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面对舆论的洪水猛兽和大众的抨击,这是要何等的勇气。所以他很难想象这样勇敢的一番话,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口里说出来的。尤其是她前两天,还在为不想上学的事,对他撒娇。
“你打算怎样做?”赵宣的口气柔和了几分,尽管这一夜他起来签署过文件,凌晨又接电话,几乎是一夜未眠,但心情仍然平静乃至和煦。
“我必须出面,越早越好。自己积极,才能掌握主动权,比公众舆论要求时再迟迟出面,要有利得多。至于怎么说,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请殿下配合的就是安排媒体。”
“这并不难。”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一旦经过媒体的扩散,便如同覆水难收,你知道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
这样的场合,赵宣是从小就经历的,早已习惯。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他讲话几乎是滴水不漏,然而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赵佑媛也来感受这种压力。
他不放心她讲话的艺术,毕竟她没有受过皇室专门的训练。
万一赵佑媛在自己安排的媒体面前讲错话,到那时可就真是覆水难收,摁着她的头都喝不回去了。
赵宣的反问,让赵佑媛沉默了,半晌无言以对。她觉得自己能够体谅——他在事关家族的事情上谨慎,这才是他的常情。
“请您相信我。”她踌躇一会儿,认真道:“皇室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也很明白。这是我的家族,我应该去维护。毕竟,皇室和殿下……对我有恩啊。”
电话那头很安静,这给了赵佑媛一个错觉,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和那边对持着。然后那个好听的男声打破了这令她心悸的沉默,说道:“好。”
赵宣选择了信任她。
这意味着,这份信任承担起的,是皇室的声誉。
新的一天的太阳终于从天际缓缓升起。这对赵佑媛来说,是个不眠之夜后带有催促和审判意味的白昼;对赵宣而言,也没好到哪儿去。
宗人府凌晨发的通稿是编号绝密特急的文件,在凌晨三点赶着送到东宫的书房的,看着上面分别由宗人府一把手赵含湘、詹事府秘书长在上面签署的“已阅,送詹事府审定,呈皇太子赵宣殿下审定”的签字,那一刻好像几个人跨越了时空有了心有戚戚焉的感受。
赵宣在自己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一道笔直的线划了出来,把他不知缘由的复杂情绪也饱含在这深深的一笔当中。
他在线的另一端写下了“同意”二字。
这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其上却承载了一个人的命运。
从此,赵佑媛就成为了被皇室认回来的,真正的后裔。赵宣在这场舆论危机的关头,也没有抛弃她。
而早晨六点接了赵佑媛的电话后,赵宣再也没有了睡意,尽管他半夜起来签文件没有好好休息。穿了一身清爽的浅色罩衫,他坐在花园里长久地出神,直到三秘过来问道:“殿下,今天是要去太学,还是请教授来授课?”
三秘负责他的日程安排和一些琐碎的杂事,平时是唯一跟着他住在东宫内殿的人。
清晨的阳光伴着柔和的碎雾,在花园里洒下细密的光芒。赵宣在这一片霭光中偏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今天政务院有安排议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