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冬简直把厉秋当成了自己手中的宝。她想吃什么马上就去给她买什么,想要什么马上就去给她拿什么。说话时也总是温言霭语、小心翼翼的,惟恐呛着她或是刺激了她。每当这样做过或说过了一次,他就象是吃了西瓜拌白糖,心里总是甜丝丝、美滋滋的。就总盼着再来下一次。他就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从来没这样过啊。
但是有一点让他颇感不快,就是一段日子来,她的老闺女总是打进电话来,跟她一聊就是老半天。还上门来过几次,一坐又是老半天。似乎怎么也离不开这个妈似的。
她生这个老闺女时已年近四十了。老闺女才两三岁上,她的老伴就过世了。她觉得只有老闺女才是她最贴心的人。看到她跟老闺女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就理解了她们娘俩,甚至还有点妒嫉。但有时却又觉得老闺女频频地来电话或是来登门,似乎带有一种骚扰的意味。
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带上她出远门旅游去了。在留迹于名山大川、神庙古刹期间,俩人你搀我扶,相敬如宾,谁见了谁都啧啧称赞这一对好夫妻。
在这期间,老闺女也常把电话打过来,厉秋没有手机,电话就当然地打在他的手机上了。每次也只是震动一下而已。每次当他准备要接听的时候,震动就停止了。他往往从来电显示中一看是老闺女来的,就把手机递给厉秋。他如果不这样做,那手机就还会经常地震动下去。他知道老闺女的意思,她是既想省了电话费,又能跟自己妈通上话,一举两得。可是却苦了他啊。不过,他并不计较这个。只是觉得这个老闺女尽耍小聪明,有点不太好。
这一趟旅游让厉秋大开了眼界,而且余兴未尽,他便说:“等过两年我还要领你去新马泰走一趟。趁现在还能动弹。咱们就多走些地方吧,人这一辈子尽量别留下什么遗憾。”
她心头一喜。但随即又推脱道:“别去了,别去了。”
他知道她的顾虑,便拍了拍自己的腰包,道:“是怕这个么?看看吧,还没有瘪到只剩两层布的地步呢。不过,如果在临闭眼的时候还让它这样鼓溜,让子女们为了争夺它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打起了官司,那才是一种罪过呢。”
她被他逗笑了,也释然了。于是,她就象孩子盼过年似地开始了对拟定中的那次国外游的热切期盼。
一天,俩人正坐在屋里闲聊,忽听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鸣笛声。她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在叫啊?”
他注意地听了听,噢了一声,转而卖起关子来:“你猜是什么在叫?”
她试探地道:“是警笛?”
他摇摇头:“不是。警笛的叫声象是在喊:抓住了、抓住了这个象么?”
她注意地听了听,又道:“那就是消防车了,这个季节风大,又哪儿着火了?”
他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对。消防车的叫声象是在喊:毁了、毁了这个象么?”
她重新屏住呼吸听下去,分辨着,终于听出名堂来了,试探地说道:“好象是在喊:完了、完了”
“哎,这回对了。”他频频点头。“就是喊的这个啊。这是救护车的叫声。春秋两季,正是老年病多发季节,不知谁家的老人又发病了。也不知啥时就该轮到咱们了。”
她的神色悚然起来,若有所思。
忽然,他也警醒地站了起来。说道:“以后咱俩应该一起出去锻炼锻炼了。生命在于运动,总呆在家里早晚也会完了的。”
她反问道:“谁还能长生不死啊?”
他笑笑,道:“还是让那一天晚点来的好啊。”
“晚点来,就得锻炼身体。“她面露难色,“可是那也遭罪啊。”
他开导道:“自己多遭点罪,家人少受点累,省点医疗费,有益于全社会。”
“嘿,你的喀真多。”她笑道,“那怎么锻炼呢?”
他想了想,道:“你还唱你的歌吧。要不你就跟我学游泳吧。游泳对身体最有好处了。下水的季节也早到了。”
她想了想,回道:“你先去游吧。等气温再升高一些的时候,我再去。”
他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第二天一早,他又来到老地方江桥西侧的沙坑边。脱衣服时就听到游友们在议论:“咦,今年怎么没见那女的来唱歌呢?”
“就是,这么长时间没听到她的歌声了,让人还怪想得慌呢。”
“哈,你都想人家哪儿了?”
“哪儿都想,怎么的?你还想说啥?尽管说吧。”
“你这是在想入非非。不过实话说,我也希望还能听到她的歌声,一边游,一边有歌声伴奏,那多带劲啊。”
听到这里,靳冬那张清瘦的脸上透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得意的神情,他真想说“嘿,还是我告诉你们吧,她现在在我那呢”但是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又给咽了回去。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贪这个虚荣干啥。别再闹出争风吃醋的事儿来,还是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