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您……休息了吗？”
微风轻拂着苏帘，沉香浮动，如意低下头，在帘外福了一礼，柔声问道。
如意？她怎么过来了？
“我可以进去吗？”
我收起版图，把棋子，慢慢地放到棋盘上，回了句：“嗯……”
雪纱珠帘，轻轻地抖动。如意向外招了下手，就见一个人跑了过来。
两边的侍女捞开雪纱，映入眼帘的是提着医箱的莫染，他向我挥了下手，笑道：“仙妹妹，好久不见了。”
他旁边还跟着四名侍女，那模样那衣饰是李后主身边的侍女。
看来李后主直接叫莫染过来给我诊脉了。
我看向莫染，说道：“怎么会有空过来呢。我还以为你跟小白去了幽州呢。”
这呆子怎么没跟小白去幽州呢。好奇怪哩。
他不准备回漠北老家了吗？
“只要能过来看你，我就天天有空。”
他嘻笑道，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把手给我，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我伸出手，靠在小软垫上，漫不经心地回道：“手足冰凉，气虚匮乏，心悸幽冷，瘫软无力。”
莫染静静地把脉，眉色轻敛，嘴角微抿：“嗯。的确如此。仙妹妹，你这身体太过虚弱，不宜远行。”
哦，我也就这么随便一说。这呆子，还真会察颜观色。
“我给你开些安神补眠的药方，你身上的剑伤刚愈合，万不可做剧烈的运动。”
莫染瞅了一眼身后的四名侍女，写了些药方，叫她们出去配药和煎药。
“这些药很珍贵，要按次序和时辰去熬制才有奇效，药分五次煎熬：子夜配梅花露大火煎三分，寅时配红莲子文火煎四分，卯时配菊蕊文火煎五分，酉时掺和兰草中火煎五分，戌时调入桃花汁文火煎六分。药草顺序不可混乱，煎药的时候不可马虎，不然药力就会失效了。”
“是，都记下了。”
那四名侍女听得频频点头。
她们向我行完礼之后，就下去备药准备熬制。当然她们会顺便把诊治的结果向李后主汇报一番。
我余眼偷瞄了一眼莫染，他一本正经地坐着，嘴角微扬，俨然君子。
难道是我看错了？他备的药方里，我曾留意地瞅了几眼，明明有一味药引是相冲的。
这呆子，可能不知道我对医书典集也是有所涉猎了解的。
自打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自己的病情，我是相当清楚的，对于医理之术，还是能通晓几分的。
如意走上前来，用清澈的甘泉水泡茶，她拣茶、纳茶的动作熟悉，看来没少给李后主泡香茗。
茶色清碧，茶香四溢。
她泡茶的样子，纯熟细柔，阳光透过窗纱笼罩在她身上，泛起一层粉黄色，毛茸茸的可爱。她泡茶的动作，细致揉搓，就像在用一道御膳，细嚼慢咽，娓娓道来。
茶汤清润，香气袭人。
如意双手端了杯茶，捧到我面前，说道：“姐姐，请用茶。”
我放下丝帕，伸出手，摸到了一样东西，眸光一沉，用袖子掩过，她在杯底给我塞了一张纸条。
当下心一明，马车内还是有李后主派来的眼线的。又或者说，这马车内的其它侍女有可能是幽州那边安排进来的人。
包括华月与弦月这一对总是希望我早死的姐妹。
我以前与如意做过“交易”，为了带她进画舫，为了完成她接近李后主的心愿，她是我放在李后主身边的眼线。
虽然，我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利用工具。
我轻托起茶杯，呷言浅笑道：“如意妹妹，泡的茶就是香气十足。李后主真幸福能天天喝到你泡的茶。”
如意的小脸儿一红，水眸一片波光，回道：“姐姐过奖了。能服侍您和李后主是我的心愿。如若姐姐不嫌弃，请让我一生都留在姐姐身边，让我侍候您吧。”
我轻嗅着茶的香气，刚想说话。
莫染就插话了：“哦，这样也好。仙妹妹的身体过于虚弱，要静心调养，我呢，负责配药，你呢，负责生活起居用膳。”
“嗯。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姐姐能成全我。”如意开心地说。
我白了莫染这呆子一眼，人家如意是想跟在李后主身边，又不是我。
我可不想当夹在他们中间的饼干。
“如意妹妹，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一整天都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真想到外面走一走，散下心。
如意起身，亲自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回道：“申时了，姐姐要下去欣赏一下沿途风景吗？外面的风光一派春和景明。春风刚好吹醒大地，芳草一片，碧野蓝天。”
“也好。”
两边的侍女扶我起身，帮我整理了下面纱和裳裙，如意走过来，牵着我的手，轻轻的揉搓了下，笑道：“姐姐的手，真温暖。”
我微微一笑，说道：“因为，如意妹妹的茶，泡得好。”
“我泡的茶，能得到您的喜爱，我好开心。”
她说着，低下头，趁替我梳理青丝的时候，又悄悄地说了一句：“马车内的其它茶，您可千万不能饮用。”
我一怔忡，忽尔明白了。
如意牵着我的手，往前走，等在车帘旁的两名侍女卷起雪纱珠帘，再缓慢地撩开幕帘。
我稍一用力拉住如意的手腕，刚想问。
冷不防，如意传来一声疼痛的吸气声。
她的手腕怎么了？我才稍微一握，她怎么就这么疼了？
我拉住她的小手，拉开她的衣袖，入目的景象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如意纤细的手腕上全是开水烫的伤口，有的都化脓包血水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上药？谁弄的？把你的手臂泼得这么严重？”
如意泪眼朦胧，她垂下头盯着鞋尖，慢性子温吞地说：“华月和弦月公主说我一直给李后主泡茶，她们也想喝。唤我过去侍奉。然后，她们一不小心就把茶水泼我身上……”
好一个一不小心！
那刚才她还忍着疼痛给我这么“细嚼慢咽”地做着茶道工序，该是有多艰难隐忍。
我看向莫染，说道：“给她上药。”
“姐姐，她们泼我的时候，我没哭。”
她抬头看着我，秋眸中的泪水泅在眶中盈盈欲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