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莫染把红鸾抬到阁间里安顿，问道：“红鸾是因为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才变成这样的。你能治好他的病吗？”
莫染看着长塌上晕迷不醒的红鸾，眸子里的金光变得有些黯淡。
他的眼睛其实挺有意思的，阳光下，仿佛是一双金色的琥珀。茶晶色的，透着琥珀的光芒。
他想了一想，才说道：“我……不是不想治。而是……”
“这是为何？”
“他中的是饮恨毒。基本是无药可解的。”
“什么叫饮恨毒？”
关于医学药理方向，我比不上莫染，他在这块医药的领域里相当博学，很多疑难病症，他都通晓其医治方法。
“这种是能吞食人记忆的毒。中这种毒的人，前半生的记忆都会消失，无法寻回。红鸾曾经想寻找以前的记忆，但是是无法找回的。他只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帮他。每到深夜，他做恶梦的时候，就会重新回到以前的影像里徘徊……但是，天明之后，他又会回到失忆的状态。对以往所发生的事，一片空白，一无所知。白天与黑夜就这样一直不断地循环着，他跟我说——有时候，觉得自己没有灵魂的寄托，就像行尸走肉，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其实，这种没有前半生记忆的人是很孤独很寂寞的。因为，他没有归属感和安全感。”莫染走到红鸾跟前，从温水中拧干汗巾，小心地擦拭着他的额头：“真想不到，在大白天里，他还能找回以前的一些记忆碎片。要是在半夜，他做恶梦，脑子里以往的记忆和现今的记忆会相冲，疼得头痛欲裂，要死要活的时候，就会爬起来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再呼呼大睡。我想，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爱喝酒——他只不过是想麻痹自己。”
我走上前，瞅了一眼红鸾。他手臂的伤势，还是挺严重的。挨了三剑，褪下绯衣，他的中衣上也沾着血渍。
想不到他受了这么多伤，也依旧不后退！
我默默地垂下眼帘，退到雪纱珠帘的另一边。
莫染正小心地清理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三道剑伤，深度不一，伤口开始发炎红肿，从伤口流出的血渍竟然是黑色的。
“那些人的剑上有毒。他中毒了。又产生了幻觉。”
莫染正在给手术工具消毒，接着给他清理伤口。
我重新坐到椅子上，那八名侍卫守在幕帘外。
雪蕊和粉蕊守在我身旁，两只银狼，也乖乖地蹲在我的脚下。
大黄在苏帘外吃着一大盆的辅肉，怪不得这一大早上这四只都跑到我身边来了。原来是阿诸出征了。
“小主，热水备好了。”
雪蕊俯在我身边，轻声说道。
“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都不跟我说。”
“世子说只要护您周身安全了。其它的一切，都不需要理会。不管外面的动静有多大，只要主子是安全的。就万事安好！”
雪蕊屈着身子，低下头，语气虽脱虚、轻淡，却充满着力量。
我没好气地说道：“说得真好听。如果，不是有红鸾和闪电在，我早死在黑衣人的手上了。现在还会安好地坐在这里乘凉看风景吗？”
粉蕊咬着嘴角，走上前，吱唔局促地说道：“属下们该死，没有护全主子。但是……雪蕊，她……”
她的眸子里泪花闪耀，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雪蕊一把打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们的确是办事不利，小主责罚得对！”
她脸色苍白，嘴唇呈现不健康的乌黑。
我立刻发现了她和粉蕊的异样。
雪蕊咬着唇，眼睫儿一片阴霾低垂，她站立不稳，左右晃动，摇摇欲坠。
下一秒，雪蕊就晕厥在地了。
她曲卷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脸色苍白无半点血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看向粉蕊，发现她的脸色也是一片苍雪泠泠，并透着青紫。
我扶起雪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受的伤？”
粉蕊咬着牙，虚弱地说道：“我们杀了十二个黑衣人，雪蕊受的伤最重。挨了六剑！一下子跑下来十几位黑衣人……我和雪蕊一直都在努力地拖着他们……只是想不到，还是漏了几个……小主，我们该死！我们有负世子所托。”
粉蕊说着，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
她们强忍下的内伤，一下子全反弹出来了。
我着急地看向莫染，冲着他喊道：“莫染……莫染，你……你快，快，快过来，帮我救她们。她们受伤了。”
莫染擦着汗水，停下帮红鸾处理伤口，跑了过来。
他抱起雪蕊，迅速地放到软塌上给她把脉，然后点了她身上的止血穴，眉峰皱了一下，说道：“她也中毒了。真不好办……得赶紧清理伤口……”
“扑嗵”一声响，粉蕊也晕厥了过去。
莫染又跑过来，把她也抱到软塌上，止了血，看向我说道：“打几盆热水过来。”
我立刻点头，把闪电放到一边去，挽起袖子，拿了一个木盆，准备到帘外取水。
莫染就跑过来，看着我，抢过木盆说道：“你……哎，你会干活吗？”
我点头：“我……我会啊。”
“不，你不会。你不准出去！好好地留在这里，只要你不再生病，不出事，我就很感谢了。现在，你只要乖乖坐着，别乱动就行了。”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
莫染摇了下头，按住我的手，然后，把木盆扔到幕帘外，冲着那几个侍卫说道：“去，给我打五盆热水！拿十条干净的汗巾。还要几身干净的衣裳……”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跑过来又跑去，忙得满头大汗。
想来，身边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行啊。
要不然，要是三个病人全倒在我脚下，我应该怎么救啊。先救哪一个啊？
我透过雪纱珠帘，看了一眼还是晕迷不醒的红鸾。
他还是老样子，艳丽无双的脸上，布满伤痛。但不影响他的美貌。都受伤了，还能美成这般的惊心动魄，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