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芍哥哥......”悠云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用一脸陌生表情看着他的男子,那个把他从洒扫童子要到身边多加爱护大加提点的男子,那个他视为亲哥哥的男子,一时再也忍不住心酸,呜咽出声。
“红芍?额...我么?”
看着那个一脸莫明懵懂的指着自己鼻子问他的红芍,悠云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掌与之合在一处,将脸轻轻的靠在上面,轻轻的点头,眼角有泪滑过,落入自己的嘴里,直苦到心里。
“红芍哥哥当真不记得悠云了么?或者,哥哥竟连大小姐也给忘了?” 悠云不死心的再次问道,只是对方依旧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眼里的疑惑那样明白,悠云这下子彻底的绝望了。一个人若选择连他的最爱都给忘了,那么他这是心伤到了何种地步,昨晚他回来后到底发生了何事?悠云现在急于知道,现在想来那许诺回去接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极是可疑。
床上的红芍似是累极,盯着床顶幔帐,不再回答悠云的任何问题,自顾自的闭眼睡着了。
王碧归心似箭,此时又见红芍撞坏了脑子,知道这不是一时便能治好的,可眼下却有一件头大的事等着她去解决,不然以后她也甭在这京城地界上混了。
急匆匆的自柳园过来,一进欣荣堂便看见跪的无精打采的刘兰,脚步微顿之下,眼睛悠的发亮。
走至刘兰近前,王碧似是无意的碰了下她跪的发麻的膝盖,立时那原本困极的刘兰攸的挺直了身子,作认错受罚状,虽然看出是在勉力支撑,却不得不佩服她这番忍耐劲。
王碧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无视刘兰怒视自己的目光,上前一步微笑道:“刘侍卫当真好功夫,也不知这样要跪多久,虽然刘侍卫武功底子深厚,却到底是罚跪,若其他还好些,便是伤了也能医好,可这膝盖伤了,轻则行动不便,重则下半辈子就得躺在床上了。”见刘兰果然敛了怒色,有些急切的望着自己,王碧眼角巡视一周,发现这院里竟没半个侍从,心里暗喜。
“王某身为医师,救人于病痛却是理所应当的,不然我也不会多此一举的来相告于你,王某有一味药对这类体罚有奇效,不管是内伤外伤,只要服一剂就管用,只是现下......”王碧做一脸无奈状的看着刘兰,摊手摇头叹道:“我要在此逗留到那红芍伤好,你这膝盖若延误了治疗,日后怕是要受诸多苦楚,唉!可惜了你还这般年轻,日后风雨阴天之时那腿脚怕是要酸疼欲死了。”
遂作叹息状的转身便走,临转身时还颇为惋惜的又望了眼刘兰的膝盖,终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欲回头往柳园走云。
“王太医等等,不知可否将那贴药的药方写给在下,日后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在下定然不辞。”刘兰在王碧一脚踏出院门时终出了声。
王碧背对着刘兰,那嘴角高兴的翘起,只一会便整肃了表情一脸惋惜的摇摇头道:“我这味药却不是随便一家药店能配出来的,其中有几味药是贡药,珍贵的很,就是那价钱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刘兰其实倒不甚在意自己的腿脚,想自己这般年轻就算跪个三天三夜也自认是不会出问题的,绝不会如王碧说的那么严重,她之所以叫住王碧,其实是看她说的这般有模有样,像是她那药是个神药似的一用便好,心里不由想到了王浏的母亲,自己的大姨母身上。
虽然王浏打了自己一巴掌,可经过许诺的提点,刘兰隐约明白自己是错在哪了,刘兰始终坚信王浏是为着自己好的,所以在心上也没太过怨愤,只求罚过之后她还肯让自己跟着她,于是这会子碰到王碧,又听她如此说,那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此时倒忽然开窍了。
就算到时王浏还生她的气,但总会看在她为她母亲求了灵药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吧,再不成不还有大姨母么,想到王姨母从小就对王浏比对自己严厉,刘兰心里顿时感到暖滋滋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面对杨氏的叼难时还能够笑眯眯的迎脸相对,也就是她这种皮条态度,令杨氏对她也不太好下手,只每次嘴上骂两句以消心头火。
想到这里刘兰越发诚恳的看着王碧道:“那麻烦王太医给在下说说,你这药到底要多少银子?待我回去凑足了给你。”
王碧哪里是想要她的银子,之所以那么肯定的说她日后腿脚会有所伤害,不过是看了她衣裳处有露水沾湿过的痕迹,猜测着她怕是跪了蛮长时辰,于是才将会患风湿这类不着调的病痛扩大无限倍的严重说来。
其实于她们这帮练武之人来说患的几率甚小,知道她一向是个粗人,于此方面怕是不太懂,若换了那王浏怕是不太好糊弄,也正因此才放心的在她面前状似忧虑的关心,实则就是忽悠她,目的当然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情找一个帮手。谁让甘初瑶那么阴险的陷害她,若能用她的人帮自己消了祸,不知她会是个什么脸色,王碧不厚道的想着。
刘兰并不知道她的用心,只一心想着求些药回去,一来可解了大姨母因伤留下的隐疾,二来也可顺便求得王浏的原谅。
王碧见时机差不多了,也不再拿桥,便一脸惋惜的说道:“你我还谈何银钱,你身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卫,保你身体康健也是应当的,只是现在我也不得空回去,这个中原由你也知道,我便不多说了,你若真想要,便等我回了家再说。”
刘兰自然知道王碧为何会回不去,甘初瑶那时在房内说的话她站在门外也是听的一清二楚,可眼下她急于拿到药,便也没有往深里想,又见王碧这样一副苦恼样,当下甚是鄙视的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为何回不去,可大小姐没说我不准去你家,你写张条子给你家侍从,让他给我拿也是一样,我不少你银钱。”
王碧眼中一亮,当下猛拍脑袋,连连点头道:“倒是我没想到这层,这样,我给你写张条子,你自己跑一趟吧!银子什么的就算了,当咱俩交个朋友,以后若有个病痛什么的只管来找我,我定尽力施为。”
当下用极快的速度写了张条子,在递至刘兰眼前时还特地展开来给她看看,见刘兰瞄了两眼便收了下来,心下一松,面上不由带上笑容,情真意切的嘱咐刘兰道:“还请刘侍卫去时跟我家那小侍从说一下,就说我在将军府要逗留几日,让他放心。”
刘兰见条子上写满药名,也就放心的折了条子收好,见王碧这样嘱咐她,不由笑道:“想不到王太医倒是个怜香惜玉的,放心,在下一定将话给带到。”
“带什么话啊?有在下能效劳的么?”
背后传来轻笑调侃声,王碧身体微僵,但只片刻便恢复了镇定,回转身体望向正房门栏处,那倚墙而立满脸笑容看着她问话的长衫灰衣女子可不正是许诺么,眼睛不用刻意寻找,那正房内正掀帘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此院内最大的主子,甘家大小姐是也。
觑着甘初瑶的面色,王碧心中急转,面上做出一脸焦急样,半晌方讷讷开口道:“下官正在请刘侍卫带话,因没找着大小姐,下官又急于回柳园看着那红芍,以免他发生什么情况时好立即就诊。额...大小姐,那红芍的脑部因受了重创,此时人已经醒了,只是...只是却不大记得事情了,连...连那叫悠云的小哥也不认得了,下官怕大小姐怪罪,正不敢前去回话呢?”
甘初瑶和许诺在书房内不过刚喝了两盏茶,那边莲若便派人来给请了过去,许诺因着悠云的关系,再加上也想亲去探探那红芍,又见甘初瑶无送客的意思,便也没避讳的一同跟着去了。
程双儿原是在王碧后头才走的,可王碧因想着心事,脚程自是没有这小童来的快,再者又在这院内耽搁了不少时辰,此时方想起原是要来见甘大小姐的,只是现在看她俩的样子,也不知自己先前忽悠刘兰时的话叫她俩听了多少去,心下忐忑不敢直视甘初瑶,倒颇真有些因医术不济没能完成甘初瑶的交待而心虚羞愤的样子。
甘初瑶的书房就设在正厅旁的暖阁内,离正屋不过几步路,冯宝来传话时甘初瑶便立即过了那边,许诺因是客人不便进入里间,便在屋外那条长榻上坐定,与甘初瑶和莲若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
程双儿跪在里间把红芍那边的情况给一一细说了一遍,甘初瑶靠着莲若倚在雕花漆红的床柱上,一边听一边问些事情,莲若则依旧身体不适的被甘初瑶摁着躺在床上没有下来,只隔着一道屏风给许诺问了声好。
许诺因直面着正门,耳朵虽听着里面的动静,可眼睛却是看向外面跪着的刘兰的,那原来的厚重门帘因着天气渐热,便被换上了透风的纱帘,外间景物恍惚依稀可辨,因此,自打王碧进了院门后,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看了个正着,只是那说话的声音却小的叫许诺听不真切,但王碧给刘兰条子时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眼角瞄见甘初瑶捋了捋衣袖起身准备往外走,而外面两人似乎话还未说完,见此情景,许诺立刻站了起来,装作闲庭信步似的往外走去,赶在甘初瑶前面出声问了出来,倒是当了回现成的“好人”,可惜王碧却没心思去领会她的“好意”,她全副的心神都在那跨步而出的面无表情的甘初瑶身上。
甘初瑶皱眉看着院里的两人,对于王碧的态度虽觉得过了,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对,遂只轻点了下头,表示已经知道了。眼睛看着自见她出来后又跪的规矩的刘兰,抿嘴踱下台阶,在她面前站定后,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打量她,刘兰倒无所谓,却把一旁的王碧给紧张个半死,直到周围再没一点声息,方轻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回去听王浏的安排,我这里...且用不着你了!”
刘兰张大嘴巴看着转身离开的大小姐,不明白她的“用不着”是指现在用不着了还是指以后都用不着了,忙踉跄着起身去寻王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