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砀山。
吃过饭,收拾东西,赶到长途站是下午的一点,车站已没有去砀山的班车了。问服务台,说,每天只有三次的,过了就没有了。这让我感到奇怪,如今从省城去各个地方的班车都多如牛毛的,怎么到砀山这个县城的车子就这样少呢?
砀山我没有去过,但刘邦芒砀斩蛇的故事还是早就听说了的,另外就是那儿的梨子,传说从树上掉下来就成了一摊水,就是这些印象了。
县文联约好了,明天去讲课,如果今天走不了,明天去就赶不上讲课了,朋友已在那边把作者通知了。只好决定乘车到淮北,淮北与砀山近了一步,实在不行,明天一早从淮北赶过去,也许不晚。旅行的人有一句俗语:只怕站不怕慢。只要往前赶,就会离目标近些。
到淮北已是满街灯火了,黑黑的夜色里是幢幢人影。淮北我不陌生,除去故乡,最熟悉的就是淮北了。但现在我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个人背着包站在街头,秋天的天气已凉了起来。
车站广场前停了许多出租车,一个小伙上来问我去哪里,我说去砀山,他说现在已没有车了,但可以打车去。打车去,那么远的路程,得要多少钱啊,但我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多少钱?他说150元,我说太贵了,他说娘哎,这还贵呀,你知道这儿离砀山有多远吗?200多公里呀,我到车上拿地图给你看。我不想看,也没打算打车。其他几位出租车司机听说有了生意,都纷纷地朝我吆喝,砀山砀山的,过来,我走。小伙子急了,说,120元,只能这样了,明说了,我只赚你几十元,这么辛苦的。听他这样坦诚的一说,我犹豫了一下,说80元,他说不行。我开始踱步,他跟在身边给我算账。“你住一晚要几十元,今晚和明早吃饭要几十元,明天坐大巴要几十元,一算,百把元花了,你现在坐我的,也是百把元,晚上回到家搂着老婆睡觉,还坐了一个轿车,省得在这街头受罪,你怎么不会算账呢,天老爷。”他这一算,倒使我动了一下心,虽然不是为搂老婆,但人家在那边等着我,我是去践约的,也是重要的。而且百十元也是我承受得了的,我还是还了价,说80元,他像是被刺了一下,一跺脚说,“娘哎,你真会还,这刚好是我烧汽油的钱。”
广场上,出租车都在喊砀山砀山的,因有我这一个客垫底,再能拉上一个就可以跑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辆大巴进站,喊声又蜂拥而起,有人惊呼,有一个了,有一个了。小伙子上前问,原来这个人是去半路上一个镇子的,但出了比我多的钱,可以跑了。许多人上来抢,小伙子赶忙把我们俩拖进车里,我起身下去看了一下车号,把号码存到手机里,因为毕竟是夜车,又那么远的路程,不能不多一个心眼。
车子上路了,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向那个陌生的地方驶去。车灯打在两旁的行道树上,行道树的根部涂了白粉,在车灯下,一排排的整齐划一像仪仗队,有时,车子在坑中颠簸了一下,像船在平静的海洋上偶尔遇到了一个浪头。
终于到砀山了,朋友来接车,然后带我到饭店里去吃饭,一大桌子的人都在等我,让我一下感动起来。
吃完饭,陪我的客人走了,我走出宾馆,到街上去走走。
时间还早,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路两旁的店铺都关了门,路面上垃圾很多,人行道里的砖满是坑坑洼洼的,许多铁皮门锈迹斑斑,还有些木头的门,破烂处漏着很大的洞,透出里面淡淡的光,我从一个门的破洞里,甚至看到了院子里的小树和破旧的自行车。
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上面已有了一层露水。
只有十字街头的红绿灯还在闪着数字,像白天一样地忙碌着。
一个小店门口,坐着两个男人在聊天,一只灯泡吊在头顶上,发着微黄的灯光。一个男的说,这次我就饶了她,以后,她要再魂不守舍地到他那里去,可不能怪我了。对面的男的沉默了半晌说,不会吧。
我走过去,他们是在说一桩红杏出墙的事。
马路上,一个妇女穿着臃肿的棉衣,骑着三轮车。车厢里满是一些黄的橘子和红色的苹果,她的丈夫骑着电动车,一只脚撑在三轮车的后面用力,他们在往家赶。
空气中有一股臭味,一闻就知道是污水的味道,左右一看,就看到一条臭水沟,快要堵塞了,一只白猫正从岸上往下小心地爬,底下的垃圾里有它的美食。
没有兴趣,又转了回来,回到宾馆里。
奔波了一天,已疲惫了,坐在床上想看电视,电视里的雪花点大如席,看不下去,看了一会儿书,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喧哗声吵醒了。拉开窗子向外看,看到楼的后面是一所学校,孩子们像树上的鸟儿一样,在不大的操场上玩耍。睡不着了,就坐在床上看书。
朋友来喊吃早饭。街上雾气很重,使得空间更沉重了,逼仄了。一行人戴着白色的帽子,让我想到在车上一位旅客说,这儿的回民多。
许多的摊子都摆出来了,摆在马路的两边。
街的两旁都是居民盖的二层小楼,参差不齐,形式各样,有的破旧,有的新起。
卖早饭的小铺子里是几张低矮的桌子,桌子前是几条长的矮板凳,墙上是一片一片的灰,电线粗粗的,吊着短短的灰穗,一张营业执照已被灰蒙得看不见里面的字了,木头的门后,是几个蛇皮袋子,漏着黑色的炭块,袋子上堆着许多空酒瓶子。
早点便宜,在合肥是吃不到的。吃了早饭,友人走了,我去街上转转。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是县城的中心了,两边是商业的铺子,看到几个名牌专卖店,不像在城里那么张狂,有点委琐别扭的样子。
看到新华书店了,进去把文史类瞅了一遍,也没什么想买的书,出来就不想再转了,在一个地方,找到新华书店在我心中就找到这个地方的地标了。
出了新华书店,街上有许多木三轮、电动三轮,找了一个电动三轮回宾馆,两元钱。
偶尔见到女孩子,也长得妖妖娆娆的,丰满而时尚,穿着窄小的上衣,凸出丰满的胸,长长的皮靴,露着长长的腿,便想起那句老话,男子可以四海为家。
回到宾馆,拉开窗帘,窗外是起起伏伏的住户。墙壁是用水泥泥了,灰色的,长年经水淋的地方,呈着向下的白色线条。屋顶铺着瓦,颜色不是红色也不是黑色,像是从泥土下挖出来的。房子盖得土,不像南方的房子,一看就有灵气。门前一个大通道既是走廊也是阳台,一位少年在台子上晒球鞋,有一位妇女在院子里躬着身子,翘起丰满的腚部,让人有了欲望。
开始准备发言提纲,朋友马上来接我去讲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