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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诗(2)

于少保祠

此诗议论了于谦的冤屈,颂扬了他对明王朝的忠诚。

平生有力济危川,百二山河去复旋。

宗泽死心援北狩,李纲痛哭止南迁。

渑池立子还无日,社稷呼君别有天。

复辟南宫岂是夺,借公一死取貂蝉。

社稷存亡股掌中,反因罪案见精忠。

以君孤注忧王旦,分我杯羹归太公。

但使庐陵存外邸,自知冕服返桐宫。

属镂赐死非君意,曾道于谦实有功。

平生有力济危川,百二山河去复旋——这两句是说:于谦平生有能力挽救危亡的局面,使险固的山川丢失了又重新夺回来。百二山河,成语,比喻山川的险固。这是指明英宗正统十四年,瓦剌侵略大同,英宗亲征,于土木堡兵败被俘。侍讲徐有贞等主张放弃北京,迁都南京。于谦坚决反对,拥立英宗之弟为景帝,主持军务,击退瓦剌的军队。

宗泽死心援北狩,李纲痛哭止南迁——这两句是说:于谦像宋代抗金名将宗泽一样横下心来去援救亲征瓦刺的明英宗,像宋代贤良宰相李纲一样痛哭阻止将都城南迁。《宋史·卷三百六十·宗泽传》:“临终前)泽叹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翌日,风雨昼晦。泽无一语及家事,但连呼‘过河’者三而薨。都人号恸。”

渑池立子还无日,社稷呼君别有天——这两句是说:于谦像渑池会上的廉颇一样主张另立新君,这样,国家就有了希望。《史记·卷八十一》:“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

复辟南宫岂是夺,借公一死取貂蝉——这两句是说:英宗复辟,将景帝囚禁于南宫,虽然从道理上讲,因为英宗原来就是皇帝,他的复辟不能说是夺位,但奸臣们要杀害您(按指于谦),是为了取得显贵大臣的位置。貂蝉:貂尾和附蝉,古代为侍中、常侍等贵近之臣的冠饰。借指侍中、常侍之官。亦泛指显贵的大臣。据《明史·卷十一·景帝本纪》载:“赞曰:景帝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庙社稷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而乃汲汲易储,南内深锢,朝谒不许,恩谊恝然。终于舆疾斋宫,小人乘间窃发,事起仓猝,不克以令名终,惜夫!”

社稷存亡股掌中,反因罪案见精忠——这两句是说:国家的存亡掌握在奸臣们的股掌之中,于谦虽因被诬陷为谋反罪而被杀害,但反因此而更显示他的精忠报国。景泰元年,瓦剌与明朝讲和,送回英宗。景泰八年,徐有贞、石亨等发动政变,拥英宗复位,诬陷于谦谋反,于谦被处死。后来于谦冤案被平反,谥为忠肃。

以君孤注忧王旦,分我杯羹归太公——这两句是说:由于您(按指于谦)为景帝担忧,结果却蒙冤被害。忧王旦:为燕王旦担忧。《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汉已立昭帝,燕王旦不服,阴图不轨。”结果燕王旦被杀。分我杯羹:语出《史记·项羽本记》:“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但使庐陵存外邸,自知冕服返桐宫——这两句是说:景帝被废为诸王,他有自知之明,穿上诸王冕服,返回桐宫(按指于谦失去了政治上的倚靠)。庐陵:指武则天的儿子李哲,曾当过皇帝,武则天为了篡夺政权,将其废为庐陵王。这里借指明景帝。据《旧唐书·卷六》载:“弘道元年十二月丁巳,大帝崩,皇太子显即位,尊天后为皇太后。既将篡夺,是日自临朝称制……二月戊午,废皇帝为庐陵王,幽于别所,仍改赐名哲。己未,立豫王轮为皇帝,令居于别殿。”外邸:在京的诸王住宅。

属镂赐死非君意,曾道于谦实有功——这两句是说:用属镂宝剑将于谦处死并不是明英宗的意思,他曾经说过于谦实是有功之臣。属镂:亦称“属卢”、“属娄”,剑名。

此诗议论于谦的冤屈,堂堂正正,义正辞严,充满激情,抵得上一篇杰出的史论。

秋雪庵诗

此诗描绘秋雪庵周围幽静美丽的自然风光。

古宕西溪天下闻,辋川诗是记游文。

庵前老荻飞秋雪,林外奇峰耸夏云。

怪石棱层皆露骨,古梅结屈止留筋。

溪山步步堪盘礴,植杖听泉到夕曛。

古宕西溪天下闻,辋川诗是记游文——这两句是说:西溪的古宕是天下闻名的风景区,我这首诗就像王维的辋川诗一样,是一首记游的诗歌。

庵前老荻飞秋雪,林外奇峰耸夏云——这两句是说:秋雪庵的芦苇花一片洁白,好像秋雪飞舞,林外奇峰耸立,飘浮着层层夏云。

怪石棱层皆露骨,古梅结屈止留筋——这两句是说:山上的怪石棱角分明,层层叠叠,都显筋露骨,古梅长得弯曲优美,现在只见劲枝不见花朵。

溪山步步堪盘礴,植杖听泉到夕曛——这两句是说:这里的山川处处都令人徘徊留恋,我拄着拐杖倾听泉声直到黄昏。

首联以议论开篇,张岱将自己这首诗称之为辋川诗。中间两联具体写景,重点抓住了荻花、夏云、怪石、古梅,显示这里景观的特色。尾联以听泉徘徊、不忍离去来描绘诗人的心态。此诗写得情景交融,亦堪称诗中有画。

镇海楼

此诗描述了镇海楼的修建以及徐渭写记后得到优厚报酬的事,并慨叹当今再也找不到识千里马的伯乐。

钱氏称臣历数传,危楼突兀署朝天。

越山吴地方隅尽,大海长江指顾连。

使到百蛮皆礼拜,潮来九折自盘旋。

成嘉到此经三火,皆值王师靖海年。

都护当年筑废楼,文长作记此中游。

适逢困鳄来投辖,正值饥鹰自下鞲。

严武题诗属杜甫,曹瞒拆字忌杨修。

而今纵有青藤笔,更讨何人数字酬!

钱氏称臣历数传,危楼突兀署朝天。越山吴地方隅尽,大海长江指顾连。使到百蛮皆礼拜,潮来九折自盘旋。成嘉到此经三火,皆值王师靖海年——这八句是说:吴越国的钱氏称臣传了几代,当时钱氏所造的镇海楼高耸云天。登楼一望,越山吴地可以尽览,大海长江在指顾之中。百蛮来朝贡,都要登楼礼拜。江潮海浪到此,九折盘旋而返。从成嘉年间到现在,已经发生过三次火灾,都恰逢王师靖海的年头。

都护当年筑废楼,文长作记此中游。适逢困鳄来投辖,正值饥鹰自下鞲——这四句是说:胡都护当年修建此楼,让徐渭作《镇海楼记》,并到此中游览。好比投食给困窘的鳄鱼,又好比饥鹰自动下鞲捕食。

严武题诗属杜甫,曹瞒拆字忌杨修。而今纵有青藤笔,更讨何人数字酬——这四句是说:严武在当时不以诗名,其节度西川时,有诗数首,载在杜甫诗集中。曹操读古碑“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杨修解出是“绝妙好辞”四字,遭到曹操妒忌。如今即使有徐渭那样的文笔,又到哪儿去寻找数着字数付给报酬的人呢?胡宗宪在徐渭写好《镇海楼记》后,命令会计,发仓库银两一百二十两给秀才去造房子,徐渭谢绝,认为太奢侈了,不敢接受这么一大笔钱。胡宗宪说:“我在裴晋公(裴度,唐宪宗时贤相)面前,感到惭愧,您写的文章,怎么能有愧于皇甫湜呢?如果用《福先寺碑》的字数来要求我给你付酬,我付给你的报酬真是太薄了,怎么谈得上奢侈呢?”据《唐语林·卷五·补遗二》载,皇甫湜为裴度写好《福先寺碑》,付酬时是以数字计酬的。共三千二百五十四字,送绢九千七百六十二匹。

千里马遇不到伯乐,无法发挥它的潜能,徐渭如果遇不到胡宗宪,也不会如此被看重。此诗重点在最后四句,张岱慨叹世无伯乐,显然是寄寓着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慨在内。

伍相国祠

此诗题为《伍相国祠》,实际上并未写祠堂,却集中笔力描写了象征伍子胥仇恨的江潮。

突兀吴山云雾迷,潮来潮去大江西。

两山吞吐成婚嫁,万马奔腾应鼓鼙。

清浊溷淆天覆地,玄黄错杂血连泥。

旌幢幡盖威灵远,檄到娥江取候齐。

从来潮汐有神威,鬼气阴森白日微。

隔岸越山遗恨在,到江吴地故都非。

钱塘一臂鞭雷走,龛赭双颐瞐雪飞。

灯火满江风雨急,素车白马相君归。

突兀吴山云雾迷,潮来潮去大江西——这两句是说:在潮来潮去的钱塘江西边,吴山突兀高耸,云雾迷濛。

两山吞吐成婚嫁,万马奔腾应鼓鼙——这两句是说:龛山、赭山两山对峙仿佛夫妻,江潮吞吐,其声势如万马奔腾还应和着鼓鼙之声。

清浊溷淆天覆地,玄黄错杂血连泥——这两句是说:清浊溷淆天地颠倒,黄黑错杂血泥混合。(比喻世道混乱,是非颠倒。)《易·坤》:“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高亨注:“二龙搏斗于野,流血染泥土,成青黄混合之色。”《云笈七签》卷十五:“处云雷未泰之日,玄黄流血之时。”后因以“玄黄”指血,指战乱。

旌幢幡盖威灵远,檄到娥江取候齐——这两句是说:旌幢幡盖是伍子胥的神灵显示其声威,它的命令一直传到娥江,让部下齐集待命。

从来潮汐有神威,鬼气阴森白日微——这两句是说:钱塘江潮从来就是神威远扬,当江潮到来之时,显得鬼气阴森阳光暗淡。

隔岸越山遗恨在,到江吴地故都非——这两句是说:观看隔岸的越山,仿佛伍子胥的遗恨还在,江流所到的吴国故都已面目全非(意指夫差所统治的吴国早就灭亡了)。

钱塘一臂鞭雷走,龛赭双颐噀雪飞——这两句是说:钱塘江好像是巨人的臂膀在鞭打雷公,雷公迅速逃走,龛山、赭山就如双颐在喷吐飞雪。

灯火满江风雨急,素车白马相君归——这两是说:当灯火满江风狂雨急时,江潮更大,原来是乘着素车白马的伍相国回来了。

此诗用示现手法将象征伍子胥仇恨的江潮写得声势浩大,活灵活现,蔚为壮观。

吴山城隍庙

此诗议论了吴山城隍周新被杀的冤屈。

宣室殷勤问贾生,鬼神情状不能名。

见形白日天颜动,浴血黄泉御座惊。

革伴鸱夷犹有气,身殉豺虎岂无灵。

只愁地下龙逢笑,笑尔奇冤遇圣明。

尚方特地出枫宸,反向西郊斩直臣。

思以鬼言回圣主,还将尸谏退佥人。

血诚无藉丹为色,寒铁应教金铸身。

坐对江潮多冷面,至今冤气未曾伸。

宣室殷勤问贾生,鬼神情状不能名——这两句是说:汉宣帝曾殷勤问过贾谊有关鬼神的事,但鬼神的情状是无法说清的。《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后岁馀,文帝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即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见形白日天颜动,浴血黄泉御座惊——这两句是说:周新的冤魂在白天现形,皇帝为之动容;周新被斩,浴血黄泉,惊动了皇上,大为懊悔。《碧里杂存·下卷》:“周新者,南海人。永乐中为监察御史……朝命锦衣千户东浙拿赃吏,受赇卖法。适新须知还,遇于涿州,捕之系于涿狱。被其脱走,诣阙,反诬奏新。上怒,驰驿缚新至御前,犹口陈其罪不已。上愈怒,立斩之。是夕,太史奏文星坠,上大悔之。后尝见形于朝,或见一人红衣立日中。上呵问之,对曰:‘臣周新也。上帝以臣刚直,命为浙江城隍,为陛下除奸吏。’言讫不见。”

革伴鸱夷犹有气,身殉豺虎岂无灵——这两句是说:伍子胥被杀被装在鸱夷袋投入江中尚且有灵气,周新为豺虎陷害而死难道就没有灵验。

只愁地下龙逢笑,笑尔奇冤遇圣明——这两句是说:只愁你周新的冤魂到了地下被忠臣们讥笑,笑你遇到了圣明的皇帝还遭此奇冤。龙逢:亦作“龙逄”。即关龙逢。夏之贤人,因谏而被桀所杀,后用为忠臣之代称。

尚方特地出枫宸,反向西郊斩直臣——这两句是说:从皇宫请出尚方宝剑,反而到西郊去斩杀忠直之臣。枫宸:宫殿。宸,北辰所居,指帝王的殿庭。汉代宫庭多植枫树,故有此称。

思以鬼言回圣主,还将尸谏退佥人——这两句是说:周新想以鬼的身份进言来使皇帝回心转意,实际上他是用类似尸谏的方法让皇帝远离小人。佥人:小人。

血诚无藉丹为色,寒铁应教金铸身——这两句是说:血诚不必凭藉鲜红的颜色,寒铁的个性应当用金属铸像。《碧里杂存·下卷》:“周新者,南海人。永乐中为监察御史,不避权要,贵戚敛手。性刚直,无笑容,人呼之为冷面寒铁公。”

坐对江潮多冷面,至今冤气未曾伸——这两句是说:如今游人坐对江潮仿佛看到了周新的冷面孔,大概是由于他的冤气至今没有得到伸张的缘故吧。

此诗全用议论,为周新诉冤,正气凛然,力贯千钧。

火德祠

此诗表述了张岱观赏湖景的美学观点。

中郎评看湖,登高不如下。千顷一湖光,缩为杯子大。

余爱眼界宽,大地收隙罅。瓮牖与窗棂,到眼皆图画。

渐入亦渐佳,长康食甘蔗。数笔倪云林,居然胜荆夏。

刻画非不工,淡远长声价。余爱道士庐,宁受中郎骂。

中郎评看湖,登高不如下。千顷一湖光,缩为杯子大——这四句是说:袁宏道论观看湖景,登高看不如在下面看。千顷大的湖光,缩为杯子那么大,看不清楚。《袁宏道集·卷十·御教场》:“余以为西湖之景,愈下愈胜,高则树薄山瘦,草髡石秃,千顷湖光,缩为杯子,北高、御教场是其样也。虽眼界稍阔,然我真长不过六尺,睁眼不见十里,安用此大地方为哉?”

余爱眼界宽,大地收隙罅。瓮牖与窗棂,到眼皆图画——这四句是说:我却喜欢登高看湖景,登高则眼界宽,大地尽收眼底。从瓮牖洞看,从窗棂看,可以组成不同的画面。

渐入亦渐佳,长康食甘蔗。数笔倪云林,居然胜荆夏——这四句是说:就像顾恺之吃甘蔗,渐入佳境。倪云林寥寥几笔的风景画,居然胜过了荆浩与夏圭。啖蔗: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顾长康(恺之)啖甘蔗,先食尾。问所以,云:‘渐至佳境。’”后因以“啖蔗”喻境况逐渐好转。《中国绘画简史·第六章·五代十国绘画》:“荆浩,生卒年不详。字浩然,河内(今河南沁阳)人。五代时避乱于太行山之洪谷,自号洪谷子。曾言‘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他所谓的‘笔’指的或是勾皴,而‘墨’所指的是阴阳向背的墨色变化,这可视为五代山水画家对运用水墨勾皴表现山石质感的自觉。”《中国绘画简史·第八章·元代绘画》:“倪瓒(1301-1374),字元镇,号云林,江苏无锡人。其家为江南富户,藏画颇丰,性情狷介,好洁成癖。元末暴民起事,他散尽家财,浪迹太湖,‘扁舟箬笠,往来湖泖间’达二十馀年。”《中国绘画简史·第七章·宋辽金绘画》:“夏圭,字禹玉,生卒年不详,钱塘人,宁宗时画院待诏。画风与马远相近而清淡含蓄,布局剪裁更为简约概括,有‘夏半边’之称,又以‘马、夏’并举。《溪山清远图》、《山水十二景图》、《长江万里图》等传世作品,或表现悬岩峻岭,或表现浅滩湖岸,或表现长河孤烟,意境悠远,笔法生动,体现出一种与北宋全景山水截然不同的体貌,它试图把握住特定瞬间的确切感受,并且传达出作者对似水流年的感受或伤春悲秋的情怀。”

刻画非不工,淡远长声价。余爱道士庐,宁受中郎骂——这四句是说:画家的刻画并不是不工巧,可是风格淡远反而能提高声价。我喜欢道士所居住的屋庐,宁愿忍受袁中郎的责骂。

对自然风光的审美眼光,即使均为名家,张岱与袁中郎各不相同,这正是他们的独到之处。

芙蓉石

此诗描写了芙蓉石珍异之处以及主人对它的爱护。

吴山为石窟,是石必玲珑。此石但浑朴,不复起奇峰。

花瓣几层折,堕地一芙蓉。痴然在草际,上覆以长松。

濯磨如结铁,苍翠有苔封。主人过珍惜,周护以墙墉。

恨无舒展地,支鹤闭韬笼。仅堪留几席,聊为怪石供。

吴山为石窟,是石必玲珑。此石但浑朴,不复起奇峰。花瓣几层折,堕地一芙蓉。痴然在草际,上覆以长松。濯磨如结铁,苍翠有苔封——这十句是说:吴山是石头窟,一般的石头都是玲珑透剔的。唯有这石头显得很浑朴,没有奇峰之形。只见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就像掉在地上的一朵芙蓉花。它赫然地躺在草丛中,上面有苍松覆盖。洗濯磨打像铁器一样光亮,石上有苍翠的颜色原来上面生有苔藓。

主人过珍惜,周护以墙墉。恨无舒展地,支鹤闭韬笼。仅堪留几席,聊为怪石供——这六句是说:主人过于珍惜它,四周砌了围墙加以保护。可恨的是地方太狭窄无法舒展,就像支遁养鹤被关在樊笼里。这里仅仅留下一张桌子的空隙,只可为怪石设置供品而已。

此诗对芙蓉石的特征作了精细的描绘,使人如亲见其形。

施公庙

此诗描写了施全刺杀秦桧未成而被杀的冤愤。

施殿司,不了汉,刺虎不伤蛇不断。

受其反噬齿利剑,杀人媚人报可汗。

厉鬼街头白昼现,老奸至此掩其面,邀呼簇拥遮车幔。

弃尸漂泊钱塘岸,怒卷胥涛走雷电,雪瞔移来天地变。

施殿司,不了汉,刺虎不伤蛇不断。受其反噬齿利剑,杀人媚人报可汗。厉鬼街头白昼现,老奸至此掩其面,邀呼簇拥遮车幔——这七句是说:施全是一个不能痛快了结事情的汉子(其实施全刺杀秦桧未成也并不符合他的意愿),刺虎不伤斩蛇不断反受其害。施全被人反咬(指有人说“此不了汉,不杀何为”),人们的口齿简直比宝剑还锋利。秦桧杀人献媚的嘴脸只有可汗高兴。白昼街头出现厉鬼,老奸这才害怕起来,加强护卫,出来时前呼后拥,车幔也遮盖得严严实实。

弃尸漂泊钱塘岸,怒卷胥涛走雷电,雪癅移来天地变——这三句是说:施全的尸体被抛弃在钱塘江边,雷电交加,怒涛席卷,仿佛雪山移来,天地变色。

此诗最后用钱塘江的怒涛来形容人民对施全被杀的冤愤情绪,极形象,极有力度!

乐府诗十首(选二)

荆轲匕

此诗有序说:“荆轲为燕太子刺秦王,奉地图以献,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轲左手把秦王袖,右手持匕首揕之。秦王惊起,环柱走,拔剑。剑恋室,不能即拔。轲逐秦王,秦王仓卒不知所为。左右曰:‘王负剑!’负剑遂拔,断荆轲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吾欲生劫之,必得契约以报太子也。’左右既前,击斩之。遂被杀。”此诗抒写了诗人因荆轲未能刺杀秦王而愤慨万千。

刺韩相,聂轵里。刺王僚,吴专诸。不了事,荆瞶飞。

鬼夜哭,樊于期。秦舞阳,若死灰。提药囊,有夏医。

瞕铜柱,中副车。易水祖道尽白衣,壮士一去不复归。

怒发冲冠空涕瞖,呜呼!怒发冲冠空涕瞖!

刺韩相,聂轵里。刺王僚,吴专诸——这四句是说:刺杀韩相侠累,是轵深井里人聂政;刺杀王僚,是吴国人专诸。《史记·卷八十六》:“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韩取聂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于是韩悬购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史记·卷三十一》:“光伏甲士于窟室,而谒王僚饮。王僚使兵陈于道,自王宫至光之家,门阶户席,皆王僚之亲也,人夹持铍。公子光详为足疾,入于窟室,使专诸置匕首于炙鱼之中以进食。手匕首刺王僚,铍交于匈,遂弑王僚。”

不了事,荆佽飞。鬼夜哭,樊于期。秦舞阳,若死灰。提药囊,有夏医。擿铜柱,中副车。易水祖道尽白衣,壮士一去不复归——这十二句是说:荆轲帮助燕太子丹飞翔,却未能成事。樊于期将军白白抛弃了头颅,他的冤魂会在夜间哭泣。秦舞阳胆小怯懦,行刺时面如死灰。秦朝有姓夏的医生,用药囊击荆轲。可惜荆轲的匕首只擿中铜柱,张良的铁椎只击中副车。在易水与荆轲饯行的人全都穿着白衣,并且悲歌“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史记·卷八十六》:“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于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于期仰天太息流涕曰:‘于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荆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于期乃前曰:‘为之柰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于期偏袒扼腕而进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刭。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之……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荆轲奉樊于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柙,以次进。至陛,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怒发冲冠空涕洟,呜呼!怒发冲冠空涕洟——这两句是说:因大怒而头发冲掉了帽子,但只是白白流泪。唉!唉!因大怒而头发冲掉了帽子,但只是白白流泪!

此诗开头四句用来烘托、陪衬,中间十二句写得简洁、明快,末尾两句有意重叠,充满愤激之情。

博浪椎

此诗有序说:“张良,韩人。秦灭韩,良年少。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良因东见沧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震怒,大索天下,卒莫能得。”此诗赞颂了张良刺秦王的壮举和能为帝师的博大胸襟。

黄石公,赤松子。报秦仇,立韩祀。

先见沧海君,千金募壮士。博浪只一椎,大索出秦市。

圯上书未传,神奇已若此。赖汝一击功,明年祖龙死。

副即瞘凉车,鲍鱼臭方始。行将作帝师,肯与荆聂齿?

满腹储风雷,貌一好女子。是不是,问太史。

黄石公,赤松子。报秦仇,立韩祀——这四句是说:张良曾遇到过隐君子黄石公,给他传授兵书。他立功后要当赤松子。他要报秦灭韩之仇,为韩国立祀。《史记·卷五十五》:“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强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曰:‘诺。’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去,曰:‘后五日早会。’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后,何也?’去,曰:‘后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癆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习诵读之。”《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从上击代,出奇计马邑下,及立萧何相国,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留侯乃称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雠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赤松子:相传为上古时神仙,各家所载,其事互有异同。据晋葛洪《神仙传》载:丹溪人皇初平十五岁时外出牧羊,被道士携至金华山石室中,四十馀年不复念家。其兄初起行山寻索,历年不得。后经道士指引于山中见之。问羊何在,初平叱白石成羊数万头。初起乃弃家从初平学道,“共服松脂、茯苓,至五百岁,能坐在立亡,行于日中无影,而有童子之色。后乃俱还乡里,亲族死终略尽,乃复还去。初平改字为赤松子,初起改字为鲁班”。

先见沧海君,千金募壮士。博浪只一椎,大索出秦市。圯上书未传,神奇已若此。赖汝一击功,明年祖龙死。副即癇凉车,鲍鱼臭方始。——这十句是说:张良先见沧海君,用千金招募壮士去行刺秦始皇。结果在博浪沙一椎误中副车,秦始皇大索天下,追捕张良。这时圯上老人尚未传授兵书,已经如此神奇了。就靠您这一击之功,因受到惊吓,第二年秦始皇就死了。秦始皇死后,秘不发丧。装他棺木的癇凉车,用臭鲍鱼混淆尸臭。《史记·卷六》:“秦始皇)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癇凉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癇凉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赐死。语具在李斯传中。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上癇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行将作帝师,肯与荆聂齿?满腹储风雷,貌一好女子。是不是,问太史——这六句是说:张良即将成为帝王之师,怎肯与荆轲、聂政等刺客为伍。他满腹储存着建国立业的壮志,而貌不惊人,就像一个柔弱的美女。是不是这样呢?你去问太史公司马迁吧!《史记·卷五十五》:“太史公曰:学者多言无鬼神,然言有物。至如留侯所见老父予书,亦可怪矣。高祖离困者数矣,而留侯常有功力焉,岂可谓非天乎?上曰:‘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外,吾不如子房。’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盖孔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留侯亦云。”

此诗结尾绝妙,“满腹储风雷,貌一好女子。是不是,问太史”,将满腹风雷的英武形象与好女子的柔弱形象作了对比,显示出张良外貌特征与性格特征的对立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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