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心里总是突突地跳,她感到空前的孤单、无助。
连最亲近的姐妹也把她无情地出买了,是姐妹为什么不提前给她说一声?只是在几分钟前假惺惺地说答不答应你自己做主。
你看,她,秋林,正和大嫂子聊得火热,形如几世分别乍然相见的老友,其实她很清楚,不久前,她们还为争一捆布大打出手,要不是旁人劝架,还不知道是驴死还是马活呢,现在她们倒成了统一战线,她也明白她们从本质上说不是一路人,无论怎么伪装掩饰,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人啊,虚伪!
父母呀,你们知道吗?你们的女儿要嫁了,你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要在无声无息中成为别人的女人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母亲,也许我再也不能为你梳理白发,父亲,也许女儿再也不能听到你胃疼时的呻吟了,姐姐,你呢,你知道吗?你的妹妹就要嫁了,你能原谅我那次争去了你的一只彩色发夹吗?谁让你是我姐?怪只怪那只发夹太有创意了,上面竟然有一只漂亮的蝴蝶!还有小弟,你好吗?姐姐没能回答你为什么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而不是两个,姐姐确实不知道,看到你失望的眼神,姐姐也很心疼,如果姐姐说是因为天帝下旨消灭了另外九个太阳你会相信吗?
那些曾经贫困然而温馨的日子。
打工也是不得已呀,唉,不说了,再见,学校,再见,同学,你们怎么知道一个人迈出一步很难,收回一步更难。
现实,并不因为我是一个小女子就给我更多厚爱呀,甚至,美丽也可能是一种错误,一种不可移转的错误,就象现在,他们要我嫁人,我十七岁不到呢,为什么命运会让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子面对那么多选择,要知道,判断对我来说是多么难。
她还在遐想,但是被打断了。
“我说,大家今天既然到这里来了,咱们就说穿了,当然,每个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那个……”老板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尽管咀嚼声,吸吮声,开着的电视机声已经在混奏进行曲,但谁也没有注意这支无聊的曲子,此刻,他们更想听到别的一些什么声音,所以,老板的话虽然很苍白,毫无文采可言,但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炸在这个房间,每个人都感到屋子的震动。
他红了脸,没说下去,她把老板娘的袖角拉了拉说:“还是你说吧。”
老板娘的眼睛很亮,她把三儿和秋洁看了看,堆满笑,问:“秋洁,你没有对象吧?”
老板娘自以为问得很委婉了,但秋洁仍然觉得很唐突,一个十七不到的女子有没有对象很重要吗?
唰!所有目光一齐打在秋洁身上,她感到很重很沉,沉得她几乎不能承受,她想逃离这里。
她完全还没有准备好,这样的发问对她来说是审问,她无法接受的审问。
她的目光迅速扫描了一圈,三儿的爹在微笑,笑得很投入,但是很猥琐,要是在大街上他朝美眉这么笑,铁定要挨耳光。他妈倒没有笑,但眼睛在她身上溜来溜去,像是在集市上审视一匹母马会不会下崽,阴险而刻薄。三儿的眼睛有所收敛,目光内聚,仿佛沉浸在洞房花烛的美好中,秋洁心里明白他的幻想注定要破产,她几乎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件事,再说,我的家人还不知道呢……”秋洁总算把她的意思表达出来了,虽然她的话在他们耳里是多么的刺耳。
她如释重负。
三儿一家人的脸立刻不悦起来,一点也不含蓄了:他们始终弄不明白,一个外来妹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织布厂厂长弟弟的求婚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