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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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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和他也会探讨性问题。

我问莫扎特江究竟那种体位是最符合人体力学的。

他很吃惊。

他说公渡先生你这样年轻还没有结婚的人研究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我说你不要给我扮演什么假正经,你不干那事,孩子是怎么来的?他说我们的孩子是我们不懂事的时候通过内裤过滤出来的。

我大笑。

我说你们真是够土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别的姿势吗?莫扎特江想了想,他说难道真的还有别的姿势吗?我问他通常采用什么姿势。他比划了一下。

我说那是传教士式,最传统的一种。我就向莫扎特江详细地介绍起来,我拿着他的枕头放在我身上不同的部位,摆出不同的角度,当做女人。

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一本正经地听着,像一个虚心的学生。他也会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枕头,好像怕它就此染上性病。

第二天,莫扎特江来到了学校,但是看起来有点沮丧。

他斜靠在卷成一团的被子上,大脚趾从袜子洞里伸出来,不停扭动着。

我问他战况如何。

他说我昨天回去就跟我老婆说,公渡先生告诉我好几种姿势,今天晚上咱们也换一种吧,我总觉得我们的那种太过于古典了。老婆就瞪直了眼睛看着他。

他想她可能是被这种怪异的言论惊呆了。他说我也并不是说我们的不好,毕竟十几年一贯制出来进去的太熟了,没什么意思。他说我们可以采取立式的、侧式的、躺式的,当然也可以采取蹲式的,他们管这叫“玉女坐莲”,就是你坐在我的身上,背对着我,然后——然后呢?

然后她就狠狠地甩了一个大嘴巴在我脸上,莫扎特江摸着自己的脸笑了笑,说她总是这样,一点面子也不讲。后来呢?我问他。

后来我们做爱,还是老一套路子,但她发挥得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我想我还会抽时间跟她试试那些新花样的,要不然,岂不太可惜了?

穆江把他的枕头扔过来。他说你把枕头干了她是你的女人,我把她给你了。

莫扎特江嘬了嘬牙花子,像死尸一样平躺,开始睡觉,看来,累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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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江是一个深刻的人。

他说,有些东西等你老了就喜欢,比如老年人喜欢喝粥;有些颜色你年轻时可能喜欢,后来就开始讨厌——因为你老了。老是一种生理现象,但更是一种感觉。当你感觉到自己老了的时候,你就一下子真的老了。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牙,他说你看,在我初次剔牙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道缝。现在你看,这条缝很大,像是马的牙齿。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他说你看它老了,几年以前我刚穿上它的时候,笔挺笔挺的,现在,你看,满是褶子,这里还有一个洞,这就是说,衣服也会老的。

人一老,衣服也变老,他说。

莫扎特江像一只反刍的羊,总是不停地有话说。他有很多治家的名言:如果你的家很穷,那就凑合着过吧;如果你的家里没有钱,就当他们没给你印吧;如果你的妻子有外遇,别为她担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的妻子跟人跑路,你不必太生气,反正她也跟你睡过了;如果你的孩子跟你不太亲,你不用太伤心,因为他是过滤来的;如果孩子不像你,那他还有希望;如果孩子特别像你,他的后半辈子一定很暗淡;如果你的家里有很多咸菜罐子和大尺码的内裤,你的家庭生活一定颇为不幸;情人和你做爱,老婆只会和你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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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江有老婆,并且就在本市,但他从来不让我们看,秘不示人。

莫扎特江和老婆结婚已经二十年了。他们原来生活在南方,靠近长江。

三峡工程的修建使得当地的生活成本暴涨,再加上他老婆的厂子也倒闭了。

于是就来投奔他。这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音乐家莫扎特江本来想让他的老婆相夫教子做好留守女士,他可以飞在空中。

现在一下子被拉到了地上,他摔了个大马趴。他对现实的无情欲哭无泪。

莫扎特江的生活负担和心理负担空前沉重,有点未老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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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江是个美食家。

他和厨房的大师傅结下了梁子,因为他总是在说他们的坏话。

穆江不是批评炒菜油放多了胆固醇过高了,就是菜太咸打死卖盐的了,要不然就是“葱头炒肉”“菜花炒肉”成了“葱头找肉”“菜花找肉”了,他打菜时品头论足,像一只猴子总是怨气冲天。

猪有阴毛吗?莫扎特江吃饭的时候,突然停下来,问我。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没特别注意过。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我问。

你看,莫扎特江把肉片夹起来,上面沾着一根卷曲的毛发,又黑又亮,呈卷曲状。

那分明是人的阴毛,只是分不清是男性还是女性。

我说很简单,一种可能是大师傅在切菜的时候,赶上阴部瘙痒,就顺手抓了一下,赶上指甲长,带下了一根。

另一种可能,这是人肉,也就是说你现在吃的恰好是人体上的某一部位。

第三种可能,大师傅是男性,这段时间性压抑,借猪肉来发泄,被你赶上了。

这三种情形我都很难判断,但我唯一确定一点:菜花没有长阴毛。说完之后,我低下头接着吃饭。还好我打的是芹菜拌腐竹,可以自己欺骗自己。

我的意思很简单:别把这件事太当回事了,把那根毛挑出去,接着吃就完了。

穆江却怒不可遏,他找到后勤处,把那个菜给主任看。

主任是个老太太,中午吃的也是这个菜,正在剔牙,一看就吐了。

吐完之后,还不算完,她还得在臭气熏天的呕吐物里翻捡自己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假牙。

她把假牙洗干净,重新安上,拿着莫扎特江的菜盆去找伙食科。伙食科长赞扬了穆江同志的认真精神,说人家都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你是菜花炒肉里挑人毛。

食堂工作人员全体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大师傅恨透了莫扎特江。

有一段时间,莫扎特江只好让我们帮他打饭,免得再和他们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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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老婆的鼓动下,莫扎特江居然野心勃勃想承包单位的食堂。他每天早上都会从家里带来饭菜争取我们的口味。

我们拗不过他,只好吃一点。我们吃了之后,齐声说好。

第二天,在我们的热情鼓励下,他给校长也带来了一份。他很热情,校长实在逃不过他热情的目光就全吃了。当天下午,校长就住进校医室,打上了点滴。

虽然我们不能断定是穆江的菜有问题,但想想都后怕。在他的积极努力下,食堂承包计划终于宣告破产。穆江后来给他的老婆开了一家包子铺,专卖灌汤包,但可惜不是人肉馅儿的。

他带了几个给我们尝鲜儿。

正好是他最痛恨的那种:油很大,盐很多。

穆江说,你们不懂,这正是我老婆的高明之处,每卖出一笼包子,就能卖出去两碗汤,这就叫苦心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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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要组织一台中秋晚会。

作为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莫扎特江是理所当然的总设计师和总导演。他还专门从外面拉来了一个女孩儿当做他的助手。女孩儿是学舞蹈的,线条很美,美中不足是眼睛一大一小。傻子都会看出来莫扎特江和那个女人关系不一般。他和那个女人好上了,不是公开的那种。他们总是偷偷摸摸欲擒故纵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莫扎特江从不让那个女孩儿和我们同桌吃饭,估计是怕有人起下不良之念,横刀夺爱。

莫扎特江从来不承认他和那个女孩儿关系暧昧,他向所有的人解释,这个女人是他的师妹。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莫扎特江越描越黑。

大家都气得咬牙切齿:连莫扎特江这样的人都找上了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关于莫扎特江的传说开始漫天飞舞:

有人看见他搂着师妹的腰在山下散步偶尔摸一下人家的屁股;有人看见他晚上一点多钟衣冠不整地从师妹的客房出来像奸夫西门庆;有人看见他星期天陪着师妹进城,在性用品商店买小号的避孕套;大家都争相说着他的绯闻,绘声绘色愤愤不平。

一开始莫扎特江还对我们表示愤慨,后来他说我们是:一群禽兽。

在莫扎特江及其师妹的精诚配合下,我们过了一个难忘的中秋节。莫扎特江也成功地把中秋晚会办成了他的个人音乐会。所有的节目都有穆江的名字出现,不是独唱,就是伴唱,不是作词,就是作曲,或者指挥。实在轮不到他出场的地方,他委曲求全顾全大局。他在学生的小品中分别扮演了一只不睡觉的猫头鹰和一个垃圾桶,纹丝不动,就和真的一样。当他演唱校长作词自己作曲的校歌《我们站在高高的牛头山上》时,他的师妹作为领舞,和无数的小女生像众星捧月一样把他围在中间,莫扎特江笑得很辉煌,他为这次音乐会特别推出的新镶的金牙也是金光灿灿。学生在下面吹口哨鼓掌喝倒彩发出嘘声,校长大声拍着桌子呵斥,现场气氛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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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莫扎特江还做出了让我们大吃一惊的事。他培养出一个杰出的弟子,一个天才的指挥家。天才指挥家熊太平长得很高,身体也很胖,和他在一起,穆江像是一个后娘养的。

他爸爸给了学校二十万的赞助费把他弄了进来,就是想让他和一群正常孩子一起上学,一起升级,一起长大。

天才儿童熊太平从来不用考试就可以升级。

天才儿童熊太平上课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专职的老师每天跟着他,教他数数,因为他总是不能专心学习,当然,这个老师的工资由熊爸爸来出。

他在学校里还养了一只鸟。

和别的鸟一样,它晚上住在笼子里。但白天,它是站在一个横棍上,脚上系着一根链子。

熊太平每天就拎着或是架着那只鸟在学校里逛,这成为学校的一道风景。

没有人敢对熊同学指手画脚。

校长引用奥威尔先生的话这样解释这件事:这个学校人人都是平等的,只不过对一些人更平等。

有一天,那只鸟被野猫给咬了一口,但是没死。

你就可以见到一只瞎了一只眼、充满反叛精神的鸟倔犟地站在棍子上,瑟瑟发抖。

这只猫口余生的鸟心灵也受到了重创,谁都再也不能碰它。我对这只鸟很同情。

我小时候有个朋友叫阿飞,他最喜欢折磨小狗,非常小的狗。他会在这只狗刚开始记事的时候,用手拎住它的尾巴,把它倒挂起来。

这只狗一开始是狂吠,后来是哀鸣,再后来根本就叫不出来,只有喘气的份儿。

这时候他才把狗放掉。

从此,这条狗成为一个异类,任何人的触摸都会使它大发雷霆,狂咬不止。

有一次,熊太平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变得很疯狂。

他冲到正在做课间操的学生们面前,站在领操台上,用砖头砍人。学生和老师都吓得一哄而散。

熊太平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从跟班老师的手里抢过棍子,把那只倔强的鸟给撕碎了。

真的是撕碎了,领操台上到处都是小鸟沾着血的羽毛和残缺的肢体,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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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校长无意中发现,熊太平很喜欢音乐,每次学生们做操的时候,他站在队尾,听着广播体操的伴奏音乐,总是手舞足蹈,好像是在打拍子。

校长是一个喜欢突发奇想的人,他让莫扎特江好好开发这个孩子的指挥能力。

莫扎特江总是很听话的,尤其是老板的话。

我们则很担心穆江也落得那只鸟的下场。

事实出乎我们意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穆江和这个孩子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取得了他的信任。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让这个孩子听了大量的曲目,并且不厌其烦,教会了他基本的指挥动作。

量变产生了质变。

这个孩子开始表现出惊人的指挥力。

他可以听着音乐,一点不差地指挥一首完整的曲子,开始是小段,然后就是整个乐章。

穆江很得意自己的成就,他专门安排了一场欣赏音乐会,让全校师生来参观他的成绩。

音乐会是成功的,校长很满意,因为这事儿又可以写进他的校史。以后就形成了一个传统:每次开校会,校长都会说: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邀请熊太平同学来指挥大家唱校歌《我们站在高高的牛头山上》。每次开完校会,熊太平同学还要指挥我们唱《团结就是力量》。为了增加他的权威性,校长还专门给熊同学配了一个黑胶框的眼镜,镜片是树脂的平光镜,没有度数。熊同学指挥唱歌的时候,像黑猩猩一样威严,没有人敢不唱。那样的话,他会中断指挥走下台来,把指挥棒直接插进你的屁眼儿里。这可是件丢人的事儿。

不过这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真的发生过,也没有人真的敢尝试。

后来,莫扎特江带他参加了久负盛名的“夏哥奥古典音乐节”。主办者在勒索了熊爸爸一笔不菲的赞助费之后,答应穆江师徒可以现场演出。

他的热情感染了观众,演出一举成功。

整个乐队里,只有熊太平不知道作曲家姓甚名谁,作品写于何时何地,表现的是什么,但他最投入。

熊太平不懂音乐不懂含义,他认为所有这些都是指挥出来的奇迹。

他认为指挥可以代替一切,指挥具有伟大意义,指挥就是核心,指挥就是一二一,指挥就是方向,指挥就是热情,指挥就是演出,指挥棒就是他的魔杖,每个人都是它的奴隶。

演出获得了媒体的强烈关注,穆江师徒成为音乐会最闪亮的星星。

107

从“夏哥奥古典音乐节”回到学校,穆江表现反常。他对我们说,他想自杀,因为作为一个在音乐道路上摸爬滚打了很长时间的人,他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活着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了,现在死去,勉强还能算功成名就急流勇退,不用再担心晚节不保。

我们给他出了很多自杀的建议,基本上都是属于见血封喉的那种,比较惨烈。

穆江很郁闷,但这只是表象。

真正的原因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清高很有艺术气质的人,但现在掉进了一个泥潭,正在逐渐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他还发现,这个世界无比荒诞,一个傻子居然可以指挥一群傻子,而他是这件事的积极参与者,他觉得害臊。

但这只是想想,不过是想想。

穆江郁闷了几天之后,重新获得了活下去的勇气。

作为天才指挥家的老师,他无比风光,还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莫扎特,不过是莫扎特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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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同一个教研室的咪咪老师关系很好。咪咪也是刚毕业,但是比我小三岁,是一个聪明灵秀的女孩儿。

咪咪的宿舍就在我的隔壁。和她同住的苏苏是结了婚的人,晚上会回家。

在苏苏回家的时候,我会和咪咪待在一起聊天。

她见过左楠。左楠来过学校几次,她的落落大方获得了很好的印象分。

咪咪也对我夸过她几次。

不过朋友们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和左楠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我们已经决定分手,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咪咪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规矩,毕竟都是有主儿的人了。

有时候,我会和她讲自己的一些事情。

我不是很专心地讲,她也不是很专心地去听,一边听,一边拨拉着一把吉他。

我和左楠分手之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她没有任何表示,有点儿无动于衷。

也许是为了获得某种慰藉,我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她。

她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湿润,没有应和,没有柔软,没有冲动,没有一点热情,她的脸上,只有一种冰冷的、绝望的、适宜在月夜下抚摸的表情。

这是一场从来没有开始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咪咪只是个旁观者,丝毫没有介人爱情的想法。她原本是站在整个事件之外的。现在要她成为一个重要角色,这让她惊慌失措。她不知道究竟应该前进还是退缩。所以,她就会出现这种状态:不冷不热,没心没肺。

我和咪咪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有时候,我们会出去散步。山里雾气很大。

我们在雾里走着,一句话都不说。

停下来抽烟的时候,我发现四周都被弥漫的雾气包围着,像是一片汪洋大海。

和咪咪比起来,苏苏就要快乐得多。

苏苏体形非常好,据我观察,她应该是个性欲旺盛的人。

和这样的女人做爱,只要做过一次,你就会怀念很长时间。

但据我观察,她的夫妻生活好像不是特别和谐。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回去,能在学校多待会儿就不回家。

她喜欢和我们这些没结婚的人待在一起,说一些荤笑话或是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坐在一张桌子上。我们跟着电视机,一起敲着饭盆唱《朋友》那首歌,弄得那帮老教师对我们总是侧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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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来了一个新老师,叫韩静,在不长的时间里,她引起了所有已婚和未婚男士的注意。韩静个子很高,乳房过度发育,腰肢很细,肤色很白,健康丰腴,在各个方面都符合我心目中的性幻想。她总是把头发扎得很高,看起来热情洋溢。

她原来是应聘英语老师的,结果,英语老师超编,她只能跑到文印室工作。文印室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在她之前,是一个老太太负责一切,我们都把那里当成巫婆的巢穴,阴冷潮湿。但她的到来改变了一切,那里马上变得暖和舒适,有音乐,有零食,有凹凸有致的健康女人和性感的气息。

文印室成为许多男同志心中的“美穴地”,除了不能抽烟,那里几乎无可挑剔。

韩静成为大众情人,每个人都对她有性幻想,充满了欲望,甚至连老校长也未能免俗。

学校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卡拉OK舞会当做放松,举办的地点是在离学校很远的一个舞厅,据说这个舞厅也是学校董事长的产业之一。韩静跳起国标来中规中矩,跳起水兵舞来又显得很狂放。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默默地观察着她。

她的表现理所当然也被别人注意。韩静和老校长跳了好几支曲子,他们一边跳一边说着话,看起来很愉快。

在回来的车上,老校长舍弃他平时坐惯的位子不做,偏偏要坐在过道,坐在韩静的后面。

因为已经接近子夜时分,大家跳了半天的舞,都昏昏欲睡,我也是。

我挨着咪咪坐着,在黑暗中,我拉着她的手。

咪咪很自然地靠在我的身上,没有人注意我们。

我们的心里都很温暖。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老校长的手开始不安分地移动。

他好像是下意识地扶着韩静的腰,唯恐她因为突然刹车闪着。

其实已经不是腰了,那个部位,准确地说,应该叫臀部。

韩静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她的腰挺得笔直,看起来还挺舒服。我想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这只老公羊给驯服了。我拍拍咪咪的手,偷偷指给她看,咪咪只是撇了撇嘴。

110

有一次,我去韩静的宿舍借小说。

说是借书,其实不过是个理由,就是为了和她说会儿话。

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印练习题或是试卷,早已经非常熟悉。

我看到桌上有一本相册,她好像看出我的兴趣,递给了我。

都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有的是在公园,有的是在床上。

她说你肯定想不到我已经结婚了。

我是过来人。

我才知道她已经结了婚。

她的丈夫现在一所大学里教书,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她说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很好,经常会打架。她经常会抓他或是咬他。

后来,她的丈夫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当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抚弄她那白晳娇嫩的手,然后趁她不注意就紧紧地扣住它们,剪去她的指甲,有几次甚至剪到肉里去了。她捧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身上仅次于牙齿的利器居然被残损到这样的程度不禁黯然神伤。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会打架,丈夫的手上和脸上还是经常会有血淋淋的或长或短的抓痕。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说起这些事。在我看来,这些都是隐私,是不能随便对人说的。

111

韩静很喜欢和我聊天。

有一天我去盯自习,回去之后,发现她来过了。桌上有她写的一个字条:

我感觉,很累,这些天。

我在想好多自己的故事,因为我并不是没思想的人。我会经常找你聊天,把我的烦恼倾诉给你。今天,收到了他的信,他要出去挣钱他要讲好多课,我想他会累坏自己。我该怎么办?

你会把我的什么写进你的大作之中?

I fear it,If ear you,Stop here today,Good night,Your tea is ready。

我想我已经爱上她了。

时间还早,我到宿舍去找她。她正在看相册,看起来有点郁闷。我说出去走走吧,我也觉得很压抑。她同意了。

初冬的天气,有风吹,很清冷。单薄而干涩的阳光从树上飘落下来,是冬天无奈的叹息。一个中年汉子静静地蹲在一摊柔软的冒着热气的牛粪旁,燃烧着烟袋里的耐心。

他心无旁骛,好像在等待着牛粪的成熟。

一群女人背着筐走过,突如其来的风卷起艳俗的红围巾,打在她们受过太多的紫外线照射因而显得黧黑的脸上。女人竭力地向前倾着身体来保持身体的平衡。筐里装的是粗壮的萝卜,像是男人的性器。这两个画面深深植根于我对韩静的记忆,充满象征与隐喻。

112

后来我们回到她的宿舍。

因为屋里很热,她脱掉外套。她穿的衣服很少,可以看出来她没有穿胸衣。

我看着她的身体,克制着欲望。

她说我觉得很压抑,这个学校像是一座孤岛,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人能解决我的问题。我笑着说是性问题吗?她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有点冲动地抱住她。她没有丝毫的反抗,相反,看起来很愉快。我吻了她,她的嘴唇丰厚,技巧熟练。她的胸像是少女的一样,美好丰润。我把手探向她的隐秘处,她早已经反应强烈,湿得像一块抹布。我没来得及脱她的上衣,只是把她的裤子脱下来放在一边,就开始和她做爱。

她的身体无比丰腴。

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娇美而润滑的身躯,以至我的阴茎像饱满的谷穗一样,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早泄了。在插入她的身体一分钟之内。这让我满怀愧疚。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韩静擦着身上的东西,看起来见怪不怪。她只是有些失望地把自己的裤子穿上。她说我丈夫也是经常这样,没什么的。她说等你什么时候有想法了再来找我吧。早泄的事让我很沮丧。

因为自从和左楠分手之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爱了。再说,工作负担很重,过度的精神压力也助纣为虐。

还好,我还年轻。

我的想法很快就变得很炽热,当再次见到她之后。文印室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在看书。我把门锁上,开始吻她。她轻轻推开我,说不要在这里。

我们俩心照不宣地进了她的宿舍,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放开她。

我开始挤压她,撞击她,疯狂地占有她。韩静的呻吟是动人心魄的。

她不停地说着好了你哪你快把我弄死了好了你哪你快把我弄死了。只有傻子才会放慢速度和烈度,这种乞求只会让我更加疯狂。在韩静的身上,我体验着写作的乐趣。写作等于性。

你戳人得越深,这种体验就越强烈。我们两个疲惫地躺在床上。

因为比我还要大几岁,她的欲望特别强烈,让我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说,韩静,在床上你真是个女中豪杰。

我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多,天已经黑下来了。

我们泡了两碗面,吃起来很香,尤其是经过如此的体力消耗之后。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

韩静说她还有个妹妹,在老家待着。

妹妹在一个饭店上班,最大的爱好就是和老板睡觉、偷老板的钱。

妹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和男人睡了,比韩静早得多。

但是她老得也很快。

韩静说我和她站在一起,人们都认为她是姐姐,我是妹妹。因为,我上过大学,我是有文化的,有文化的女人最懂得如何保养。她说滋养很多女人的男人一定会老,而很多男人滋养或是被一个男人很好地滋养的女人不会老。即使五十岁,她还会风韵犹存。她说她不会成为男人的玩具,也不希望被男人驾驭。即使她倒下,她也从不屈服,她享受性生活。谈起这种女权主义的话题有点不太愉快,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了。那天晚上,我睡得像个婴儿。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看来是做爱后遗症。

113

韩静知道我在写东西,她问我会把她的什么写进我的作品之中?我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准确答案。

她也许担心我会写出一部低劣地自然主义作品,把和她的每一次做爱毫发不爽地记录下来,把她的每一个反应记录下来,把她的每一句话记录下来,甚至会明确交代一些人和一些场景,把我和她的所有事情都写出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让人对号入座,白昼宣淫,使她颜面无存。我说不会的,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也不会有人关心你到底是谁,所有看这本书的人都会发现一个赤裸裸的自己。

但是韩静对我还是有某种心理上的恐惧。

因为,在她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忘我投入的人,我和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着审视的尺度,总是若即若离。

114

韩静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女人,她曾经给我讲过“两个字母的风流史”。

字母I和O是一对情侣,当然,从字母上你就可以分出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I和O开始了他们的热恋,O最喜欢逛商场,I辛辛苦苦作陪,此时,他们的运动轨迹呈N字形,上上下下,从一个购物中心到商贸大厦,坐了很多扶梯。

当然,他们也会闹些小矛盾,O把脸转过去,成了一个O;I只好哄O,说些妄自菲薄的话,博取她的欢心,于是O笑了,O表示她笑得很灿烂,嘴角都咧开,幸福的笑容从脸上溢了出去。

他们回到了H形的单元房。

他们彼此缠绵。

I觉得下体变得灼热,变成了一个尖锐的A字,渴望发动攻击;而O同样变得很渴望,她觉得自己B字形的乳房在急剧膨胀,呼之欲出;他们紧紧拥抱,像一个9字,下体紧紧地贴在一起;I趴在O身上,进行了最古典的T式操作。

T字很像一个图钉,在很长的时间里,T字就是他们的图腾: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阳具上,戳人得越深,越能带来长久的快乐。当然,他们也会采取更富有想象力和视觉冲击力的姿势。他们进行了7式、M式、金鸡独立的K式的尝试,兴致很浓。道路是曲折的,追求高潮的道路是漫长的。I用尽千辛万苦,经历了5字型的艰难探索和寻觅,也经历了阵痛,终于把O推向了高潮。

O的身体舒服地摆成3形,看着僵硬的已经累成Z形的I,心中涌起了一种温柔。她把手搭在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I身上,决定和这个男人不离不弃。

两人结婚了,结婚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把I先生累成了8形,四脚朝天,疲于奔命。

没过多长时间,O变成了D,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曾经柔软的腰肢如今像是一段枯木,实在让人痛苦万分。

O捧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可以看到,她变成了化。

她在病床上把双腿张开成为6字形。

病房外的I有些担心,医生告诉他:这个女人的生产并不顺利,G字说明了一切。

当孩子生出去的一刹那,O觉得自己空了,成了C。还好,她没有患上“产后忧郁症”。

几年过去,O尽心尽力地哺育着家庭和孩子。她曾经像B一样饱满的乳房变成了E,逐渐开始干瘪。I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中正平和,但他狂躁的内心没有一刻停息,还和以前一样充满了欲念。I其实不是I,而是F,他对所有的女性都充满了狂热,他的下体像一枚蓄势待发的小火箭,总是跃跃欲试。

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字母I和O的爱情走到了终点。他们从I形的家里出来,走进了婚姻登记处。

出来之后,I的运动轨迹为J,向左面走去,心有悔意;O的运动轨迹为I,僵硬地向右面走去,抱定了与I今生不再相见的决绝。他们都需要重新平静下来,重新变回自己。

韩静一面讲这个故事,一面随手在纸上画着那些字母。韩静说,这个故事很特别,可是有版权的。我说,用这种办法教人记忆二十六个字母,绝对事半功倍,比任何通过这些字母表达出来的文字,都要直观得多。不过,儿童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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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静有时候会变得很忧郁,她说:结了婚的女人,和你们这些没结婚的人搅在一起,说实话啊,我觉得我是在犯罪。她没有说出那个词,但那个词一直烙在我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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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知道,之所以韩静毫无忌惮,拒绝釆用任何方式避孕,是因为那时候她是在吃一种很奇怪的药。

那个药是她的丈夫和她一起从医院买来的。

她的丈夫迫切想要一个孩子,但韩静总是不见任何风吹草动。他带韩静去医院诊治,医生说不孕的原因是在韩静身上,说她需要调理,给她开了药方。

医生告诉她:吃这种药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怀孕。

一旦完成既定的疗程,断药之后,她就会非常容易怀孕。

于是她的丈夫就给她买了药,想在她吃完这些药之后,一起收获孩子。

我就是在那个非常时期和她认识,和她做爱的。

但据我看,这药有很强的副作用。韩静服药的那段时间,她在床上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性饥渴来形容。她似乎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欲壑难填。所以,我们做爱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手段,没有任何后顾之忧。韩静对我说,这是她最后的疯狂。只要她把这个药全部吃完,她就做个良家妇女,再也不轻易和男人上床。

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注定不是唯一的一个。其实,在拥有我的同时,她还拥有马路。在韩静和我好之前,她和马路已经睡过不止一次。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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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是学校的美术老师,是我的同事,也是韩静的同事。他们发生关系的具体过程韩静没有告诉我,但估计和我勾引她的程序差不了多少:先是不怀好意没话找话,继而两情相悦动手动脚,再后来郎情妾意水到渠成。他们两个都是结了婚的人,比起我来自然更有优势,也更直接。

韩静之所以和我睡觉,因为那时马路请假回家,回家去看他的老婆孩子。

于是,她想报复马路。马路曾经对她说自己生活得很不幸,他还说了很多甜言蜜语,甚至怂恿她和他同时离婚,然后重新结合,永远和她生活在一起。在和她上床之后,一切就都变了。马路不再提离婚的事,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回家就回家,还想继续扮演他的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却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独守空房。

韩静非常郁闷,所以我轻轻一勾引,她就下水了。

换句话说,即使不是我,她也会和别的男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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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静出现之前,我和马路已经是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发现他和韩静的任何蛛丝马迹,可见这件事他们做得是如何隐秘。

在马路回来之后,韩静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她和我们两个都有肉体关系,这件事情就变得很尴尬。但那时,我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我只发现,马路探家回来之后,韩静和他的关系变得很暧昧。他们总是待在一起,不是韩静在画室,就是马路在文印室。

韩静开始减少来我这里的次数,而在以前,她只要有时间,就会来找我,我们就会速战速决地办上一次。

我像以前那样和马路说话,去他的办公室。因为她经常也在那里。

马路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他和韩静在一起说说笑笑。

我居心叵测地观察着他们,心里被愤怒和醋意充满了,却还得装腔作势,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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