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桂儿一边烧火一边给莲儿梳着小辫。左边两个,右边三个。往上搭一下,往下搭一下。
“好啦!真好看!”桂儿看着妹妹的小脸,唉声叹气道,“要不是,我们莲儿也快到出嫁的年龄了!”
“大姐,什么是出嫁?”十四岁的莲儿仍然什么都不懂,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差不了几岁,但实际上却像是母女一样。
“姐,给我讲故事!上次那个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莲儿起身到桌上取来那本几乎被翻烂了的故事书,开心地打开,寻找着白雪公主的那一页。
桂儿又添了些木柴,开始给莲儿讲故事:“讲到哪了?。。白雪公主吃了有毒的苹果。。”
故事讲完,肉也煮好了。
志刚从外面赶回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桂儿:“姐姐,我来弄吧?这是帮你买的书!”
桂儿喜出望外,便将捞肉的钩子递给了志刚,然后接过志刚手里的书。
“张爱玲的新作!”桂儿一本一本的翻看,“不太喜欢看打仗的书,不过《三国演义》也是四大名著之一啊!哇!这一本。。是上海第一才子皇甫瑞珏的新作。。《梦想的新浪》。。”
《梦想的新浪》讲的是一个生活在海边的穷苦男孩对于美好未来的幻想,然而梦醒来,男孩还是忍受着穷苦的折磨。
封面上印着皇甫瑞珏的黑白照片,依然是那样的笑容灿烂。
他的每一本书,都会印着他的照片。只是每一张照片上的他,都会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所以,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姐,这个人为什么把眼睛遮起来?他是个瞎子吗?”莲儿问道。
桂儿笑了笑,说:“怎么可能?瞎子怎么可能会识字?怎么可能会写字?”
这个问题,桂儿曾经也一度困惑了许久。
后来听说那个叫墨镜,是一种装饰品。比如姑娘头上戴的花和帽子一样,是个西洋玩意儿。
桂儿把新书拿到自己的房间,放在书桌上。
她和莲儿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放了好多书,是桂儿从小看到大的书,有各种文学名著,翻译成中文的外国书,当然还有一本厚厚的字典。
自从娘离开,她就再也没去过镇上的私塾。
好在她那时已学会了如何拼音和一些简单的字,这些年来日积月累地学习琢磨,她已经什么都能看得懂,闲时还教给志刚和莲儿识字写字。只是莲儿太笨,总是学不会。
一直到天黑了,还没见志勇回来。
“桂儿!看见志勇了吗?”二娘焦急地问道。
“没有啊!他不是经常夜不归宿?”桂儿心不在焉地回答,“指不定又跑谁家玩去了。”
“哎呀,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二娘看了看大福,说道,“这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心急!”
大福继续抽着烟,说道:“他那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这么冷的天,反正他不会在大街上玩。明天要不回来,就去警察局报警,行了吧?”
“你。。”二娘只好赌气回屋去睡了。
“那个。。姐,我今天在包子铺那看见他卖包子了。”志刚小声对桂儿说道。
桂儿叹了口气,道:“管他干嘛?不成器的玩意儿!莲儿,快洗洗脸睡了!”
第二天一早,金宝便过来取肉。
“桂儿,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来我家吃晚饭。”金宝一口气把话讲完,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冯大爷的寿辰啊?还是。。”桂儿问道。
金宝笑了笑,说:“没有没有。。就是想跟你还有大福叔一起吃个饭而已!”
“我呢?”志刚在一旁表示不满,“我可得去!万一你们趁我爹喝醉,合起伙来把我大姐卖了怎么办?”
金宝顿时脸红起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去嘛!”
下午,志勇火急火燎地跑进家门,跑进里屋。
“你个兔崽子!你死哪去了!?”二娘的叫骂声从里屋传来,“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
“娘!娘,你小点声。”志勇四处张望了一下,“大福爹呢?”
“跟志刚在后院杀猪呢!”二娘答道,“你去哪了?”
“我。。娘,你把你偷的钱都借给我吧?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还给你!”志勇请求地说道。说完,便去枕头底下翻找。
二娘急忙上前阻拦:“你干什么呀?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还给我!”
志勇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里的钱数了一遍。
“才这么点!娘,这么多年你才攒了二百块钱?”志勇质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其他地方还有?娘,你把它都借给我!我以后一定加倍还你!”
“我不花了?”二娘一把把钱夺过来,“桂儿那死丫头管着帐,大福就没我们娘俩当自家人!你又不出去挣钱,我能攒下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志勇跪下哀求道:“娘!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她在。。她在一户大户人家当丫头。可是那家老头子老是欺负她,想。。想娶她做小老婆~!娘,我问过了,只要一千块钱,马上就可以赎她出来!到时候,你就有儿媳妇啦!我发誓,等我娶了媳妇,我一定好好干!好好挣钱,再也不出去玩!娘,你一定得帮我!”
听完这些话,二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疯了?桂儿都十七了还没嫁人,你先娶媳妇儿?大福肯定也不会同意!再说了,你让我上哪找八百块钱去?”
“娘,你去求桂儿!”志勇说道。
二娘摇头,说道:“我去求她?她也不可能借给我那么多钱!”
志勇知道指望不上娘了,便下了另一个决心。
桂儿正在一边看火一边看书,忽然听到莲儿的哭声从隔间传来。
“姐!志勇他推我!呜~”看到满身泥水的莲儿,桂儿十分生气。
“崔志勇!你干什么呀?除了会欺负莲儿你还会干点别的吗?”桂儿生气地叫道,然后拉着莲儿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志勇以为钱箱里会有很多钱,但是拧开锁之后看到的一切令他大失所望。
钱箱子里只有一百块钱,全是零钱。
就算拿了这一百块钱,也没什么用啊!
“好了别哭了!你告诉姐,志勇他这次又为什么欺负你啊?”桂儿给莲儿换好衣服,便拉着她回来看火。顺便把莲儿的脏衣服丢在井边,准备过一会再洗。
“我不知道,他突然冲出来就把我推倒了!”莲儿撅着小嘴不开心地说道,“姐你闻闻,猪屎味!真臭!”
桂儿笑了笑:“咱们家到处都是猪屎味,等姐有钱了,咱就不卖肉了。做个干净生意!”
听到脚步声,志勇急忙将钱箱子合上锁好,回到院子里。
“嘿,你能不能小心点啊!”桂儿打心眼里讨厌他冒冒失失的样子。
没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志勇那小子不但配了钱箱子的钥匙,桂儿房间的钥匙,他也有。
女人都这样,总喜欢把钱藏在枕头下,要么是床板下,要么是衣柜里?找了一圈都没找见,志勇不禁有些窝火。
这死丫头,究竟把钱藏哪了?
不小心碰到书桌,一本书落在地上。志勇弯腰去捡,不禁喜出望外。书桌下面竟然有一个暗藏的抽屉,不仔细看倒不会轻易发现。
抽屉里有一个铁盒子,有好多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了好多诗一样的东西,志勇没去理会。
铁盒子里还有一个木盒子,里面的确有不少钱。
仔细数了数,刚好三百。
“不可能吧?才三百?”志勇垂头丧气起来,急忙将钱放进口袋,然后物归原位。
晚宴倒是丰盛,只怕平常人家逢年过节也吃不到那么多好吃的吧?
“来来来!老弟,快坐!”金宝的爹拉着大福在主位坐下,然后对桂儿说道,“你们别客气!随便坐!趁热快吃!”
桂儿安排莲儿和志刚坐下,就刚好只剩下两个位子。
金宝的娘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过来了:“小心烫着啊!”
“大娘!还有什么没弄好的,我帮你吧!”桂儿急忙上前说道。
“哎呀没了没了!这就好了!你快坐!坐吧!”金宝的娘挨着金宝的爹坐下,桂儿只好挨着金宝坐下了。
“大福老弟啊!”金宝爹说道,“今天呢,主要是想聊一聊,这俩孩子的亲事。你说,这桂儿娘虽然走了,这说好的娃娃亲,也得算数吧?你看金宝明年就二十了,对别个姑娘都没那个意思,可偏偏就对你家这姑娘念念不忘的。。”
“爹。。”金宝起身给爹夹菜,“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爹,我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我跟他还订过娃娃亲啊?”桂儿简直不敢相信冯老爷子的话,“要真有这回事,金宝还相那么多次亲啊?”
“那是我娘和奶奶的意思,真不是我情愿的!”金宝着急地解释。
“你情不情愿跟我什么关系。。”桂儿真不太开心,真想马上离开。
吃得差不多了,大福说道:“娃娃亲,当然作数。只要两个孩子愿意!我们就没什么意见!”
“爹。。”桂儿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金宝的话打住了:“那行!彩礼不是问题,你说是一千还是两千?只要我老冯拿得起!”
“一千七,爹,千里挑妻啊!”金宝高兴地说道。
“那我们先回去了!”大福起身拽着桂儿出去了,“别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