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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航空工业部(2)

在当年的科技局,蔡美生、屠德彰、侯印初三位处长相互配合、支持,工作关系融洽,成绩突出,很得管德局长的信任。在离开工作岗位多年以后,他们感到最为自豪和欣慰的就是当时安排的技术发展项目取得了很大进展,在今天的重点型号任务中还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在他们支持下,企业和科研院所取得了成就,科研、技术人员获得了荣誉,他们为之高兴,骄傲。

回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蔡美生很有成就感:

这个科研规划搞出来之后,我觉得有作用,为什么?我记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科技局有了专项科研经费了,我们一年有2000多万的科研经费,这可是大家盼望已久的大好事。

有人说我办事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是有点倔强。

比如,我向姜燮生副部长请示工作,请他签字,赶上他正在吃饭。我说:“我等你。”我就坐在他旁边。他问我:“你吃了没有?你也来一份。”我说:“我不要,你签完了字我才吃得下,你不签我吃不下。”

还有一次,我请另一位领导签字,他在开会,我就坐在楼外台阶上等着。他们开完会出来看到我,很惊讶,“你怎么坐这儿?”我说:“我等你签字。”

我觉得这都是在调研科的时候培养了我们有这么一个劲吧。所以我们科技局从那个时候拿到经费了,这是有史以来老技术局、老技术处没有过的。有了这个规划,上级才考虑给你经费。一年给我们2000万呢,我们有钱了。

——蔡美生访谈(2012年4月)

侯印初回忆,管德任局长时间不长,他上任以后,具体是抓“七五”计划的编制。当时侯印初是科技局材料处处长,跟管德接触得比较多的是组织和制定规划。

当时编制规划中,侯印初遇到的一个很突出的问题就是一些在她看来应该上的项目,由于上级主管部门不太了解情况,加之经费有限,所以无法列入。她说,经过努力,有一些大的项目还有可能被认可。但有的项目,尤其是较长远的一些新技术,因为大家都不熟悉,又涉及和各民口工业部门协调关系比较复杂,很难说服上级部门同意编入计划。

除了大的、能把上面说服同意的可以保留,有些立项很困难。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跟他讲完这个道理以后,他明白了,拍板允许给我们留下一块自留地。一个很典型的就是铝锂合金。

——侯印初访谈(2012年4月)

铝锂合金是近十几年来航空金属材料中具有较好发展潜力的一个领域。

锂是世界上最轻的金属元素,把锂作为合金元素加到金属铝中,就形成了铝锂合金。加入锂之后,可以降低合金的密度,增加刚度,同时仍然保持较高的强度、较好的抗腐蚀性和抗疲劳性以及适宜的延展性。铝锂合金主要为飞机和航空航天设备的减重而研制的,因此也主要应用于航空航天领域,还可应用于军械和其他兵器结构件方面,此外在汽车、机器人等领域也有充分运用。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德国、美国、英国、苏联对铝锂合金进行研制,但是真正具有商业价值的是1957年美国Alcoa 公司研制成功的含锂1.1%的2020合金,用于制造海军TA-5C Vigitante飞机的机翼蒙皮和尾翼的水平稳定面。

侯印初的职业敏感使她意识到,中国航空工业的发展需要对铝锂合金进行深入的研究。

铝锂合金项目往上面报,包括科工委也不一定会批,就觉得这个太超前了,现在钛合金才开始进入应用研究,复合材料刚起步,你现在又抓这个,一下难于批准。

但是我就是觉得将来复合材料覆盖不了航空材料,不可能把金属材料都取代。钛合金好不好?但也不可能把其他材料都取代。

我对管德说起我的看法。

他说,你给我讲讲铝锂合金是什么玩意儿?我就给他讲,我说在所有的金属材料中,除了镁合金以外,铝锂合金密度最小,比强度高。随着我们深入研究,有可能它的疲劳裂纹扩展门槛值还比较高。

我说咱们要继续往上报,肯定还是通不过。另外,现在和冶金部、有色总公司都是打着架呢,所以一报到科工委,肯定把我们“枪毙”。但是我们不提前走,不提前认识它,将来飞机上不去。

他一听就明白了,他说歼8也有选材这个坎过不去。他说你就列吧。所以他就同意这个就作为你小侯的自留地。你看现在上来了,如果那个时候不做,到飞机等着用的时候,没有10年时间是上不来的。

只要你把道理讲清楚,他敢冒风险。他点头了,一旦我出错的话,肯定他会担当的。所以我觉得跟他接触、合作以后,心情很舒畅。

——侯印初访谈(2012年4月)

对侯印初的体会,蔡美生、屠德彰都有同感。他们说,有些东西,他虽然不懂,但是你说透道理,让他听明白了,他在方向上会给予无保留的支持。尽管管德是从事飞机设计的出身,但他的知识面不可能覆盖全部的航空科技,不可能全懂。但他们高兴的是,毕竟有了一位有长期技术工作经验的领导,一说,他就听明白了。

他明白,歼8他搞了那么长时间了,跟他是学技术有关系,一听就明白了。

我看见铝锂合金用在现在咱们的飞机上,心里高兴。重要的是搞规划的人就要有预见,要往前看,要有前瞻性的眼光。

——侯印初访谈(2012年4月)

从621所的所史中可以看出,“七五”期间军用新材料预研项目中未见有铝锂合金,而在“八五”(1991—1996年)预研项目验收中,“铝锂合金应用研究”赫然列在A级项目的第六项。621所史记载着,“历经10年努力,完成了合金熔铸、型材挤压、热处理、表面处理、型材成形工艺研究,制出了8090合金型材,装于歼7Ⅱ后机身7项长桁零件代替LY12CS型材,减重20%。飞行193个起落115小时,未见异常。装于新机主起落架舱上翼面长桁40项零件代替LY12CZ型材,减重9.6%。飞行25个起落23小时,未见异常。”

管德留给侯印初的“自留地”里结出了丰硕的成果。621所“八五”期间的“863”计划和“九五”计划新材料预研中,铝锂合金的应用已经占有重要位置。1992年,621所铝锂合金熔铸设备与工艺及8090合金研制获航空航天工业部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一代材料一代飞机。航空工业的发展没有新材料作为基础不行,我跟他接触好像没有太多的磕磕绊绊或者是怎么,你只要把他说明白了之后,好像一两次就拍了板了,决心还下得很快。

我们后面的行动也就快,就作为自己的一个小自留地,一直坚持了5年,在621所搞个小设备,小炉子里面研究出来铝锂合金。把这个锭子开坯出来的时候,很多厂里都挺惊奇。

所以我们感觉到管德虽然在科技局时间不长,但搞了这段计划,对后面的工作开展就有具体的指导意义了,作用还是挺明显的。

——侯印初访谈(2012年4月)

三位老处长的一个共同感觉是——与管德在一起工作的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虽然大家的任务很繁重,也曾遇到过一些沟沟坎坎,但应该说心情还是很舒畅的。

“向中央组织部门推荐一位优秀人才”

曾任601所党委书记兼所长的刘春义1960年毕业于北京航空学院发动机设计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空军工程部,在那里穿上了军装。1961年调入601所,从设计员做起,历任课题组长、专业组长、研究室主任,在歼8Ⅱ研制任务中,他担任系统主任设计师,并走上了党委副书记的领导岗位。

1985年,时任601所党委副书记的刘春义接受了上级交给的一项任务,写一份有关管德的介绍材料。他敏锐地意识到,管德将会有新的任用,而且这一次将不由航空工业部党组决定,要这份材料的肯定是中央组织部门。于是,他在打印好的材料前认真地手写了这样一个标题——《向中央组织部门推荐一位优秀人才》,材料落款为1985年。摘录如下:

该同志从事歼击机设计和研究工作30多年,是国内公认的气动弹性专家之一。他把自己全部心血都投入了颤振专业的建设与研究之中,不但解决了歼8白天型、歼8Ⅱ的设计难题,而且也为国内相当多的机种指明了解决问题的方向。他提出先抓气动弹性人才的培养,后建立专业队伍,然后全国配套,把分散在各地的人员逐步集合起来。在气动、强度、结构、外挂、计算机等专业上协调综合发展,不但抓设计技术,而且抓计算和试验技术,引进大型计算机,筹建实验室,这些都为我国气动弹性专业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发表的《高速歼击机气动弹性分析》论文,获全国科学大会奖。在西德工作中,他把在国外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国内的专业建设中,发表了《地面共振试验技术》一文,获航空工业部科技成果奖。

管德同志知识渊博、门类旁通、注重实践、严于律己,加之勤奋好学,因此逐步锻炼成为具有综合技能的优秀人才。他能将知识、才能、修养、党性融为一体,具备了现代优秀干部的基本素质。他坚定、果断,既有远大抱负又有实干精神;既能技术决策,又能实现最佳管理;既能自己动手,又能带领一班人去完成艰巨的任务。在我所任职期间,他首先积极推行改革方案,在设计室实行考核和运用经济管理手段,发表了“改革者视为信心、决心、私心”的讲话,抨击“官商作风”和“不正之风”,为改革者指明了方向。在担任松陵机械公司第一副经理期间,正确处理了复杂的厂所关系,提出了“厂所互为依存,经济上互惠互利”的准则,号召厂所干部“团结、支持、谅解”,因此促进了厂所关系发展,推动了歼8Ⅱ的设计、生产工作。

在担任歼8Ⅱ现场总指挥期间,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他推行了将技术责任制和经济责任制相结合的方法,把以总设计师为首的技术指挥线与行政指挥线联系在一起,强化指挥权威、强化横向联系,抓住龙头,摇摆龙尾,一环跟一环,变死龙为活龙,按系统工程要求,由主机带动了辅机的研制。在处理厂所设计和生产的关系上,采用紧密结合、互相重叠、高度平行交叉的办法,缩短了生产周期。在处理设计和试验关系上,采取试验先行、走一步看三步的办法(即设计时就看到生产、试验和试飞),把问题暴露到试验阶段,保证了试飞的安全。由于正确运用了现代管理并且充分地调动了各级人员的积极性,他提出的“紧迫感、危机感、人和、更上一层楼”的口号,也激发了广大职工的责任感和事业心,因此使歼8Ⅱ研制工作进展顺利,创造了三年半内便首飞上天的奇迹。由于管德同志的卓越贡献,荣立部颁发的一等功。

管德同志在领导复杂的技术工程中总是把技术、管理、信念结合起来,提倡“最佳技术原则”“最深厚人和原则”和“最少领导环节原则”,自己站在金字塔的塔尖,而总是活动在关键环节上。因此深受大家爱戴。他处世不计好恶,知人善任,经常告诫大家,好朋友不等于好人才,总是力求选择最合适的人放在关键岗位,因此能带出整齐的队伍。

他提倡对复杂事物要在运动中来领导。他说:“开始组织某项系统工程时,总是要乱一阵的,但是要正点开车,车开后各人自己再找座位。”他从来不把计划看成死板的东西,只有不断调整和平衡,最后才能正点到达。他有敏锐的头脑,善于捕捉时机,抓住事物本质,迎刃而解。

2012年3月,刘春义将这份保存多年的材料送给了管德传记编写组,在空白处,他认真地写下了这样的字句:“这是管德同志调往民航局之前,我代表601所基层党委起草的推荐信,限定不多于1500字。在‘拨乱反正’时期,管德同志的科研管理思维,无疑极大地推动了我所的前进步伐,为我所的科技进步打下了基础。”

在这份材料的最后,仿佛意犹未尽,只是由于要求字数限制在1500字,所以戛然而止。看到这份材料,上级组织部门一定能体味基层党委对管德的充分肯定和急切希望他走上更重要领导岗位的心情。

对于选择管德到民航局担任领导职务,中央组织部做了很细致的工作。当时顾诵芬已经调到北京,担任了航空工业部科技委副主任。他还记得,中组部专门约他谈话,了解管德的情况。

把管德调到民航去,详细情况我不太清楚。调走之前,中组部找人谈了,调查管德的情况。那时候我正好出差回来,中组部叫我去西四大街中组部大院,问了我一些管德的情况。后来不久就把他调走了。

管德对我说起过,当时部里还在考虑,是否提他为总工程师。

——顾诵芬谈话(2012年5月)

1985年10月24日,航空工业部下发文件,任命管德为航空工业部总工程师兼科技委主任。此后一个月,管德的名字出现在中国民航总局副局长的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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