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快,转眼夏季到了。
天气闷热,案子破不了,精神高度紧张,把侯镇搞得头疼个不停。侯镇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劲抽闷烟。徐庆和走进来说:
“队长,要不,你上医院,要不,你先吃几丸龙胆泻肝丸。过去我头痛就吃这个。哎,对了,明天是星期天,要不,我领你到五一湖钓鱼去。五一湖所在的那个乡,乡长是我同学。到那儿钓完鱼,中午可到乡里吃烤全羊。那的羊汤可好喝了。怎么样?”
“可这眼下的案子,怎么办?”侯镇摊开两手,低声说道。
“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这可是列宁同志说的。”徐庆和说,“再说了,只有把头痛治好了,才能尽早破案,否则,不仅案子破不了,人也累病了。两耽误,得不偿失。这可是过去你教我的。咱不不能学曹丞相,头痛不治哟!”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不对呀!”
李春晓蹦蹦跳跳走进来,拍手解释着,她童真的样子,把侯镇和徐庆和都逗得哈哈大笑。
风轻云淡,两辆摩托车飞驰在柏油马路上。徐庆和车后座坐着李春晓,侯镇自己独自骑一辆。下了公路,来到乡间小路上。徐庆和驾车走在前面,侯镇跟在后面。旷野中的树木花草,绿意正浓,沁人心脾, 使侯镇顿时清凉了不少。
“人家我这个同学,虽没读过大学,可也是个蒲松龄,能写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
“是吗?能不能帮我破破案子,我可搞得焦头烂额了。”
李春晓说:“我看你们俩难得轻松一下,最好别谈工作。”
三人一路交谈着,一会儿功夫,不知不觉来到了五一湖。只见一片沙丘之下,有一大片茫茫湖水。湖上水草茂盛,湖畔一侧有一片茂密柳林。岸边停着几条船,船边有几名钓客正在垂钓。这时,西部天空隐隐传来雷声,天有些阴了,几块黑云向湖边压了过来。
三人在岸边下了摩托车。只见一个钓客放下手中的鱼杆,走上前来同侯镇握手。
“这是我的同学门喜,这是侯队长,这是我的同事李春晓。”徐庆和介绍着。
门副乡长高个,方脸,一身休闲装。长得有点像体育明星姚明。
“侯队长,您好!早就听庆和说,您的工作能力很棒。一路辛苦了!”
侯镇也热情握住门副乡长的手说: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我很惭愧。门乡长,待会儿我还要向您请教呢!”
“来来!我已为你们准备了钓鱼工具,每人一份,怎么样,感兴趣吗?”
一到了这里,李春晓显得兴高采烈,她脱了鞋,挽起裤腿说:
“我不会钓鱼,我要下河踩蛤蜊。”说着,拎着鞋就走。
徐庆和说:
“湖很深呀!你一个人去我真不放心,让我陪你去吧!”
两人来到湖边,徐庆和说:
“怎么样?这几个月,在咱刑警队工作习惯不?”
“我感觉挺好的。”
“咱们刑警队有一科四队。一科呢?就是你现在的综合科。四队呢?就是一个技术大队,三个刑警大队。综合科负责财经管理,行政,文件收发、通讯保障等后勤工作;技术大队里由几名法医和一些技术骨干组成,专门负责尸检、化验、尸体储藏等工作;其它三个刑警大队每队又分三个小组,三人一个组,其中一人担任探长职务。我向你介绍这些,就是想为你提供参考,过一段时间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你愿意去的地方。要是侯队长不答应,到时候凭我薄面,再帮你说说。”
“那就谢谢你了。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好吗?”
“好,好哇!”
“哎,庆和,你看湖那边的鱼一个劲地往上窜,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湖水太肥了,一些寄生虫就钻入鱼鳞片里,鱼被它一咬,就窜出水面。”
李春晓听着徐庆和的讲解,不住地点头。
“是吗?我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我以为,鱼在水里呆闷了,想到外面看看风景,所以才窜出水面。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呀。还是古人说得对,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是不可以的呀!”
“哎,这最后一句也是古人说的吗?”
“那是今人我加上去的。”
“关于鱼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那鱼多难受,怎么办呀?”
“可向湖里投一定剂量的漂白粉,杀死寄生虫,鱼就不上窜了。”
“那你往水里洒点漂白粉吧,鱼多可怜啊。”
“这个好像我管不着。我总不能越俎代庖哇!社会之大,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社会上,那些侵害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寄生虫,那才是我要负责清除的东西。哎,你有什么业余爱好没有,比如说唱歌跳舞什么的?”
“我呀,爱唱京剧。”
“那太好了。京剧是我国的四大国萃(中药,京剧,武术,书法。),连美国人都爱听。我呀,会拉京胡。等咱们警队开联欢晚会,你唱京剧,我给你伴奏。”
“那可太好了。”
“那你现在唱一段怎么样?”
“好吧,我就唱一段《苏三起解》: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就当报还。”
“唱得真好,字正腔圆,有板有眼的。哪天咱俩配合一下,来个彩排。为晚会做准备。哎,我再唱一段《三家店》老生。”
“哎呀,别动,我踩着蛤蜊了。”……
李春晓和徐庆和走后,这边门副乡长帮侯镇装上鱼饵,两人开始放下钓竿垂钓。坐在活动小凳上,侯镇说:
“门乡长,最近乡里忙吧!”
“乡里的事不多,每年就是春秋两季的活。宣传宣传,搞搞监督,就没事了。实际农民会种地,用不着我们这些外行人细管。清静无为才是真。老子早就说过——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意思就是,上面条条框框太多,老百姓反倒穷了。您那边现在怎么样?很忙吧!我听庆和说,案子还没线索?”
“是呀是呀!我这几天头痛。也许是让这事闹的。”
“是吗?我家祖传中医,我小时候就读过《濒湖歌诀白话解》,是一本号脉的书。明朝李时珍写的。来,您用一只手拿杆,我来给您把把脉。”
侯镇坐在门喜的右侧,他把鱼杆移到右手,把左手递到门喜的右手上。门喜伸出三指,按在侯镇手腕部的寸关尺上。
“关于破案这个事吗?我是这样看,事物都有它的成长周期性,有时长一点,有时短一点。按照中医理论,男人以8为周期,女人以7为周期。我们想把事办好,就得按规律办事。您看,我二人都在钓鱼,也都在等待时机。等鱼上来了。还要有钓钩上的鱼饵,有鱼饵还要有垂钓者的技巧,这里头说道可多了。”
“听说您文学不错,而且博览群书,可称得上是位学者。案子的事,虽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努力,寻访了大量的知情人。可案情还在原地踏步。所以请你多帮我出出主意。”
“刑侦工作,我没干过。可我看过不少侦破小说,您若信得着我,我可以帮您想想办法。”
门喜一边说话一边摸脉,等摸完侯镇的左手,又摸右手,门喜说:“左手摸的是心肝肾,右手肺脾命,左手肾,是肾阴,右手命为命门,是肾阳。您的头痛病不是头部本身有毛病,而是由于心脾肾虚和肝郁所至。肾水不养肝木,肝火生风,上升头部巅顶,若吃丸药,可用龙胆泻肝丸、金匮肾气丸、小活络丹三样药合在一起吃,每次每样一丸。若吃汤药,我可以给您开个方子。”……
两人谈的很投机,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门喜钓上来五条8两左右的鲤鱼,外加一条草根鱼,侯镇却一条也没钓着。
临近中午,徐庆和跟李春晓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塑料袋蛤蜊。
“队长,钓着了吗?”李春晓光着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
“运气不好,一条也没钓着。”
“门喜,你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这样良辰美景还不作首诗?”徐庆和问。
“以何在为题呢?”李春晓说。
“就以你们队长钓鱼为题吧!”门喜说,“千丈经纶握手中,一番抛去影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千秋只钓龙。”
门喜吟完诗,徐庆和说:“这诗是不错,只是你把我队长比喻成万岁,好像有点不合适。”
“哦!这诗不是我作的。是明朝解缙作的。你读过毛主席的文章中引用的对子——墙上的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吗?那对子就是解缙作的。一次,洪武皇帝钓鱼,钓了半天,一条也没钓上来。看到大臣都钓到了大鱼,皇帝面露不快。于是解缙就作了这首诗,把皇帝给逗笑了。说起解缙,确实是个诗词天才。他七岁那年, 父亲突然病故。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偏巧当时劳役摊派颇多,县里派到他家的劳役无力承担。解缙就写了一首《诉苦》诗,请县官给予照顾。”
“那诗是怎么写的呢?”侯镇问。
“母亲在家守父忧,却教儿子诉原由。他年谅有相逢日,好把春风判笔头。诗笺递上去,县官一看,拍案叫绝。但转念一想,一个七岁孩子怎么能写出诗来,是不是别人代替写的。于是想考考他。把解缙领到后堂小院一颗小松树前。让他以松树为题,另作一首。解缙出口成章,当即吟出一首《赋堂下小松》:
小小青松未出栏,
枝枝叶叶耐霜寒。
如今只好低头看,
他日参天仰面难。
县官听了,大为惊奇,敬佩之至。当即写下判文,免掉他家劳役。”
众人听后,都说门乡长故事讲得有趣,鼓起掌来。
“老门,你看,春晓都笑出眼泪了。”
“呀,是吗?”李春晓用手摸了摸眼角。
“呃!不是眼泪,是下雨了。老门,别光讲故事呀!我肚子饿了。咱们在哪吃饭啊!”徐庆和说。
“本打算请你们吃烤全羊,可昨日我派出的人没买到羊。现在的情况是母羊怀胎,不能卖;趴子(被阉公羊)太瘦,卖不上价。所以农民就养着不卖了。改日我再请你们吃羊,今天我请你们吃鱼宴。哎!就是那儿。”门喜朝不远处的几间红瓦房指了指。接着说,“咱们收拾东西,你们骑车的骑车,我是开家庭轿车来的,这就过去吧!”
来到湖区饭店,众人停下车。雨开始下大了。面前这家饭店,地势很高,红瓦房一共有10几间,外面镶嵌着白色瓷砖。门前铁管幌杆上,挂着四支红幌,房门雨达上是一块金字红底横匾。上写:湖光饭店。店内有十几个雅间,每个雅间, 都以江水市内所辖乡镇命名。什么平西乡,靠山乡,凤岭乡……
每个雅间内的布置也都是农家特色,窗帘是用苇子编成的。 墙上挂着用玉米棒叶子编成的各种图案。红砖人字形铺地,桌上摆着一把老式白瓷茶壶,茶碗也都是些粗瓷缸子。墙上一架老式挂钟,时值正点,‘当当’响了12下。徐庆和端起茶壶,给每个人斟了一碗茶水。大家边说话边品味这里的风景。
一会儿功夫,菜上来了。先端上的是红烧鲤鱼和干炸鱼段。门喜拿起筷子,指着菜说:
“呶,来菜了。大家饿了吧,先吃口菜,边吃边等,后面还有。”
说着启开了一瓶“塞外狼”酒,给每人满了小半碗说:“这里不比城里,你看,酒杯就是这吃饭小碗。招待不周,可要吃饱,诸位长点伸筷。”
“挺好的,不必客气。”
众人边吃边喝,一会儿又上来了一盆炖鱼和一盘烤鱼。
“来来!今天是鱼宴,大家就多吃点鱼吧!主食我已叫了大饼子。是用玉米面和豆面两掺做的。又宣腾又香甜,可好吃了。对了,还有两个菜。”
“谢谢门乡长,菜已经够多的了,就不要上了。”侯镇劝道。
“今后就叫我老门好了。菜虽不好,但咱要吃好吃饱,对吧!哦,侯队长。刚才说到解缙会做诗。他还会破案您知道吗?待会,我把他写的一首破案诗抄给您,托他保佑,保您破案成功。”
“是吗?这个我可不知道。按说我是干公安的,古代公案小说也读了不少。知道狄仁杰、包公,会破案。荷兰人格罗佩写的《狄公断狱大观》,我读了好几遍。明朝解缙能破案还是头一回听说。”
侯镇拿起一支牙签,递给门喜说。“咔嚓!”外面一声雷响,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随后,雨点声,也滴滴答答加大起来。
“嗯,我说老门,你作首诗吧!”
徐庆和说。众人一听,都说这个提议好。想一睹门喜的才气。
“作首诗?好!今天高兴,我就献献丑,逗大家开心!不过我作得不好,请众位多多指教。”
“哎呀,老门,你就别谦虚了,你是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诗还会差了吗?”
“那好,我就作一首,七律—游五一湖,大家帮我挑挑毛病。我现在念给大家听:
甜甜细浪泛荷香,阳叟偷闲雨妇忙。
旧友新朋寻雅趣,蜜蜂蝴蝶觅芬芳。
湖边垂钓水中宝,午宴欣逢塞外狼。
陶公可知此间美?何妨下界共观光。
大家觉得怎么样?”
“嚯,好诗,好诗呀!”众人交口称赞。只有李春晓歪着头问:
“门乡长,您这诗里的陶公是谁呀?”
“是写《桃花园记》的陶渊明呀!”门喜边说边掏出纸笔,写了一个字条。叠好递给侯镇。
“这是解缙的一首破案诗。回去 一看便知。”
侯镇说:“光说别的,还是没入正题。我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哎,还是说说我这案子怎么破?你给我出出主意。”
门喜手抚额头,想了一会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