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丹一直没说话。
她坐在屋里，手指按在键盘上，停住了。
门外，两个男人之间每一句对话，一字不落，全都落进了耳朵。
“艾丹，今天见不到你，我就不会走的。”小武急了。尹一丁痛快完，根本不给小武机会，直接关门。
“嘿，你有完没完？我关门了。越说你越来劲啦。你要是愿意呆着，就在楼道里呆着吧。屋里的热乎气，都被放跑了。我可没工夫陪着你折腾。”尹一丁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啪”一声，门在小武面前，重重关上了。
小武的声音顺着门缝，夹着丝丝的冷风，传了进来：“我就在门口等着你！艾丹！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艾丹心里一惊，努力让自己不去听。
尹一丁转身回来，心满意足，笑得阳光灿烂：“来，咱接着玩吧。别理他。”刚才的一顿排场，让他过足了瘾，心里这叫一个痛快。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孩，脸色已经变了，眼圈微微泛红。他也没有注意到，电脑里的游戏，已经重启了。
门外，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又开始继续玩游戏。尹一丁整晚的心情都很好，临睡前，他对艾丹说，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然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歪在床边，睡着了。
我一直不知道，艾丹和尹一丁到底到了什么阶段，也没问，只是知道，尹一丁有时候会在艾丹家过夜。
尹一丁睡得很踏实。他不明白，女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他更不明白，女人天生就同情弱者，更何况，这个弱者是她的初恋情人。
艾丹怎么也睡不着。
感情，不是像电脑里的游戏一样，轻轻一点鼠标，就没有了。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按照我的话说，如果放在封建社会，你们都有两个孩子啦。
“你不出来，我就不走。”最后一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他能做到吗？
她想验证一下。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艾丹和我说的时候，黑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抹幸福恋爱中的幸福清晰可见。
“什么啊？”我能猜到的，小武一定就在外面。要是坐着，冬天的晚上，水泥地面可是够冷的。要是站着，两个多小时，确实不容易啊。
事实证明：我的想象力和小武的行动力之间，差距太大。
她的昔日情人，我的御用大厨，在艾丹打开门的一刻，正蹲在楼道的角落里。那里，是邻居摆放的冬储大白菜。
此刻，那双天天拿着画笔的手，天天给我们做菜的手，白皙而细嫩的手上，正捏着一片大白菜帮子。白菜帮子半截，叼在他的嘴里，正在被细嚼慢咽！
温暖的气流，一下子包裹住了小武的身体。
屋内的灯光，从门****出来，照在他的蓝色羽绒服上。在冬日的夜晚，那件衣服显得那么单薄。这衣服，是艾丹给他买的。
看着眼前的回头浪子，小女人艾丹，鼻子忽的一酸。眼前的男人，几个月前，还一直在这个家里。三个月前，这样的晚上，他应该正躺在屋里，在温暖的床上，和她在一起，看着电视，聊着天。
小武也看着她，撅着嘴，冻得发紫的嘴唇上，粘着没有嚼碎的白菜帮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诉说的人。
瞬间，两个人都哭了。
后来的事，就顺其自然了。可怜的尹一丁，还没睡醒就被CANCEL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我比较好奇，他离开那间房子时，怎么通过刚才自己训斥武青的门口？
他在路过那个门口的时候，心里想到是不是“城头变化大王旗”？
他会不会半夜打起行李就走了？还是第二天早上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他肯定不明白，睡了两个小时，怎么就乾坤突变，两个人的角色互换，自己成了那个在门外的人？
这个好奇心，我一直没有得到满足。我没问艾丹，估计她也说不清楚。
有些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没办法，他的对手是小武。两个人的段位，差太多。小武不傻，真的。
我只能感叹一声：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太快。
很久以后，我曾经问过艾丹，你当年是真的喜欢尹一丁吗，还是仅仅想气气小武呢？
她沉默良久，告诉我：“有时候，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和他在一起的。我只是希望有人出现在我的家了，陪着我，坐下来的时候听他说话，让他也听说话。我睡觉的时候，有人能在梦醒的时候，安慰我一下。我希望这个人，是我喜欢的。如果找不到这样的，那就退而求其次，找一个喜欢我的。”
武青光明正大地搬了回来。
真是不晓得他们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尹一丁会怎么样。后来的事情，证明尹一丁至少还是爱着艾丹。如果不是，他就一定是缺心眼。非常之缺心眼。这是后话。
艾丹和武青又恢复到了以前。我很替他们高兴，也为自己高兴，终于又有了吃饭的地儿。
武家饭店，终于继续营业了。
生活还是照旧。我们的课程已经没有什么，日子越来越休闲。
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艾丹又开始了经济紧张的生活。为了维持生活，她又开始今儿回家骗点钱，明儿回家骗点钱。有了钱，两个人再去超市采购。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叫上我。
人在某些时候，其实总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换做现在，估计早就直接分手了。但是那个时候，就是舍不得。人，总觉的攥在手里的是好的，其实不知道，松开了，也许会有另外一片天。
两个人闹过分手，吵架的方式也升级了。有时候会相互动手，怒的时候，艾丹会怒吼着分手，但是小武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现在再看，两个人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鸡毛蒜皮。
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进行时，总我想起有人曾经形容恋爱后期的人，通常的轨迹就是：撕、打、掐，离。他们还处于厮打的阶段，距离真正的分手，还远着呢。比如天天吵架的夫妻，彼此都对对方说出特别难听的话，但是真有人劝他们分手，离婚，两个人肯定都会把第三者马上一顿。吵架，也是爱情的一种表达方式，婚姻生活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