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田的病一天比一天的加重了。
小凤每天护理在父亲的身边，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了。脸色蜡黄，两眼深陷。她很少言语，一天伴着她的只是泪水。
徐桂芝每天早上起来，头不梳，脸不洗，便出去了。小海也一直不回来。
这两天，苏万田只想酸的吃。
今天早上，小凤跟妈妈说：“妈！你兜儿里还有钱吗？爹只想酸的吃，我想给他买点儿。”
徐桂芝没有好气地说：“是不是甜的吃够了？想吃酸的，不想吃辣的？天上下钱还是地上长钱？”
徐桂芝说完，使劲儿地一下将门关上，出去了。
小凤的眼泪又下来了。
苏万田说：“凤儿！你何必跟她提哪，爹也只不过是说说，哪能吃得下。”
小凤说：“爹！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苏万田说：“不想吃，要做你就自己吃吧。凤儿！小海怎么老是不回来？”
“爹！他的心里根本就不想着你，你还挂念着他干啥？”
“凤儿！他毕竟是你的弟弟，他还小，不懂事儿。再说，这也不能全怪他呀。”
“他还小，都十二了，什么不懂？”
“咳！都是你妈把他惯坏了。”
这时，西院儿的赵大妈端着一大碗儿饺子过来了。
赵大妈家就两口人，她和儿子金宝。丈夫十多年前就离开人世了，两个闺女也都嫁了人家。金宝今年十七岁，初中毕业后，就到舅舅的农场干活去了，家里那点儿地便转包给了别人。
赵大妈说：“大兄弟！这是刚出锅的饺子，来，趁着热乎劲儿吃点儿。”
小凤说：“大妈！你老是这样，往后我们可怎样回报啊。”
赵大妈说：“凤儿！你说这话可就跟大妈见外了。告诉你吧，这饺子是我特意为你爹包的。你昨天不是说你爹这几天老是想酸的吃吗，正好家里还有几棵酸菜，就剁了点儿馅子，今个儿早上现包的。”
苏万田说：“大嫂！你真是个好人哪，叫我说什么哪？”
赵大妈说：“叫我看你还是什么也别说的好，安心养病就对了。別说咱们还是邻居，就是你跟我家死去的你大哥，当初好的还不是像亲兄弟。再说，谁用不着谁呀，你呀，什么也不要想。来，尝尝饺子。”
小凤说：“大妈！让我来吧。”
赵大妈说：“凤儿！你也吃吧，你的份儿我也带出来了，够的。我知道你妈和小海是不会在家吃的。”
小凤说：“大妈！你坐呀。”
赵大妈说：“不了，等会儿你金宝哥还要上农场去。刚才我看这天儿也有些阴了，八成儿要下雪，院子还得收拾收拾。”
苏万田说：“凤儿！送送你大妈。”
赵大妈说：“总来，送什么。”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凤儿！这屋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烧火吧？”
小凤说：“还没有哪。”
赵大妈说：“这么冷可怎么待呀。一会儿多烧点儿，柴禾不够不怕，我家院儿里有，尽管烧，别不好意思，听见没有？”
小凤点了下头说：“听见了，大妈！”
赵大妈说：“你就别送我了，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小凤应了声。
赵大妈出了院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哪里像个家呀，徐桂芝的心肠可真够狠毒的！”
苏万田勉强地吃下三个饺子，小凤又帮他把药服了下去。
“爹！昨天晚上你一宿都没睡好，现在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抱点儿柴禾烧烧炕。”
小凤抱了些柴禾屋来，蹲下身子要点火。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货郎鼓声和货郎的吆喝声。
小凤正要把垂在胸前的辫子甩到背后，听到货郎的吆喝声，猛地停住了。她的心一动，看了看辫子，咬咬牙，心一横，站起身，出了屋。
街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货郎，赶着一辆毛驴车，车上放着两只木箱子，正一边走一边吆喝着。
小凤来到跟前问：“大爷！要长头发吗？”
货郎停下车，说：“要。”
小凤说：“大爷！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小凤回到屋里，摸起剪子，对着镜子照了照，却又将剪子放下了。她不停地捋着辫子，又看看剪子，犹豫着。
这时，苏万田动了动身子，呻吟了两声，他还没有睡实。
小凤看了看爹，又看了看自己的辫子，咬了咬嘴唇，猛地抄起剪子，对着镜子，照着辩子“咔嚓咔嚓”两下子，将辫子剪了下来。她丢下剪子，手里托着剪落下来的辫子，怔怔地看着，随后紧紧地贴在了脸上。
小凤出了屋，出了院儿，来到货郎车跟前，对货郎说：“大爷！你看，能值多少钱？”
货郎接过辫子，用秤称了称，说：“姑娘！三块五毛钱，卖不？”
小凤的心一凉，说：“三块五毛钱？大爷！你是不是看错秤了？”
货郎说：“姑娘！没错，不信你自个儿看看。”
小凤说：“三块五毛钱太少了点儿。大爷！你就再多给点儿吧。”
货郎说：“姑娘！不行啊，这已经到价了。其实，做点儿买卖也不容易呀。”
小凤的眼泪下来了。
货郎慌了，忙说：“姑娘！你这是怎么啦？头发是你的，你觉得合适就卖，不合适就不卖，怎么还哭啦？”
小凤说：“大爷！跟你说实话，我爹他病了，病得很厉害，这几天老是想酸的吃，可我又没钱，所以才把辫子剪下来。。”
货郎明白了，说：“姑娘！不用说了，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我就多给你点儿。”
货郎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递给了小凤。
小凤接过钱说：“大爷！你真是个好人。”
货郎说：“你爹能有你这样一个好闺女，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哪！”
小凤将钱小心翼翼地揣好，回到屋，开始烧炕。烧完炕，又将剩下的饺子放到锅里，盖上锅盖。见爹睡得正实，便悄悄地将屋门关好，出了房门。
小凤出了院子，看看天气，此刻，北风刮得正猛，天阴得也越来越沉重。她回过头又望了一眼家门，便急忙地朝西村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