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岱岱以为从美国东北角的波士顿到西北的旧金山,坐火车两天就能达到,然后她逗留一天,晚上坐飞机回波士顿,多么紧凑的计划,硬生生被美国的铁路速度耽误了。
坐了一天后才从波士顿到芝加哥,刚刚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岱岱终于深刻地明白,美国客运的速度完全建立在沿途观光上,想要效率的人一般都坐飞机。
从最初的急切到烦躁,到闲适,时岱岱很享受窗外慢慢后退的风景:从冰天雪地的波士顿,到中部偏北的芝加哥,穿过密西西比河进入农耕区的衣阿华州,然后进入荒漠化严重的内部拉斯加州。进入科罗拉多州后,地形多变,在丹佛市还可以看到洛基山脉的雪山。翻越科罗拉多的山地后,时岱岱见到了著名的科罗拉多红岩。之后火车进入更加荒凉的犹他州及真正的荒漠之州——内华达州。第三天进入加州,穿越Sierra雪山,经过加州首府——淘金之地撒卡拉门托,到达埃默里维尔,再转乘汽车过渡海大桥,终于到了旧金山。
坐出租车从旧金山到斯坦福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了,下了车,看到斯坦福正门那条著名的棕榈大道时,时岱岱心中开始打鼓。
这就是斯坦福,是冉巽杨学习工作了五年的地方,她突然不敢上前。
出租车司机鼓励她:“Comeon!prettygirl。”
“Thankyou!”时岱岱朝他挥挥手,深深呼吸了一下,拖着箱子往斯坦福门口走去。
斯坦福大学的楼房都是黄砖红瓦,四平八稳,一律是十七世纪西班牙的传道堂式,看起来很传统,但其实斯坦福很年轻。
全美面积第二大的校园,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逛完呢?时岱岱来的时候已经预定了今晚从旧金山飞往波士顿最晚的航班,她只能匆匆地走过教堂、喷泉、大草坪、图书馆、食堂、艺术馆,最后回到正对着棕榈大道的广场后面的胡佛塔。
登上胡佛塔,靠在栏杆上,冷风吹散了时岱岱的长发,她没有理会,只是贪婪地将斯坦福大片的美景一收眼底。
可惜没提前研究斯坦福地图,不晓得物理研究院的位置在哪里,时岱岱有点沮丧,为什么到了斯坦福,心里越发地空了?
这个时候朱莉已经告诉他了吧,再怎么沉稳如他也会被她的任性气到了吧,会气到什么程度呢?就跟五年前那一夜那样?
时岱岱摸出手机,播放她拿到手机之前就存有的一首歌,戴佩妮的《我们之间》。
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太多的共鸣涌上来,她差点没敢听完。而现在,歌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落在她的心上,激起无数的涟漪。
她和他,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就要成为一个僵局。
歌声在空中一遍一遍地放着,风声传来轻微地步伐声,时岱岱想起之前管理人员跟她说不要逗留太久的事,便回头说:“Sorry,Iamleaving……”
冉巽杨站在身后,半个身子掩在塔尖的阴影中,疾风吹来,掀起他宝蓝色大衣的衣角,衣袂破空,平添了一种一触即碎的静谧。
时岱岱终于从看到他的震惊中醒来,紧张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冉巽杨面沉如水,嘴角紧紧地抿着地看着她。时岱岱咬咬牙,不让自己的勇气在他深沉的注视中随风飘散。
“我一直在等,看你多久才知道我就站在后面。”冉巽杨突然开口说,声音被风吹得忽高忽低,隐晦不明。
他的专题会刚刚才结束,可是他却出现在这里,多半都是中途察觉到不对劲,坐飞机赶过来的。时岱岱突然觉得很委屈,谁让他连正事都不顾就飞过来的?她都跟朱莉说好了三天就回去,连飞机票都订好了,他只需要在波士顿等着就好了,为什么要过来?让她觉得自己的任性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还有很多地方要看,你先回去,我……看完了就回去。”时岱岱别过头说完,不敢看他。空旷的地方回响着男女合唱的曼妙,却让她紧张得直发抖。
半晌才听到他低低地说:“来美国之前我就想过,我不该带你过来。”时岱岱猛然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这个会很重要,A大只有我一个人参加,我肯定抽不出时间陪你。可我想着你既然能一个人去支教五年,半个月的异国游不算问题,现在看来对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从来不问我带你来的原因,为什么?”
时岱岱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冉巽杨继续说:“可是我很好奇,第一次你想了那么久还是拒绝了,为什么第二次那么干脆就同意了?”
“这是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让时岱岱很慌乱,“我突然很想来美国逛逛,刚好有你这个免费的导游……”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表现地主之谊的机会,反而一个人千里迢迢从波士顿跑到旧金山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冉巽杨追问道。
时岱岱被逼到绝境,心中的委屈顿时涌起:“干嘛要问这么多为什么?你不是很有洞察力吗?你都猜到了,对吧?为什么要还来问我!”说着,眼睛里隐隐冒出水光。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叹气道:“你说你想要看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让我再猜了。”
时岱岱鼻子一酸,哽咽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待过的地方,只想这样而已。”
“你只想这样而已吗?”冉巽杨突然上前两步,双手穿过她耳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冰冷的薄唇重重地印在她颤抖的双唇上。
时岱岱瞪大双眼,呼啦作响的风声掩盖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明明唇上冰冷无比,紧贴在一起却只感受得到他的炙热。与被风吹乱的发丝同样纠缠的是彼此的混乱的气息,两人的距离这样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轻微颤抖的长睫毛,听到他在她口中的每一次索求,也可以感受到他左胸同样剧烈的鼓动。
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全是绮丽而飘忽的一片,闭上眼,反而越发敏感,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轻触浅尝,他的口舌纠缠,他的凝视,他的抚摸……
只是她一个人心动了不是吗?为什么反而是他先吻了她?这样的身体接触明明是第一次,应该是陌生的,为什么现在她丝毫不觉得羞怯,反而想要得更多更急切?
许久他才放开她,时岱岱靠在他怀中,喃喃道:“冉巽杨,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喜欢我这件事,让你害怕了?”他紧紧地抱住她,追问道。
时岱岱点头又摇头,从他怀中仰起头来:“我们是好朋友啊,我怎么能喜欢你呢?”妄想从好朋友变成恋人,摔得有多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我不是他,你也不再是以前的时岱岱了。”他看着她,坚定地说,“况且,我也不止把你看成好朋友。”
时岱岱傻傻地看着他,心湖再次因他掀起巨澜。
“可是,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吗……皮、皮夹……”她慌乱地想起关键的事情。
冉巽杨嘴一抿,一脸郑重其事,张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