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正在办公室打盹,因为前一天在卫生院照顾艾文月,本应上周装订好的调解卷宗还未整理出,所以昨天晚上加班至午夜以后,此时文青极力控制着上下眼皮,以防它们合十。早晨主任打电话来告诉文青他要去处理一起发生在小甸子村的耕地与林地纠纷,今天他拜托一个与文青关系要好的大学生去照顾艾文月,因为是周一,会有相当村民选择这一天来政府办事,所以要文青留在办公室做接待并对一些事情酌情处理。
文青办公室的门开着,色子叔叔曾经问文青,“其他人都喜欢将办公室的门紧闭,为什么你总喜欢开着门?”
“开门好办事嘛,”文青这样答道,“主要是有些村民比较胆怯,看到一个部门办公室门关着并不敢进去,另外这样也方便村民进来咨询些问题。”
“就你心眼好,谁都帮,你是菩萨吗?你帮这儿帮那儿,可是你又得到了什么呢?刚来那几天你又是帮上官源拿东西,又是送站,还为她挡酒,可是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于颖像一位老师教训孩子那样训斥文青道。
砰地一声,文青的鼻子重重的撞倒了办公桌上,文青痛的清醒了,直起身揉了揉鼻子,并不担心会流鼻血,文青将一份文件放置档案柜,并拿出接待笔录仔细的整理着调解卷宗。
“文哥,你在忙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文青一听到这独特的妩媚声音,便知道是上官源。
“不用了,我一个人弄吧,你还是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吧,考上你心中理想的公务员对你更重要。”文青转动着发酸的手腕道。
上官源并不离开,坐在文青对面主任的位置上。文青继续整理面前的调解卷宗,待整理完毕最后一份卷宗时,文青后靠在靠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咦,你还在这,我以为你走了呢!”
“这不是等吃饭呢吗?”
“那你岂不是在这等了一个小时?”
文青看了看表,距下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这时色子叔叔、陈曦、于颖、姜智四人先后走进文青的办公室,坐在用于接待村民的长凳上。
“上官源,这几天怎么不见你给男朋友打电话?”色子叔叔微笑道,“移情别恋了吧?”
“胡说,我移到哪里去了?”上官源有些生气,色子叔叔什么玩笑都开。
“我旁边就有一位绅士,昨天我还看到你们一块逛街呢。”色子叔叔指的是姜智,包括文青这几天也常常见到他们二人在一起。
“好了,大家不要开玩笑了,谁都知道上官源的男朋友是公安局的正式公务员,还是想想中午我们去吃什么。”文青道。
“我男朋友是事业编。”上官源纠正道。
“我知道新开了一家砂锅,要不我们去尝尝。”陈曦建议道。
“对了,云芳呢?”
云芳说她今天有事。
……
吃完中饭,大家各回宿舍,文青路过一楼楼梯口的时候,一个戴着草帽穿着清布上衣和深色裤子的老汉叫住了文青,“同志,中午不上班吗?”
文青微笑着点了点头,“中午休息,下午两点半上班。”
“那我在这等着好了。”说着老汉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大爷,你先到我办公室坐会。”文青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回到宿舍取了暖瓶,便又折回办公室,文青为老汉倒了一杯水,“大爷,你是哪个村的?”
“我就是街里的,你这年轻人真不错,人又稳重,对人也和善,还能尽心尽力为百姓办事。”老汉竖起了大拇指。
“分内之事”文青觉得在老汉面前文绉绉的,老汉或许听不懂,于是改口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就是干这个的。”
“同志,你中午不休息吗?”
文青知道老汉不愿意耽误自己业余时间。“没关系,反正我也是在这住。”
“那同志我就和你说一下,”老汉点了一颗烟,“你也知道,与往年相比今年的雨水特别大,上个月就下了好几场大雨,这个月初又连续下了好几天,很多人家里都给淹了。”
文青点了点头道:“我听说兴中村很多地势低的人家,雨水漫过土炕了,我们下去查看了各村的灾情,今年庄稼受灾最严重了,很多地方都绝了产。”
“唉——”老汉长叹了口气。
“对了,你想反映什么情况?”文青问道。
“是这样的,这不前两天总下雨,我看我家门前雨水越积越多,就想在我家和东边邻居家堆起一道土墙,防止雨水灌入我家屋里,但我只要一将墙筑起来,邻居就把土墙翻开,现在水都流进我家屋里来了,我想找你们去看看,帮我解决此事。”老汉光顾着说话,夹在手指间的烟卷已烧的只剩下一截烟灰。
文青耐心的听老汉讲完,“这样,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第一,你们那一片的地势是怎样的?;第二,如果你把土墙筑起来,雨水将排向哪里?”
“我们那块是一个斜坡,其他那几家地势都比我家高,我家地势是最低的,如果我筑起墙,雨水可以从邻居家后园排走。”
“你有你邻居的电话吗?”
“有”老汉把邻居的电话告诉了文青。
文青拨通了老汉邻居的电话,“请问是赵发吗”
“是,你是谁?你有什么事?”电话那边问道。
“我是成关镇政府的,听说你家邻居要在你们两家中间筑起一道土墙,用来挡雨水,你不同意,两家因此产生了矛盾,对吧”
“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把墙筑到我家远在里了,而且墙一筑起,我家就被淹了,那你说我能让他筑墙吗?”
“嗯,我知道了,我再问问你的邻居,有事咱们再沟通,好吧?”说完文青挂断了电话。日常在处理矛盾纠纷时,文青往往会遇到这样的反问,对此文青既不做回答,也不做过多解释。成关镇有个被做行政工作的人称为社会老油条的人物,每每大家提起他,都被他那干练的处事方式所折服。用行政内部的行话来讲,社会老油条不轻易表态,尤其是处理涉及村民的事务上。观察的多了,便去效仿,文青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文青通过和老汉的邻居简短的对话已基本了解矛盾的前因后果。“你把土墙筑起到他家院里了?”文青皱着眉头问道。
“嗯”老汉又点燃一烟卷。
“如果你筑起墙,雨水会聚集在邻居家院里?”文青又问道。
“嗯。”老汉点了点头。
文青心中有了数,“大爷,你和你邻居的矛盾纠纷,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看你应该是个文化人,是个明事理的人。”
“同志,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一个退伍老兵,说真的,我一个月两千多工资,租个房子我也能租得起。”
文青对老汉肃然起敬,“您参加过哪些战役?”
“八年抗战,解放战争我都参加过。”
来到这里,这是第一次接触革命老兵,听镇里人讲过一个被当地村民称为抗日英雄的老人,文青特意将其事迹整理成抗日真英雄材料,而且这份材料被当作典型的优秀材料而宣传。
“我恨日本人,虽然我没有生在那个年代。大和民族是一个残忍的民族,直至今天我们还可以从其av产业中窥见这一影子。”文青这样想道。
“大爷,我跟你说一下你和邻居的事,首先你要清楚你家处在一个地势最低的地方,雨水向你家淌,这是一个自然现象,这是我们没法改变的事实,也就是民法中所说的不可抗力,”文青看到老汉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筑起墙防止雨水流到你家这本没有错,但是你把墙筑起到邻居家,他肯定不会让你的,因为那是人家的宅基地;另外最终要一点,你筑起墙导致水流到他家,这属于人为改变水的流向,自然流淌那是自然现象,人为就不可以了,还有一点民法中讲到一个相邻关系,你受益的时候不能让邻居遭受损失,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吗?”
老汉点了点头,略微沉思。
“大爷,既然已成事实,得赶快想办法别让雨水把房子泡了,你可以趁着天好在房子周围围一圈沙袋、土袋。”
老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同志,你说的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现在就回去找人给我拉车沙子,先把房子围起来。”
老汉起身走了,文青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二十,上班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