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天亮时，窗外渐渐下起了雨。正是多雨的深秋，薄寒的风打进淡青色的帷幕中。庭院中，深金或墨绿的菊花被西风吹残，散落了一地。
苍茫得看不见轮廓的天际，一丝一丝冰冰冷冷的雨。这样哀怨而又凄迷的天气，一再地挑拨起人心中那种无言的沉郁与寂寥，以及某些被尘封在心底许久的记忆，或许是痛苦的，或许是悲伤的，却总也是深沉。那张印刻在记忆深处的容颜，想忘也忘不了。
我靠着窗静静地看着外面发呆，窗边的一株桂花树被雨水的一番洗刷，叶子已然稀疏了不少，树叶间垂落的雨珠断断续续地滴落着，似乎是叶片的泪水，一滴一滴......
湄音楼的大堂。
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大堂里的宾客不像往常那般喧闹杂多，难得地显出几分清静与空闲来。
湄音楼地处长安街之南，往来宾客众多，食场生意红火。这楼中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宜，全部由那日所见过的中年男子一手掌管。除非必要，小楼几乎从不踏出后园一步，即使是楼中的丫鬟，伙计也很难有机会见上他几面，所以下人们也就索性直接将那中年男子称作掌柜。
掌柜姓徐，山东人士，据说当年只是一名考场失利的落魄书生，因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小楼发现了他经商的潜质，遂请来为自己管理这家酒楼。果然，在他接手之后，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愈发兴隆。徐掌柜对小楼感怀当年知遇之恩，一直尽心尽力地打理着楼中大小事务。虽说湄音楼能有今日的局面，少不了他的一番功劳，但他始终严格恪守自己的本分，从不逾越雷池半步。不仅如此，他还时刻叮嘱下人们要遵守小楼定下的规矩，不准有半点违背之意，如此立身行直，确是个品行忠厚之人。
“徐掌柜，”我走到账台前将手中的曲单交给了他，“这是苏姑娘今晚要弹的曲子，麻烦你拿给纪师傅他们看一下吧。”
近来，苏湄的一日一曲已然成了湄音楼的惯例。每天早些时候，都会有人来取苏湄晚上弹奏的曲单，然后提前交与那些伴曲的乐师，好让他们先做准备。今日那个负责取曲单的丫鬟没有来，许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正好我也打算出去走走，便顺便把它送到了前堂。
“这种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怎的还劳烦姑娘亲自送了来。”徐掌柜一见是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笔，客套着接过曲单。
“徐掌柜您太见外了，我也只是苏姑娘身边的丫头，做这些事本就是应该的。”我笑着应和道，自从住进了小楼的后园，楼中的人都道苏湄乃是小楼的旧识，因而也就对我们格外客气，平日里见到更是处处礼上三分。
这时，端菜的小二走过来对徐掌柜说道：“掌柜的，那桌客人的酒又快喝完了，您看这......还要接着上吗？”
徐掌柜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自后面的酒架上取了一壶新酒递给小二：“那人的身份看来不简单，何况已是付了足金的，客人的事我们不要多管，还是赶紧送过去吧。”
小二应了一声，随即端着酒盘走开了。我顺着小二面朝的方向望去，视线中却意外地映出了一抹苍白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