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随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了,罗铭翼正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浏览新闻,客厅的桌子上摆了2碟菜、一碗饭和一碗汤,全是莫雨随爱吃的。现在用一个白色的菜罩子罩着,还能看到丝丝热气冒出,竟还是温热的。
“回来了,快点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你手上拿的什么?”
将装有圣母玛利亚雕像的证物袋随手抛给他,说:“尚富虎‘捡’鱼的时候一块儿‘捡’到的,应该是犯人故意留下来的,也许这件案子和宗教有关。”
罗铭翼戴上手套拿出雕像翻来覆去看了看,说道:“我觉得不像和宗教有关,凶手留下的这个如果是身份的象征,那他很可能具有天主教信仰,可是你再看这个雕像,磨损相当严重,材质低劣,雕像的心脏部位还有被锐器戳过的痕迹,不像是崇拜者所有。”
“那像什么?”
“厌恶,甚至是恨。”
“恨?”莫雨随放下碗筷,说:“恨谁?恨圣母玛利亚、天主教、还是恨崇拜天主教的人?怀奉村的村民可不像是会去信仰圣母和耶稣的人,你要说她们会拜观世音菩萨我倒相信。”
“如果不是这样,那这个雕像恐怕还有其他含义,不过这样一来犯人可能会再次出手。比起这个我倒是想先确定你在尚富虎那还遇到什么事了?心事重重的。”今天做的菜都是阿玉爱吃的,他却只吃了半碗饭,不正常。
“嘁,你怎么天天研究我比研究案情还用心呢……什么事都没有,别瞎想了,我去睡了,晚安。”
尚富虎今天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很不舒服,现在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道德素质却呈下滑趋势,很多美德都逐渐在离我们远去,因为一些小事稍有不满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再严重了甚至会威胁到别人或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些他都知道,但他一直相信靠正义和法律的力量是可以驱除邪恶的。
但今天尚富虎的态度却让他心寒,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错的,那我们可以教育他、引导他、惩罚他;可如果他从心里就坚信自己是对的呢?这样的人即便判他死刑,意义又有多大?就像以前某个国家发生的一个案子,一名杀害13人强奸10人的凶犯,在被宣判死刑的时候依旧微笑以对,这对受害者本人以及他们的亲人来说无疑是伤口上又被狠狠捅了一刀,一辈子都难以愈合。
莫雨随又想到了南宫,像他那种狂妄自大,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当做是救世之举的人,即便有一天自己抓到了他,宣判了他的死刑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惩罚南宫,直到南宫对自己的所犯的罪忏悔。不过这些他并不想再对铭翼说。至于现在,他只期盼这个案子的犯人能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等着他们去“接”,不要再添乱了。
可惜这个世界总有些事与愿违,天刚蒙蒙亮特案队就接到报案,在城西一栋烂尾楼中发现一具男尸,男尸的手中还虚握着一个圣母玛利亚雕像,莫雨随在心里短暂的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乌鸦嘴,然后和铭翼打个招呼就驱车赶往案发地点了。
城西的这栋烂尾楼是本市的一家小房地产商几年前开发的,原计划是盖高层写字楼,但从初建时期就引起了众怒,因为以它所在的位置,等写字楼建成后必定会影响到附近某个小区部分住宅楼的采光,所以很多会受到影响的小区住户当时都到开发商的公司和工地闹过,虽然后来不知道开发商向那些住户承诺了什么,平息了这场风波,可最终还是因为资金短缺而烂尾了。
“我们从死者身上找到了一个皮夹,里边除了1000多现金,还有身份证和银行卡,经过信息核实,确认死者是鸿义达地产的项目经理罗渊江,今年42岁,有一个17岁大的儿子,5年前离婚后单身至今。他从昨天下午离开公司办事后就没再露过面,也没有回过家,直到今天清晨尸体被发现。”
尸体是趴在地面上的,头部冲着窗户,“David,能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我想可以确认。”回答他的是从上一层下来的穆乐,“从死者的伤口部位、倒地姿势和尸体附近的情况来看,他是被人从背后用钝器狠击后脑,脑干严重损伤,造成呼吸功能紊乱、血压升高、心脏停跳,最终死亡。”
“你在上一层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很‘干净’,死者和凶手应该都没有上去过。你家铭翼呢?”
“罗厅长今天有事找他。”莫雨随心想铭翼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即便要说那也应该算他是罗家的吧,毕竟罗叔叔收养了自己,还有……“请你在工作期间叫他罗队或罗副队长。”
穆乐耸耸肩表示没问题,“苏姐,我刚才的推论没错吧?”
“恩,你说的没错,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下午4点至4点半期间,除了后脑,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发现任何外伤,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而且他是在说话时被突然袭击的,舌尖咬伤了。”苏腊雪掰开死者的嘴巴指给大家看,舌头前端有一个很新很深的伤口。
“他的财物没有丢失,加上你们刚才所说的,死者很可能认识凶手,在上班时间离开公司带人到这里来,这个人很可能与他们公司有业务往来,David你给程程打个电话,让他查查道路监控,看能不能发现罗渊江离开公司以后都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然后你到鸿义达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明白,我现在就去。”
“穆乐,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是一名保洁员,她说罗渊江雇她今天上午来这打扫,说是打扫也就是捡捡垃圾什么的。”
“人呢?”
“她有些被吓到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茹烟已经把她带到车里去录口供了。”
罗渊江突然雇人来打扫一处已经荒废的写字楼,这不合常理,除非这栋楼已经有了新的规划,凶手很可能就是借着这个名义把他骗到这里来的。
在现场没有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留下部分警员清理现场,莫雨随带队回了警局。
“莫队,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程程,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
“哎呀不是,我是想到那个雕像所代表的含义了。”
“说说看。”如果能知道这一点,也许很多问题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程程得意的说道:“是‘圣母’。”
废话,谁不知道玛利亚是圣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得意的,失了兴趣,莫雨随白他一眼回到了座位上,“你想了那么久还那么激动就想出了这个啊。”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一定是圣母玛利亚,不过这次咱们英明神武的莫大队长可是错了哦,网络果然是他的短板,程程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说道:“我说的‘圣母’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玛利亚,而是一种网络用语,度娘给出的解释是,这个词指代的是那些过份善良,遇到困难或面对敌人、迫害者常不顾事实与现实的困难、不顾人的正常心理,只一味抢占道德制高点,站在道德高峰上用圣母光环普照人间的角色。打个比方,一位头脑正常四肢健全的年轻人因为不愿意辛苦工作而变成了穷人,然后打劫并杀害了一名富商,被抓后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是因为有多么穷多么可怜才这么做的,一般人的想法可能就是批判他,觉得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去伤害别人、做违法的事,他就应该受到社会的指责法律的制裁;但圣母的想法可能更偏向于同情这名犯了法的年轻人,觉得他也是生活所迫,希望大家能够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不要过分指责。”
“那不就成了好坏不分了吗?”
“额……你要非这么理解也行,不过可能是我举得例子有些夸张了,其实没那么严重,网络本来就是个畅所欲言的地方,这样的人在网络上还是挺多的。”
穆乐插口道:“可按照‘圣母’的定义来看,他不是应该站在犯了错的怀奉村村民和鸿义达这边替他们说话,劝大家不要过分指责吗?”
莫雨随想起昨晚铭翼说的话,“铭翼认为犯人是憎恨‘圣母’的,那么就有两种情况,情况一他不属于这类人,并且嫉恶如仇;情况二他就是典型的‘圣母’,但是不肯承认,所以急于向大家证明自己,穆乐你觉得呢?”
穆乐站靠在桌前思考,他背部挺的笔直略向后倾,双臂抱于胸前,目光锐利,他和莫雨随年龄相近,但气势完全不同,比起莫雨随办案时的冲劲和抓捕罪犯时的霸气,穆乐则表现的更加沉稳,有军长的风范。“我曾经也见过以正义为名而犯罪的,但他们讨伐的通常是罪恶本身,以惩戒为目的,但是本案的犯人更像是希望通过他的行为向大家表达什么,所以我更偏向第二种情况。”
这时电梯门开了,姜岳山从中走出,“莫队,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一个人。”
莫雨随一看,这不是肖枫远吗,他怎么来了,难道他公司又出事了?这时候可别再添乱了。
“嗨,老同学。”肖枫远笑的有些勉强。
“你怎么来了?”
“我认识罗渊江,听说他出了事,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好了。”
“你跟他很熟吗?”
“我觉得还算挺熟的。”原来SN公司的办公楼就是鸿义达开发的,当时负责向他销售的人就是罗渊江,售楼成功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渐渐的竟成了忘年交,偶尔约出来吃个饭打个高尔夫什么的,SN公司开演唱会的时候也会邀请他去,所以比一般的客户甚至是同事还要了解他。“没想到他会遇到这种事,雨随你一定跟我说实话,老罗到底是为什么被杀的,为钱?为情?还是其他的?”
“你先别激动,案件还在调查中,现在一切都还是猜测,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你先跟我们说说罗渊江的为人。”
平复了一下心情,肖枫远坐在沙发上开始讲述,“老罗这个人知识渊博,又很有幽默感,和他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工作上嘛,算是典型的工作狂,对于他来说工作上的事永远排在家庭前面,他妻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他离婚的;至于缺点,应该就是他比较唯利是图,不过生意人吗,我觉得这也正常,要不怎么能坐上项目经理的位置呢。”
“那他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情感纠纷之类的?”
“没有啊,从没听他说过。”
“那他除了打高尔夫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
“唔,我想想,他还喜欢上网,尤其是喜欢刷一个叫风语树洞的论坛,他是每天一定要刷的,我看到过一次他的网名,好像是叫差一点土地主。”
这名字可真够俗气的,“程程,去查查他发过的帖子有没有和那栋烂尾楼有关的。”
过了一会儿,“莫队,找到了,恐怕这个帖子还真的有问题……”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