说的‘就是死了眼也闭得铁紧’的话……”
乐小颖安慰着道: “你也不要太在意,那话只是他们的习惯口语呢,我们老家也这么说。”
“我多么希望那只是他们的习惯口语啊——可是,后来的事实,却证明,他们说的却是一种乩语……”傅洋升脸上开始现出一种痛苦。
乐小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傅洋升扶在椅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