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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道难题

许枫缓缓抬步向二楼走去,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而那老者兀自激动不己,虽然双目已经失明,却抱着铜鼎泪流满面,自言自语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许枫早就对游龙仙府深怀敌意,甚至刚才对这老者还有一丝厌恶,可现在看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却又凭空多了一丝好感。

沿着楼梯慢慢朝上走,许枫感到,似乎每走一步,都能更近地感受到这里的强者气息,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甚至隐隐感到,这里不光是藏经圣地,更有可能是整个中州修士意想不到的修仙圣地。

第二层阁楼与第一层完全不同。阁楼四壁摆满了各种兵器,有些如刀、枪、剑、戟许枫认得,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并不认得,本来这里应该是剑戟森森的武库模样,可实际上却是地上、兵器上、墙壁上都堆满了厚厚的尘土,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模样。许枫心中不禁纳闷:这里到底是不是藏经阁?靠,这里哪是什么藏经阁,怎么这第二层还是没有经书?难道还要再上去一层不成?

他脚步轻盈,生怕激起了这满室的尘埃。慢慢地走到兵器架旁,拿起一把长枪,只可惜刚拿在手中,那长枪竟然断为了数截,如尘土般跌落在地上,发出阵阵轻微的闷响。

许枫正望着这里呆呆出神的时候,一旁的楼梯上,缓缓飘下一老者,这老者白衣胜雪、鹤发童颜,清癯雄健,双目炯炯有神,双手负于背后,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两人相见,都有些惊讶。

“怎么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娃娃!哪座仙府?何人门下?”

许枫傲然挺立,昂首答道:“游龙仙府的弃徒许枫。”

“哦,弃徒?”

“对,弃徒,师傅便是那仙师中排名末位的邋遢道人。”

老者摇了摇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老夫可不管你是不是弃徒,总之,千百年来,你是第三位走到我这里来的修士,可看你的修为,似乎远在普通的修士之上,你看这地上的尘土有几分,我这里无人问津便有多少年。当然,千百年间,也有数十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曾想过来这里盗经。”

许枫环顾四周后说道:“盗经?哦,怪不得,原来是他们将这里的经书盗得一本不剩。”

“哈哈哈哈”那老者一阵仰天长笑,笑得尘土激扬,震得许枫心旌鼓荡,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那些盗经之徒,后来就化做了这里的尘土,永生都在此与我这老朽为伴。”

许枫顿时明白,原来来盗经的人再也没有从这里走出去。更令他惊奇的是,老者一声长笑过后,刚刚跌落在地上的长枪此刻却已经完好无损地竖立在了兵器架上。许枫忽然发现,这第二层阁楼四周竟然没有窗子,发出光亮的是阁楼四壁的颗颗如鸡蛋大小的明珠玉石。

老者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怕了?你若是怕了,可以自行离去,不要再有什么痴心妄想,就当作是南柯一梦。能上得楼来,足以证明你有过人的天赋,然天地万物皆自有阴阳,有时天赋可以成人,有时却也会害人,何去何从,速作决断!”

许枫不解地说道:“我又不是来盗经,我进入了百年一届竞技的前三甲,那段仙师说过,进入前三甲者可以在八大藏经圣地中任取一部经书?师祖,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

“前三甲,哈哈哈哈、、”,老者又是一阵仰天长笑。

“这话是段修德那娃娃说的,与我等有什么干系?又怎么能算是言而无信?你若真的想要取经,只要在这里与我比上一场,若赢了我便放你上楼,若是输了就立刻滚蛋,你敢是不敢?”

许枫原本以为进藏经阁取经就是进来后拿走便是,不知怎么竟然冒出来几个老头子,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师祖”,却还是连续受到刁难,但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越是不容易拿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

“比就比,不知师祖怎么个比法?”

“就在这斗室之中,这里的兵器任由你挑选,只要你能接我三招,而且身上不沾半分尘埃,就算你赢,如果你接不了我三招,或是身上沾上了这里尘埃,便算你输,如何?”

许枫心说,这里的兵器早就腐朽了,有跟没有一个样,说得轻巧,好像让我占便宜似的。但还是一声清啸,振奋精神,拉开“八荒拳”的架式,做好了接老者三招的架势。

“哦,好小子!竟然连这老掉牙的拳法也会,看来背后真是有高人相助。”老者飘然而至,“老夫已有三百年未动刀戈,今天却要跟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动手,说来真是惭愧!但你要明白,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经书岂能你说拿就拿!接招吧。”

老者招式凌厉,真气雄浑,一出手便将许枫周身笼罩住,看似轻描淡写,而实际上却是高出许枫百倍,打败他易如反掌。许枫感到一阵如泰山压顶般的窒息,立刻感到老者跟自己根本相差太悬殊,忙激发自己气海,将护身罡气遍布身体周边,至少能保证身体不染尘埃,至于怎么招架这老者三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许枫忽然想到,师傅在跟自己说“玄天九境”时曾提到,到了“归藏境”时,万般兵器皆能化为己用,看到这里满室的兵器,许枫不禁捏了把冷汗,莫非这白衣老者曾是“归藏境”的高手?

那老者“咦”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子徒孙中,而且还是个弃徒,竟然有真气如此雄浑者,怪不得能够冠绝中州,看来自己久不过问世事,没想到今日的修士竟比几百年前强了这么许多!不由得来了兴趣,而且几百年间没与人交手,寂寞得很,干脆陪许枫过过招,并不急于取胜,他哪里知道,许枫根本异于常人,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仙龙圣体,不过才刚刚修仙三天而已。

两招已过,许枫就如大浪中的一叶扁舟,虽然风雨飘摇,但兀自坚挺,而且依然没有显露出败相,真气雄浑依旧,老者既不想食言,又不忍心使出杀招,于是开始想方设法要许枫身上沾满尘埃,这样也算他输了。

“小子,你小心些,我这第三招来了!”

老者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实际上已经起了爱才之意,希望许枫赢下自己。说罢,他双手合什,一股清泉自双手之间涌出,然后以真气送出,许枫根本来不及躲避,浑身瞬间湿透,像个落汤鸡一样,老者的第三招跟着打来,这一招也比较简单,就是用力地让许枫朝后退去,只要他身上沾上一点尘埃,也是必输无疑。

老者的心思许枫怎么会不懂,可实在是没法躲闪,许枫虽然拼尽全力支撑,可身体还是撞到了墙壁上,此时,老者双臂一挥,几般兵器顿时在他手中化做网状,直扑许枫而去,把他罩在中间,在这斗室之中,许枫根本无处可躲,也只能闭眼,再次睁开眼之后,虽然自己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浑身上下却是沾满了尘土,像个土驴一样的灰头土脸。

老者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淡淡地说:“你输了,下楼去吧!”,语气中没有一丝欢愉,相反,却是充满了遗憾。

“师祖,为什么说我输了?”

“我刚才喷在你身上的名为‘无源之水’,此水遇土成金,这满室的尘埃已不知道有多少附在你身上,你虽是输了,可这尘埃却是前人修为的结晶,每一粒都有神力,从此之后,你的修为又能提升一截,也算是你的造化,你若不信,就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浑身金光闪耀?”

许枫低着看了一眼,果然,自己周身散发出阵阵金黄色的光芒。那尘埃果然神奇,竟然能够遇水成金。

老者说完之后竟是一声长叹,激得尘埃飞扬,然后背转过身去。

“去吧,百年之后再来,只可惜,那时候我是看不到了!”

“师祖,我还没输。”

老者并没有回头。

“既为修士,怎么不懂得要光明磊落,输就是输了,何必狡辩?纵使今天算你赢了,可能日后也会带来无穷的灾祸。”

许枫暗运真气,他本来就有“与天地气息相往返”的神技,此时真气涌动,浑身的毛孔打开,身体表面的金色尘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都遁入到体内去了。

“不信你就回头看一看!”

老者见许枫如此强词狡辩,本来十分愠怒,准备拂袖而去,而一回头之间,许枫身上的金光果然隐去,顿时感到十分惊奇,虽然心中隐隐猜到许枫肯定是用了什么异术,但却是一时想不出来。

“师祖,刚才你只说能接你三招,三招我已接过,又说我身上不沾半分尘埃,现在我身上也没有半分尘埃,怎么能算我输?”

老者不怒反喜,竟哈哈笑出声来。用手朝楼梯一指,说道:“上楼去吧!”

许枫顿时欢欣鼓舞,沿着楼梯一跃而上。可刚刚攀上第三层阁楼,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这一层,也是空空荡荡。不知道从外向内看来是什么模样,而由内向外而看,却仿佛阁楼四壁挂着一圈薄纱,轻风拂来,吹得那薄纱随风起舞,随之而来的是阁楼外阵阵鸟语花香,阳光透过那薄纱照射进来时,也柔和了不少,这里除了清风与阳光之外,只有一高大老者背朝自己而坐,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

“来者何人?”

“弃徒许枫。”

“只要不自弃,又何称‘弃徒’?”

虽然没有见到这老者的面貌,但他只是淡淡的一句“只要不自弃,又何称‘弃徒’”令许枫备感温暖,对这老者也是肃然起敬。

“感谢师祖教诲,弟子定当终身谨记!”

“来,来,来,到我跟前来。”

许枫依言走到黑衣老者跟前,只见他面前摆着一张竹桌,一把竹椅,竹桌上只有一棋盘,两杯清茶。显然,刚才那白衣老者在此对弈。

许枫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说话!”老者的声音雄浑却又不失慈祥。

许枫缓缓地抬起头来,老者的相貌却把他吓了一跳。这老者面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只是皮包着骨头而已,眼窝深陷,须发黑白夹杂,满口的牙齿都露在外面,只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看上去还有一丝生机。

老者也不以为意,问道:“你便是此次竞技的魁元?”

许枫答道:“回师祖,弟子不敢,不过是前三甲而已。”

“哦,没想到我中州修士竟然愈发精进,像你这么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修为,再过百余年,岂不是人才济济、高手如林?”

许枫默不作声。老者忽然原地跃起,一下站到许枫跟前,双目圆睁,直瞪着许枫,许枫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老者一掌探出,直接打在了许枫的丹田上,许枫感到一阵气息与自身真气一触即分,但他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老者顿时出言嘉许,“嗯,不错,难得有这份心境,还有如此绝佳的资质,看来千年间第一个来到我这里的天才,果真是个异类。”

许枫大为吃惊,其实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这时,刚才一层那黄袍老者与二层那白衣老者一齐走了上来。两人站在许枫身后。

黑衣老者向那二人问道:“三弟、七弟,这位小友你们可满意?”

那黄袍老者抢先说道:“千百年来,能够识破那鼎文的不过三人,而这许枫不但识得,而且颇有见解,看来极具神识!”

许枫心想,我不过是随口胡诌而已。

那白衣老者也说道:“这许枫真气雄浑,甚至超出仙师许多,但以练气方式而言,绝不是出于仙府一脉,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机缘,而且没有神符,但却闯入了这禁地,看来果真是有缘人。”

黑衣老者望向许枫,眉毛顿时成为了“八”字,双目中有两道柔和的光芒射出。

“许枫,你到底如何识破那鼎文,又如何这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雄浑的真气?”

许枫淡淡说道:“师祖,弟子根本就不识得那鼎上的铭文,只以为是这位黄袍师祖有意刁难,不过是随口胡诌的罢了,弟子之所以真气雄浑,是因为先天体质有异于常人,对各位师祖不敢有所欺瞒。”

黄袍老者与白衣老者瞠目结舌,黑衣老者则是哈哈大笑。

黄袍老者问道:“大哥,你笑什么?”

黑衣老者说道:“我本来想考上他一考,但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白衣老者问道:“为什么?”

“这小子如此坦诚,如果我再出道难题刁难他一番,反倒显得小气了,他若与那宝贝有缘,拿去便是,若是无缘,纵使拿在手中,也只能是招致灾祸,而善恶到头终将有报。”

三人一齐点头。然后各从怀中拿出一锦囊。许枫不禁喜出望外,心想,终于可以拿到这《傲龙诀》三卷了。

此时的游龙仙府,充满了轻松惬意。百年一届的竞技已完,众人皆各怀心事。七大仙府的门徒子弟大多没有散去,在这仙临峰上漫步徜徉,看着远处层云激荡、近处雾锁楼阁的美景,纷纷豪情迸发,互相吹捧者有之、自吹自擂者有之、横剑赋诗者有之、互相探讨修仙奥秘者亦有之,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遍布仙临峰四周,有些久未相见者互相执手相谈甚欢,也有些一见如故者,盘膝坐于地上,畅所欲言,海阔天空。

除了看美景之外,也有些人不注地盯着紫霞仙府的傅青鸾、宫白羽、姜如泥和白子墨,美人也成为了一道美景。几人被大家看得颇不舒服,还好有静逸仙师站在旁边,也只能对此视而不见。

姜如泥站在静逸仙师身边,委屈地问道:“师傅,这千年以来都不许咱们女修士参加竞技的规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静逸仙师笑笑答道:“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宫白羽瞪大了双眼。

“八大仙府虽说同气连枝,一脉相承,说的却是其余七家,而我们紫霞仙府,却与他们没半点渊源!”

众女弟子都是第一次听师父说起,不禁听得呆呆出神。

姜如泥问道:“那又是怎么回事?真让人想不通。”

静逸仙师轻轻地抚了抚白子墨的发际,柔声说道;“在此处讲这些似乎不妥,等回府之后我再慢慢地说给你们听。”

姜如泥噘起了嘴。

“还是我们子墨最乖,你这个三师姐啊,最是顽皮,什么都想知道!”静逸仙师边说边慈爱地轻抚着白子墨的面颊,根本不像个一派宗师,而像是慈母一般。

姜如泥嗔怪地说道:“师傅,你哪知道人家的心思,人家是看你整日就知道偏爱师妹一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两位师姐,你们说是不是啊?”

傅青鸾、宫白羽一齐微笑着点头。

静逸仙师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姜如泥的鼻梁,笑着说道:“师姐妹中,就属你最狡猾!”

傅青鸾、宫白羽、白子墨一齐笑出声来,姜如泥看似又羞又怒,心中实则是甜蜜无比。

游龙仙府因为成功地让中州千百名修士仙师闻道听法,一时风光无两,在众人的心目中顿时奉如神明,而同时在竞技夺宝中,却是无一人进入前三甲,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段氏家族最是颓废,本来想在这竞技盛会上大显神威,段氏子弟至少有一人进入前三甲,以光耀门楣,却没想到不但段三虎被许枫重伤,段虎也败在他手下,一个仙府弃徒竟然都进入了前三甲,而且进入了寻常人根本无缘踏入一步的藏经圣地,万一再有段无上机缘,将来岂不是更厉害,段氏子弟实在是气愤难当,一个个横眉冷目,默不作声,心里恨不得把许枫弄死。

段修德脸色铁青,与黄修义、吴修仁、苏修礼站在一起。紧盯着那藏经阁里的一举一动,巴不得跟随许枫一同进去,只可惜没有师祖的命令,虽然都有进入藏经圣地的神符,他们却是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苏修礼问道:“几位师兄,不知道这次师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将‘进藏经阁取经’作为一件大礼?”

黄修义神色忧虑:“早就听闻‘三祖’要寻一传人传承衣钵,莫非这许枫走了****运,被‘三祖’看中不成?”

“只是传闻而己,这百年一届的竞技盛会已延绵千年,良材美质见过何止百千,怎么不见‘三祖’找人传承衣钵,再说修士终归是修士,我中州大地上这样修为的修士多如蝼蚁,怎么会偏偏选中他!”段修德语气中颇不以为然。

吴修仁说道:“师兄说的有道理,竞技之前,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弃徒竟然连番取胜,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三祖’自然也无法预料到他能取胜,更何况我游龙仙府中良材美玉多得很,一次取胜又算得了什么!即使要传承衣钵也轮不到一个弃徒。”

四人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相对一阵苦笑,稍感到一丝宽慰。

忽然,一群修士模样的人飞奔而来,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前面几人面色慌张,神情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怖,后面十几人则衣衫破败,身上血迹斑斑,相互搀扶着才勉强支撑,更有一人,双臂齐断,血流如注。段、黄、苏、吴四大仙师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赶上前去。段修德认得,那被斩断双臂的正是昨日以剑刺向上仙的人,此时已是面色苍白,眼神中已是快断绝了生机。

一个修士模样的人连忙跪下,看样子不胜惶恐,连滚带爬地扑到段修德跟前,嘶哑着嗓音喊道:“师伯救命!师伯救命!”

段修德忙将他一把扶起,“出了什么事?起来再说。”

那修士模样的人被段修德一把扶起,直盯着段修德,嘴里只吐出两个字:“师伯、、、”,之后眼神中华光闪现,可这华光一闪即没,一口绿色的胆汁吐出,双目圆睁,竟然是活活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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