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瓢哥又跟我说,外面有个人,她想见见你又怕你不同意,一直在门口等着呢,你要不要见见她?
我下意识看向门口,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病房外,齐肩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是谁?
瓢哥又小声说,不是我带过来的,我在外面走廊遇着她的。
瓢哥说完就走了,留下了给我带来的水果,我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又看了一眼放在我床另外一边的水果山。
这几天包括死胖子送来的包括黎夏送来的再算上几波来看我的人,我这里的水果真的已经堆积如山了。
我看着那堆水果山,一方面为吃不完要浪费而苦恼,另一方面却非常高兴。因为一直都穷得没钱吃饭,想吃东西就有东西吃的感觉实在是爽,另一方面他们送来的水果给我强烈的存在感,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我,关注我,怕我饿着,给我吃不完的东西——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然后背后就响起有人叫我的声音,带着拘谨,带着迟疑,带着期待,带着无数我能感觉到或者感觉不到的情绪,叫了我一声。
她说,板砖。
我好像这才想起门口还有这么个人似的,心里忽然就有点空落落的,那一声声音虽然还熟悉,但是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一样,又有些陌生的感觉。
这明明知道却又好像是不知道,明明熟悉却又好像不熟悉的感觉,就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我还是转头看向她,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还是不自觉就露出一丝笑意。
看到我笑了,她也轻轻笑了,笑得有点腼腆,却笑得很开心,让她那憔悴的面容好看了很多,看着却更让人心疼。
然后她慢慢走近我的病床边,又叫了我一声,板砖。
我却根本不知道对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对她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她空着手,她是第一个空着手过来的人,就算是小月月喜子他们来看我的时候也都在路过夜市的时候给我带了点小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跟她说,好歹是来看我的,空着俩爪子你就来了?
小楠稍微愣了愣,然后脸上露出点轻轻的笑容,说对不起。
她见我还跟她说笑,以为我没有跟她生气,眼中含泪,脸上却笑盈盈的。
我躺会床上,在病床上躺好,我说,空手来了就带点东西回去吧,这里不少水果,拿点水果走吧。
能说出这种尖酸刻薄的话来,让我也感觉我不是我。
我没有看她,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过了一会又听到她的声音,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
然后房间当中就彻底安静下来了。安静,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到到能够听到病房外非常轻盈的脚步声,在我病房的门前戛然而止。
是黎夏过来了,我能听得出来。这些日子躺在病床上,我已经能分别听出黎夏,死胖子,护士姐姐,和其他人的脚步声。
我已然没有回头,然后又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离开。
然后又是黎夏走近我,说,好歹道个别,跟人说句话?
我说,算了,就这样再见吧。
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每天的日子都那么一样,白天的时候死胖子几乎是雷打不动地来看我,晚上的时候徐黎夏会过来给我送饭。
时不时的光头和黑哥也会过来跟我聊几句,说什么让我赶紧好点,好回去上班。晚上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手机跟喜子小月月他们聊聊天之类,然后到了周末他们也会过来坐坐,带几个班上的同学,帮我解决下堆积的水果。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我身上的伤势好了个差不多,只是受伤的右手,一直用的是好药,恢复状况也不错,不至于残废,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就这么一只手,也不值得一直在医院里面住着,于是我就出院了。那个时候学校已经考完了试,差不多该放暑假了,我也就干脆没回去。
出院的那天是光头和黎夏一起过来接我的,没有黑哥,却多了两个我不认识的人,两个女人。
一个保养极好的中年妇女,相貌很美,很有气质,看起来好像只有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但徐黎夏却告诉我,这是她妈妈,叫做黎夏。
姓黎名夏,徐黎夏的妈妈叫黎夏。这种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的方式并不怎么常见,但是一旦见到了就会给人非常不错的感觉,感觉很浪漫。
下意识地我就感觉这种浪漫的名字绝对不会是光头那种粗人起的,反倒是徐黎夏的妈妈,只第一眼就能让人从神情气质衣着等方面感觉到她是那种浪漫情调的女人。
我叫了声阿姨,问了声好,面对着陌生的女人我还是容易拘谨,我天性比较腼腆,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时候。
黎夏阿姨点点头,又很自然地摸摸我的头,就好像是面对一个自家的晚辈一样,说,这孩子真乖,这真是祸害他儿子?
光头笑了,哼了一声,说,可不就是?这孩子像他爹也像他妈,别看平时跟个小羊羔似的,打起架来比着祸害还祸害!
黎夏阿姨也笑了,点头说是,这孩子的确像他妈,挺好的。
看来黎夏阿姨也认识祸害,而且也认识我妈,我愈发想知道当年他们只见有过什么过往。
然后,我又将目光放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那是个看起来年纪比徐黎夏要小一些的小姑娘,长得跟徐黎夏挺像的,同样是个金黄色头发的大美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差不多能猜出她的身份了。
但为了防止乌龙,我还是问了一下,说,黎——徐黎夏,这位是?
徐黎夏的脸色立即就阴沉下来了,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又将头扭到一边,说,这个小贱人叫徐黎红,是我妹妹。
我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毛病或者有了故障,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徐黎夏管自己的妹妹叫小贱人?
光头和黎夏阿姨在回忆过往,聊得兴起,恍若未闻;徐黎夏将头扭到一边根本不肯转过来,而被叫做小贱人的徐黎红则丝毫没有被骂的觉悟,笑盈盈对我说,你好,我叫徐黎红,是那个老八婆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