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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候鸟

五十座的大巴车上,只坐着十几个人。司机不停的抽着烟,心情很不好,说这一趟又赔钱了,说就拉这几个人,连油钱都不够。

因为都不认识,我独自坐在了后排。

汽车呼啸着向家的方向开,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想着家的味道。

我想我挣到了学费,一定可以上学了;我想,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他们会给我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每个星期都在村口目送我上学校,周末再目送我回来。

我要学习英语了,讨厌的弟弟,一定会很崇拜我;他会把好吃的让给我;弟弟懂事了,也不会再到爸爸妈妈面前打我的小报告了。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我闻到了一股臭烟味;还有一只大手在我身上乱摸。我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司机一脸的坏笑。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万状的问道。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呢?我刚才看到有人要打你的坏主意,就来保护你。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小姑娘,你的头发真漂亮,来,让我闻闻是什么味的。哦,真香。小姑娘,你交了男朋友没有?有没有和男朋友上过床?”

感觉司机的大手不停的在我身上摸索着,就像在偷我的钱。我惊叫道:“救命呀!”

司机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巴,在我耳边恨声说道:“你瞎喊什么?给我住嘴。”

“我没有钱,真的没有钱,你偷别人的去吧!”

“我没偷你的钱,我不但不偷你的钱,我还想给你钱呢?车费八十,是吧!只要你听话,我就把车费退给你,免费把你送回家,怎么样?”

“不,你放开我。救命呀!”我又大喊了起来。

听到我的喊叫,前面闭目养神的几个人一起向后面望了过来,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众人的目光仍然让司机很难看。

司机气愤的把我推开,悻悻的向前面走去;还骂道:“不识抬举,染成黄头发不就是勾引人的吗?”

我急忙摸了摸口袋,还好钱都在。接着,我抓住满头的黄头发,用力的拔,恨不得把自己拔成光头。

我擦掉眼角的泪,向前边走去。因为前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我走到那位中年妇女的身后,我说:“阿姨你好,我能坐在你的身边吗?”

她让开了一点地方,让我坐到了里面;她小声向我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格外小心,外面小偷多,色狠也多。你这么小,你爸爸妈妈怎么就放心你一个人呢?”

我没有解释,而是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风景是那么的美丽,人生也应该很美丽。

阿姨又问我是干什么的,赚了多少钱?

我说我是理发的,没有赚到钱。

她摸了摸我的黄头发,说:“怪不得染成这样,真漂亮。”

我笑了笑,看天快亮了,就问阿姨:“快到家了吗?”

“早哩,司机拉不满人,是不会往家乡开了。整整一夜,都在这边转悠着拉人哩。”

真如阿姨所说,自从我坐上车开始,汽车就一直在城市和乡镇之间转悠,一直转悠了三天,都没有开出那个南方的省市。就是这三天时间,害得我多花了十元饭钱。

司机四处拉人,听说有十几个工人要后天回家秋收,汽车就停在了一处小村庄里,一等就是两天。

这真是折磨人的时光。我是多少想回家呀!我还要上学呢?学校都要开学了吧!

还有那个恶狠狠的司机,我看到就怕。每次下车上车走到他的身边,我都提心吊胆。他裸露着黑不溜秋的大肚子,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我,还对着我吹烟。每次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他都能把烟吐到我的脸上,好像吸足了一口烟,专门等着我从他身边走过。

我只有阴着脸应对,我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笑。我弯着腰把头藏在前座后面,吃饼干都不敢用力咀嚼。

害怕他听到响声走过来,把我的饼干抢走。

这个司机真的会抢东西,我亲眼看到他从一位乘车的老头手里抢走了一瓶汽水。喝了一口发现是河水时,就一下子仍到那老头的脸上。还骂老头装逼。

他说:“你装逼啥啊?没钱买还拿着汽水瓶子晃人眼。”

老头笑起来露出一嘴大黄牙:“捡的,当杯子用。”

司机还偷东西,我还看到他在别人下车吃饭的时候,把别人的包取下来翻找东西。最后好像没有找到钱,他就拿了一个苹果吃。吃了两口,好像发现了虫眼,就仍掉了。

这些事情,不但我看到了,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可是,大家都当没看见一样。可能都有这样的心理,反正没偷自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到了那十几个回家秋收的老乡后,车里差不多坐满了人,汽车这才开上柏油路,开向家乡的方向。

夜里,我总是被司机的大嗓门惊醒。他把一些在睡梦中的人喊醒,叫他们下车。他粗暴的把行礼袋子仍下去,直接砸在接行李的人身上,有一个人还被行李砸倒了。

其中有一个人下了车后,又爬了上来;行礼已经仍了下去,他连行礼都顾不上捡了。他大喊大叫的说:“错了,下错地方了。停车,停车,我的行礼。”

可是,司机就是不停车。另一位司机还把他向下推。他紧紧的抓住了车门,身子都掉到了外面,又被他们爬了上来。

他又大喊大叫起来:“这不是黄溏,这是李岗,这里离黄溏还有一百多公里哩,你们不能把我仍在这里,我要在黄溏下车。”

司机把一桶垃圾都倒在了他的身上,还拿着空桶砸他,司机边砸边说:“滚下去,下去。黄溏已经过去了,刚才叫你你都不醒,你能怪谁?”

那人说:“我根本没有睡,你们根本没有叫我,骗人不得好死……”

司机火了,一脚踢在他的手上,他就从车上掉了下去。好多人都趴在车窗上向外看,我的身上趴着很多人,他们把我压得抬不起头。

但是我也看到了,我看到那司机滚到了路边的草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喊又叫,表情十分恐怖,他一定在破口大骂。他还拿着一块石头追着汽车砸,司机猛踩油门,汽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向前飞速开去。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仍然在骂刚才那人。很多乘客都跟着附和,说那人真该死。都已经走过了地方,你再打个车回去不就好了?如果没有钱,走回去也累不死人,干嘛这么较真呢?干嘛搁这里死缠烂打呢?真是欠揍。

司机就说:“搁前两年,遇到这样的坏蛋,我打死他都没事。老子也是杀过人的,杀死了之后,绑块石头装在麻袋里仍到井里,谁也找不到。警察?警察也找不到。我哥就在警察局里上班,他怎么可能抓我?”

司机一说这话,立刻有人给司机送烟送水,还送水果,都喊他大哥。

司机喜气洋洋,对着那些崇拜他的人,吹嘘了一整夜。

听到他们说的话,我很难受。

在学校里,老师苦口婆心的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真正的社会上,为什么总有一些人与人为恶助坏为乐的现象存在呢?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改革开放的春风,正从东南沿海吹向内地。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为了改善家乡的苦难生活,奔赴南方。他们背井离乡,远离家人。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双飞向明天的翅膀。就像迁徙的候鸟,他们一击冲天,飞过云海平原,飞过高山丘陵,飞过湖泊江河,他们不知疲倦苦累,只为寻找一片心中的净土。

在清晨的阳光穿过满天的迷雾照亮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醒目的牌子:河南人民欢迎您。

我知道快到家了,但是我很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梦到我是一只小候鸟,我伸展翅膀正努力的飞向蓝天。蓝天多少广阔呀!白云多少美丽呀!一朵朵的白云就像座落在平原上的小村庄;是那么干净,是那么神圣。

我看到了我的家——那个熟悉的土墙的小院落,我努力的飞过去。可是距离好远哦,明明就在那边被白云围绕着的小村庄,却怎么飞也飞不到。

在我的头顶,还飞着很多的候鸟,他们扑棱着和我一样的小翅膀,把阳光都挡住了。他们正在飞向白云的上方,他们斜插云霄,就像一道登天的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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