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年轻人,背负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风吹过长袍扬起,飘逸潇洒。
真是大胆,现在还不赶紧走还生事?大部分人都是默默吐槽。
陆野皱皱眉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逸风看了看圣女沈梦竹,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心痛:“我想……”
莫冲虚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多事!”
声音宏大震耳欲聋。
他一震袖袍狂风平地而起将李逸风卷起,任李逸风如何挣扎也无用,生生的将他带飞出去了,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霍锋不言不语的跟了上去。
宁白也没有言语,慢吞吞的踏出一步,数十丈的距离转瞬而至,离了大阵。
出口缓缓闭合,其他的邪道人士都留在里面,肖广成目光闪动在间不容发的时刻放出了自己的跟踪小兽——一只黑蜂。
手持阵旗的人中修为最高的周淳邪功最为精湛,感知力也最为敏锐,他感应到了这只黑蜂,却并没有挥动阵法绞杀它,任它飞走了。
肖广成感知到黑蜂安全出阵,心内窃喜自以为得计。
长春谷的诸位长老各自坐定。
莫冲虚迎空朗声道:“请各位就座!”
下面是空荡荡的峡谷就什么座?
莫冲虚话语间两三百石椅凭空浮现落在左中右三区,泾渭分明。
霎那间已经没有了声响,连呼吸声也无可听闻。
平时邪道聚会可都是隐秘在黑暗中以期保护自己,只有几位邪道巨擘才敢大摇大摆的现身光明。如今这情形谁都巴不得缩头做乌龟。
枪魔赵真一杆乌金大枪当空打出刺在第一把交椅前面,赵真飞升过来一跺脚那片大地缓缓上升,升到了和高台齐平时才施施然坐下。
“赵某脖子有些老毛病不能抬头看人,冲虚兄是知道的,见谅!”
这话的意思是除了那些不出世的老辈人物,在邪道中咱们都是同辈中人,尽管你们长春谷是天下第一邪宗,也不能太瞧不起散修。
莫冲虚捡了这个台阶,道:“赵兄见谅,是我们考虑不周才是”
说完一拂袖整片大地都缓缓上升,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高台了。
魔剑独孤宇、西刀席燕、风铃欧阳梦等等才依次就座,基本上都是按照实力辈分就座。
现在谁都知道谁坐的好接下来的商议中才能有话语权,也不得不跟着前辈就座,其间还爆发了小冲突,但是很快就结束了,余人无座也不敢站着,都坐在了地上。
莫冲虚见情况安定才开口议事。
李逸风被甩出阵来再回首时慢慢原野那还有半点人迹,已是无寻处。
宁白依旧缓缓迈步,缩地成寸的远去没有停留。
“啊!!!”
李逸风放肆长吼,声音滚滚如同雷霆簌簌传遍原野,震得百花颤抖,树木落叶。
吼完了,看着满地灰尘扬起,依旧解不了满心愁闷。
“走,去喝酒!”
李逸风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对沈梦竹不是儿女之情,对于这个从歹人手上救下来身世凄惨的姑娘他就像是对妹妹一样照顾,可是当他认出威风凛凛的从邪道中走出来的圣女是她时,李逸风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谁都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是愧疚,愧疚她遇人不淑还是恭喜,恭喜她成为地位尊崇的圣女,甚至是嫉妒,嫉妒曾经一个凄楚的在自己怀中嘤嘤而泣的女孩也有了与自己一般的地位。
李逸风说不清楚。
情感是人族最奇怪的东西,这种东西有时候会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也会使无恶不作的杀手为了一个小孩而不再操刀,更有甚者使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某些东西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它算不算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来去毫无道理,生生不能阻隔,譬如空虚、相思此类令人毫无办法的情感,除了生受,用时间去挨,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
可是酒就能解决这种问题吗?
李逸风已经证明过不能,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求一醉不行的人呢?
阔大平整的官道旁有一间小的酒店供来往客人暂作休息解渴,一个破旧的酒招迎风飘扬。
此时日正午,官道旁没有什么行人,李逸风霍锋两个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吓了店家一大跳。
李逸风一枚大大的银锭扔到店家手里叫道:“上好酒上好菜!”
店家一看两人背负的是两口大剑即便透着剑鞘也有一种寒气凛凛的感觉,连忙唤了小二上酒上菜。
李逸风酒来张口就饮,起初还用大碗最后直接连着酒坛生生的灌,牛嚼牡丹似的。
酒水循着口角、脸颊滑下,很快就沾湿了衣襟,不知道顺着脸颊流落的是否夹着泪?
霍锋在对面,一口一口的吃饭吃菜,一口一口的喝酒,很慢很慢像是要将饭菜嚼烂像似要酒的滋味尝尽。
可是农家腊酒浑,这供给过路人的酒肆能有什么好酒?
大概随着酒水咽下的也是他自己深深的忧愁和愤恨。
李逸风大概是为情所伤,霍锋大概永远不会为情所伤。
两个人就这样饮着,李逸风给的银钱足以买下小店,是以小二不得不尽心服侍,那怕搬空了酒窖也不在意。
李逸风喝着也会偶尔冒出几句诗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时间流逝不见踪迹,天色渐渐昏暗,小二给这两个怪人酒客备足了酒菜,也渐渐歇息了,小店的灯火在这片原野上显得极其空旷和寂寞。
霍锋端坐着,眼睛已经闭上了,身体处于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他已经休息了。
李逸风趴在桌子上一杯一杯的喝酒不曾停歇。
为何不醉?
一个极其落魄的身上沾满风尘的中年汉子拖沓这脚步缓缓走近,看来他已经疲惫了很久,想来这座酒肆歇歇脚。
一只黑色的小蜂落到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走到店门前,轻轻敲了敲店门,看来店家都已经在后院熟睡连敲门声都听不见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打算向李逸风两人借点食物美酒充饥解渴。
他张口道:“两位大侠,在下久行实在饿极了,可否讨些饭食,多谢!”
霍锋恍若未闻,仍旧瞑目而坐,李逸风也好似未闻依旧一杯一杯。
突然很静很静。
他无声无息的取出一条如同长蛇一样黑色的鞭子,点向李逸风,连破空声息也没有。
在他看来,能打败长春圣女的李家大公子怎么也比拼死才打败莫云飞的霍锋厉害。
李逸风正在半醉半暝之间,突然叫道:“烦人!”
借着粗瓷酒杯翻口挡住了这如灵蛇噬人的一点。
肖广成大骇,他以为自己凭借十境后期的修为可以稳稳的擒下两人任意拷问,连护道者也没有的李公子还有什么可怕的,毕竟他们只有九境,九境巅峰也只是九境。
还不手到擒来?
谁知道看似已经醉倒的李逸风竟然准确的抵住了自己灵器蛇鞭的一击。
肖广成知道偷袭已经不可能了,连忙挥鞭笼罩了李霍两人,果然下一刻霍锋已经睁开了眼,清澈清明的双眸。
李逸风踉跄的站起来,含糊不清道:“竟敢打扰我喝酒,该打!”
听起像是醉话,可是下一刻李逸风晶白如玉的拳头击在蛇鞭上,长鞭竟如同蛇受惊退回。
铁拳撼灵器!
李逸风醉意朦胧竟然入了醉迷的境界,醉拳的威力也大增,好似大道之拳,不断的轰击肖广成,迫使他连连后退。
霍锋又闭上了眼睛。
肖广成已经退到了棚子外面的原野上,李逸风踏着凌乱的步法,双拳不断轰击,如有神助,打的肖广成毫无还手之力。
嘭一声,高阶的灵器,肖广成偷袭拼杀一往无忌的蛇鞭竟然寸寸断裂。
肖广成大惊大怒,运转运功从丹田中吐出祭炼数十年的本命玄光,向李逸风打来。
玄光凌空飞过时已可见凌虐的杀意铺天而来。
李逸风也好似清醒了几分大怒道:“当诛!”
“剑来!”
流云剑震颤不已,一招手它便拔鞘而出,在寂静的黑暗天空划过一道惊艳的剑影,狠狠的斩向肖广成的本命玄光。
李逸风运动剑光,流云剑化作流星在天空扑朔不定,一朵朵莲花似的剑光骤然形成又陡然炸开,整个天空似盛放烟火般盛大美丽。
肖广成空有十境后期的修为,一来功法不够等级本命玄光祭炼的不够凝实威猛,二来没有流云剑这样的法宝作为载体,不消半刻本命玄光便被斩尽。
感应之下,肖广成大吐鲜血,悲吼道:“我错了,我走的路错了,啊……”
话毕,运转禁忌功法,双瞳泛红,四肢变化,修为腾腾上涨。
李逸风正杀性浓烈,一指过去,流云剑穿梭布满肖广成整个周身,将肖广成绞杀的血肉分离,散落各地,再也辨不出形状了。
流云剑回来时,宝光扑闪竟没有半点血迹,李逸风仗剑而立,喃喃道:“难道我入魔了?”
霍锋轻轻睁开双眼,走到原野上,一跺脚,大地上泥土翻腾,将散落的血肉掩埋进去,肖广成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
李逸风不由得大吐,酒水哗哗呕出。
他抬起头,灯火盈盈中沈梦竹俏然而立。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难道我醉了?”
“逸风哥哥!”沈梦竹走过来:“怎么又喝这么多的酒?”
皱起眉头,盈盈间彷佛还是那个不懂世事却已经饱经沧桑的小女孩。
李逸风苦笑道:“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