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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面

当顾文生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这一次他并不是被嘈杂声吵醒的,房间周围一片寂静,这是一个平静的中午。

他是饿醒的。

摸了摸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顾文生扬了扬眉,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饥饿的感觉此刻竟让他觉得很高兴,这至少证明了他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活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

推开房门,顾文生右脚跨出一步,紧跟着左脚随之轻点一下地板,右脚接着快速紧跟一步,走出了房门。

顾文生一愣,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这里竟然是他“自己”的家,客厅里的陈设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自己所在的客房被临时改成了病房而已,所以他才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自己的家而已。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顾文生对着这缕阳光出了一会神,竟轻轻的叹了口气,房子,还是那个房子,而住在里面人,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因为,此顾文生已非彼顾文生了。

而是一个全新的、准备走向新生的顾文生了。

客厅内,一名摸样很清秀的女子,身上系着一件围裙,正在打扫着,见到顾文生走出房门,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笑容,十分欣喜的说道:“先生,您醒了,真是太好了,上午您醒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出去买东西了,所以,没在家。”

顾文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正是他五年前请回来的家佣田小雨,田小雨十分机灵,干活又勤快,所以,自从把她请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为自己的饮食起居操过心,如果她愿意的话,顾文生准备一直用她。

“哦,我猜到了,你习惯每天吃完早饭去菜市场才买的。”顾文生笑了一下,说道。

“还是先生您了解我,哦,对了,您饿了吗?要不要我给您准备点吃的?”田小雨关心的问道。

“好,那就快点吧,我饿的前胸都已经贴到后背了,我好像已经有半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顾文生催促道。

“哦,我这就去给您弄去。”田小雨答应着向厨房走去。

饭到饿时方恨少啊。

很快的,田小雨就把顾文生的早餐准备好了。

看着餐桌上放的两盘十分精致的青菜和一碗小米粥,顾文生奇怪的看着田小雨,“印象”中田小雨每餐总是给自己的准备的十分丰盛,可是今天的饭菜却实在是太简单了点。

也许是看出了顾文生眼中的不解,田小雨上前乖巧的说道:“这次您是大病初愈,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胃里肯定都是空的,加上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不易进食太过油腻和辛辣的食物,应该吃点清淡些的东西,可吃些蔬菜,而且要少食多餐,更要注意多休息。”

顾文生眼睛也不眨的看着田小雨,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好一会儿才说道:“看不出来嘛,小雨,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的。”

顾文生的口气里充满了对她的赞赏。

“那是,这是我的工作嘛,身为您的管家,这方面自然要懂的多一点,这样才对得起您付给我那么高的薪水嘛。”田小雨笑嘻嘻的说道,语气竟有一丝打趣的意味。

他们二人虽名为主仆,但顾文生拿她就像妹妹一样,每次见到她,总能想起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现在身在法国留学的顾露露。所以,日子久了,田小雨说话也就相对随便的多,不时的还和顾文生开个玩笑。

“哈哈,你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的,只可惜啊,你这个大管家,能够管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自己了,哦,不能再笑了,我这虚弱的小肚子可经不起大笑的折腾。”顾文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说着,顾文生拿起碗筷,饿狼扑食一般奔着面前的饭菜而去。

“哎呀,先生,您慢点,您的胃现在还很弱,您这样狼吞虎咽的对胃伤害很大的,这时候,应该细嚼慢咽才对。”看到顾文生饿狼般的吃相,田小雨赶紧上前劝道。

顾文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投给田小雨一个赞赏的目光,嘴上可一点也没停,仍旧狼吞虎咽的吃着。

可毕竟只有两盘青菜和一碗小米粥,还不够顾文生塞牙缝的,所以,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田小雨收拾完餐桌,洗刷去了。

“小雨,我到院子散散步。”顾文生向着忙碌的田小雨喊了一声后,转身向外走去。

“好的,先生。哦,对了,上午您醒后,柳若雅小姐来看过您,不过,当时您正在睡觉,她没敢打搅您,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柳小姐说吃过午饭还会再来看您,估计一会儿就到了。”田小雨突然想起这事,赶紧告诉顾文生。

“嗯,知道了。”顾文生答道。

顾文生住的是一栋二层洋楼,楼下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除了栽着几课梧桐树之外,还种植了许多的花草,此时,正是接近夏末的好季节,满院子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这些花当然不是顾文生种的,他虽也算是一个爱花之人,却从来不是一个会养花的人,这些都是田小雨闲时种的,正好这个院子他也不知道作何用途,也就随着田小雨去折腾,没想到几年下来,竟把他这个小院子搞的像是一个小花园。

漫步在院中,闻着扑面而来的花香,顾文生不禁羡慕起自己前任的生活,若不是处在一个战乱的年代,这样的生活几乎可算是人间天堂了。

突然,顾文生神情一紧,他感应到院门外百多米远处,一辆黄包车正向着他家而来,顾文生心生奇怪,为什么突然间自己的灵觉竟变得如此的敏锐,虽说拉黄包车的车夫脚步很重,但是毕竟在百米开外的距离,即使是前世巅峰时刻的自己,也是无法如此清晰的感应到的,难不成自己穿越了时空后,灵觉竟变的更强了吗?看来有时间的话,有必要好好的琢磨一下。

不过,此时顾文生却肯定没有时间,黄包车夫的脚程明显很快,眨眼的工夫,已来到院门前,不一会儿,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顾文生缓步上前,打开了院门。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田小雨叮嘱顾文生要来的柳若雅,只见她亭亭立于院门前,顾文生早就在回忆中记起了柳若雅漂亮的容貌,但是此时一见面,仍旧感觉眼前一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灵秀精致的脸蛋,浓淡适宜的黛眉,秋水般的大眼睛,那细密微翘的睫毛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衬托得无比妩媚,眼波流转间,灵动至极,那挺直的瑶鼻就如精雕玉琢一般的精致,湿柔的红唇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一身时尚的欧式长裙,将她窈窕、曼妙的身材凸显无疑,披肩长发颇有层次的微卷,营造出一丝飘逸,一丝优雅。

顾文生看向柳若雅,立即捕捉到对方热情似火的眼神,即使是前世的楚云天,也很少被女子如此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眼神盯着,那眼神里面包含着感激、渴望、欣喜,还有那么一丝爱慕。

顾文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自己为什么会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爱慕,尽管只有那么一丝爱慕的意味。

自己只不过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自己救了她一命,但对方若是感激自己尚可理解,爱慕又从何而来呢?

顾文生却不知,每个怀梦的女子心中都有一个她自己的英雄梦,柳若雅当然也有,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她的英雄像小说里一样,舍身忘死拯救女主角于危难之际,按照小说剧情的套路,女主角往往会和她的英雄发展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也许此时此刻,顾文生就是柳若雅梦中的英雄。

但是英雄梦毕竟只是一种向往、渴望,现实毕竟还是现实,柳若雅是个聪慧的女子,当然分的清现实与小说的不同,不过在她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小说的情节真的能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所以,在柳若雅看向顾文生的眼神中,自然就的多出一份爱慕之情。

“为什么?”不待顾文生开口,柳若雅竟没头没尾的劈头问了一句。

顾文生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说道:“不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还有一点侠义心肠吧。”

“难道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柳若雅追问道,在她的心中也许还希望有一点点别的。

“路见不平?那倒未必,不过,拔刀相助倒是真的。”顾文生的回答很妙,意思耐人寻味。

柳若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哦,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的坦白。不过不管怎样,我对你能够在危难之际救我一命是万分感激的,本来我对你们军统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但现在看来,至少你是个例外。”

“例外,也许在我们军统内部,并不怎么喜欢像我这样的例外吧,例外的意思,有时候也可以理解为不合群,离群的羊,早晚会被狼吃掉的。”顾文生脸上挤出了一丝自嘲般的苦笑。

这一刻,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彻底的变成顾文生,包括这个纷乱的年代在他身上形成的时代感。

这时,田小雨听到了门铃后,迎了出来,见二人站在院门前,忙招呼二人进入客厅。

接着自是一番包括嘘寒问暖的寒暄,喝了半杯茶后,柳若雅有事告辞匆匆的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柳若雅每天都会来看望顾文生,每天都会在顾文生家里待上一到两个小时,而这几天里,他们二人二人的关系也仿佛变的很微妙。

这一点感受最深的当属田小雨,这几天里田小雨惊奇的发现,顾文生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饱读诗书的先生,而柳若雅却更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每天柳若雅都会来顾家,而每次都是寒暄几句顾文生身体的恢复情况后,柳若雅就会开始向顾文生询问这样那样的问题,而顾文生的回答,又总是会令柳若雅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又欣喜若狂。

而顾文生的身体也在这些天内恢复的七七八八,大出医生和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在顾文生醒来的一个星期后,北平站总务处处长闫正刚亲自给顾文生大打了个电话,以顾文生此次受伤较重为由,硬是给他放了三个月的长假,美名曰休息养病。

其实,顾文生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事了,站里非要给他三个月的长假,自然不仅仅是表面上关心那么简单,也许,在过了这三个月的长假后,再回到站里,恐怕自己这个机要室主任的椅子上就已经坐着另外一个人了。

在军统待的年头也不短了,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接到站里让他放假的电话时,他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此时的顾文生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他正好要好好的利用这段休假的时间,给自己制定一套特别的训练计划,对自己全身的骨骼、肌肉、经脉进行强化训练,以他前世楚云天特有的训练方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特训出个样子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田小雨发现,顾文生又多了许多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习惯,他每天清晨天刚一亮就起床跑步,而且一跑就是大半个上午,回家后,又钻到地下室,摆弄各种稀奇古怪的训练设施,偌大的地下室被他改造成了一个训练场,有时,他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等他回来后,经常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不知名的中草药,而到了晚上,他又养成了打坐的习惯,打坐的地方也古怪之极,起初是在后院的草坪之上,后来干脆在后院的两个树之间拉上一条粗绳,每天晚上就那么悬坐在粗绳之上打坐,如此这般的种种异于往常的行为还有很多,若不是顾文生对待她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田小雨甚至都怀疑,顾文生的脑子是不是被炸弹炸坏了。

这样的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已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在这两个多月里,柳若雅还是经常来看望顾文生,虽然不像当初每天都来,但是每隔一两天都会来看顾文生一次,二人显然彼此相处的十分融洽,坐在一起聊天经常是有说有笑,有时候柳若娴也会陪她来,但是来的次数不多。

而在顾文生放长假养病期间,北平站除了行动处的处长赵君海亲自上门来看望过他一次之外,其他同僚竟无一人登门,仅几人通过电话对他表示过关心。

这令顾文生不得不唏嘘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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