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最初的口粮
赵有福的醉酒第二天早晨才醒了，可接下来几天他更迷蒙，一直想不到原因，为什么本地村民文志要热情地请他大吃大喝那一顿。毕竟外出尽义务的战友不少，为什么无功也受禄单碰上了他，不但请了他，还要与自己称兄道弟。
接下来几天，公司还是没接到活，工程队里也就出不了工。再次外出的时候，赵有福甚至有些故意躲着文志家附近那段路，生怕他看见又不明不白地请自己再吃喝一回。
可躲总是躲不掉的，一天下午文志找到营地来，说有些工程问赵有福愿不愿带人干。本来一听到工程赵有福应该高兴的，可他现在高兴一下又警觉起来，生怕文志最初的请他便是挖的一个陷井让他往里跳，要骗诈自己一般。可一想到挨饿的工友们，赵有福还是仔细谨慎地问了起来：‘‘文，文先生，你要做什么工程？’’
文志一下笑了起来，说：‘‘老弟，你瞧你这记性啦，那天我们不是说好结为兄弟啦，怎么现在叫起我先生来啦，不对啦，要改口啦，以后叫我文大哥啦。’’
说着文志还拍了拍赵有福的后背，算是解了赵有福稍带敌意的紧张气氛。
文志接着说：‘‘我说的工程不大啦，不象你们所干的十几层的高楼啦，我说的是建民房啦，面积不宽，就三四层，一个院儿啦。’’
三四层的工程量已经不少啦，没活干连厕所都给别人修过，赵有福心里想着，这家伙，好大的口气，倒是钱不少似的，可谁知他底细呢。
赵有福一时无言以对，想了一下，生硬地说道：‘‘文，文大哥，你别说话带‘啦’啦，我有些听不明白。’’
文志一下大笑起来：‘‘哈哈，这就对啦，以后不说啦，你看又说啦。’’
这也把赵有福给逗乐了。想着本地人说话就是爱带‘‘啦’’字，刚才那句话是无言以对随心说的。没想到文志还接受，还承识要改，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
赵有福心中在责怨自己，然后语气平和着说：‘‘文大哥，三四层的工程量已经不少啦，怎样干呢，得在干时先立个字据吧？’’
文志说：‘‘你还不相信我啦，材料我出，你们自己出工啦，图纸设计，技术指导有香港那边来人啦。’’
好家伙，修个民房还有图纸设计和技术指导，香港还来人，这倒没见过，看来这鱼不小，得稳住。赵有福想着，然后说：‘‘那，那我也作不了主，那我去问问我们的领导。’’
赵有福想接下这活，但又不便自己出面，于是想另外推出个人来接活，自然也去干。
文志说：‘‘别去啦，我知道你是一个班长，一班人完全够干那活啦，要是不干，我就去找别人啦，我是看你们没活干，不好啦。’’
话说到这份上，赵有福马上说：‘‘干！我干！’’又生怕活跑了一般。之后又把这事告诉了公司领导。
这天晚上，赵有福把这事给班里的工友们说了一遍。好久没活干了，当即就有工友高兴地活动起筋骨来，一时间宿舍里到处听得到骨关节活动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班里的工人们就到了文志所说的场地，那是距他家老院不远的一块大菜蔬地，他就是要在菜地里建几间几层的住居房。菜地旁边还有几排残破的窝棚，风一吹，窝棚那边还飘过来阵阵动物粪便的恶臭。在莱地和窝棚前边是政府征地，也有公司看中准备向上申请以后盖宿舍的地方，这是转制后公司上下员工都知道的。由于公司刚转制事务较多，再加上公司下面的几个工程队现在接不到活，生存都有问题，盖宿舍的事也就无从提及。
当有工人向文志说起这事时，文志说：‘‘哦，有那么一回事吗？我盖房不占你们公司以后盖房啦，再说这是我家的菜地啦，上次政府规划还没划及这里啦，再说那边原来的生猪养殖基地也可利用啦。’’
有工人问：‘‘文先生啊，你咋不拆了旧房再建新房？’’
文志笑笑说：‘‘这地方好啦，我找人看过啦，风水好啦，再说拆了旧房没住处啦，……’’
‘‘问那么多干嘛？！’’有工人向问话的工人说道，生怕文先生不高兴丢了这活。
文志指着眼前的一大片土地解释说，因为这里隔通香港铁路较近，交通方便，老早以前是一大片供港的蔬菜种植基地，那时既是任务，也能通过供香港蔬菜换来钱币买口粮。后来供香港蔬菜基地向后延伸了，这里又建起了供香港生猪养殖基地，或是作为供香港生猪临时转运基地。前几年深圳建市实行改革开放，国门大开，以前要偷渡去香港谋生的村民现在能名正言顺来往了，生猪也没人喂养了，没人照看维修，养猪棚也残破垮塌了，只剩下些烂材料和一排排茅坑。他也解释说现在许多村民都在香港那边向亲朋好友借钱回来修房，他也要在自家的菜地里修建一套象样的新房。他还解释说当有了要建房的打算后，他请香港在深圳的建筑施工单位来看过，要么是嫌工程小，要么是说这里太臭。还问曾经的工程兵们嫌不嫌这些，答话的人说不嫌，其实打心里说还怕这活跑了呢。
说干就干，文志要赵有福作承头人，见他有些犹豫，文志又立了字据合同，以人工天数计价，六元一天，机械另算钱，人工十天一结，机械完工才结。文志还先预付了几天的工钱，说是让昔日的工程兵们先开好生活才有力气干活。这么好的老板，哪里去找，虽按工天赚钱，战士们只要吃饱了饭，有的是力气，生怕亏了老板。
先是挖地基，文志又从香港带回了技术员照着图纸作指导。这南方修房要是不傍河、不临崖，两三层楼的民居房挖地基应该不用深挖，挖到相应硬度层就可以浇注地梁或码砖了。文志却说要深挖一下见到硬底。三天过去了，挖了三米多，见了硬底，用锄头和镐再也刨不下去，是硬硬连成一片的岩石。这时文志却让工程队停了工，并叫他们回去休息等侯通知。有人想问为什么，文志笑笑却不说原因。
老板说停就得停，大家只好回去休息。闲来无事，大家讨论起这次出工来。有人说我们肯定被老板耍了，我们挖好地基老板又另找人来干上面。有人说是不是我们有什么不足被老板看出来了，然后才不要我们干，我们以后出外干活却要卖力些呀。有人说我看那文老板不是你们所说的那号人，再说他先付给我们的工资超出了我们的出工，也没见找我们退呀。…………
大家各种或褒或贬的说议都有，唯独赵有福呆在一边默默无语，他觉得是那个叫他称文大哥的人在扇他的耳光，让大家又陷入了无工上的绝境，还不如当初没看见希望好。赵有福再也不愿出去，文志来找过他，他也有意躲着。一些其它工人偶尔去到那工地附近远远望望，还是没有别人在那里施工，只在周边有人挖小基坑。
一连休息了一个礼拜，还不见文志来通知上工，大家对他那本来不大不多的工程彻底失去了希望，连那些偷偷去查看行情的人也不去了。有人又出去转悠别的活，还是不顺利，抱着希望上路，拖着失望回来。
一天傍晚，文志又兴致勃勃找到营区来。赵有福听见是他的声音，正要躲开却躲不了，碰了个正面。文志也不管赵有福没先招呼自己，一见面就急切地说：‘‘有福老弟，让你们久等啦，明天就上工，你那人远远不够，工地还在老地方，你们这里的人都可去，你先去给你们领导说说吧，明天看现场，签合同。……’’
文志一通说下来，赵有福嘴都插不上，待文志讲完，赵有福想问些什么，文志又说他太忙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有福把这个情况向公司领导反映了。
第二天晨早，不再等谁人来催，公司上下大部分人都去了，只是都空着手，要先去看个究竟。还没走到曾经挖基坑的地方，有人看着眼前的标桩、灰线就停下指点说议起来。看形式，诺大的菜地只是新工地的一少部分，标桩和灰线不但圈了文志家的菜地，还圈完了村里其它家一户一块的菜地，就连发着臭味曾经的生猪养殖棚也圈了进去。一边的界线正好沿着政府征地的红线，也就是沿着公司准备以后建住房楼的地界。
有工人说议着这圈地与自己公司以后建房用地太近，以后会不会还被侵占，或者自己不够用？一位随行前来的领导说还是先解决好目前的吃饭问题吧，要是到时建房不够用，那边还有一块可以利用的荒坡嘛，大不了多费点工程量。听了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再说议什么了。
这是建什么？为什么修家用住居楼变这么大？
其实文志比大家去得还早，他正陪着香港来的技术测量员比比划划，见大家去了，先招手点头呼应一下，忙完这边然后才过去。
文志还是先找到赵有福。然后向大家解释说道：‘‘各位工程兵兄弟啊，这上工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的责任，这拖工钱我先给大家补上啦，按原来出工的人每人每天三元钱，等下就拿钱。先来说说这程，我原来本想在我家菜地建一栋住居楼，村里看见我施工不允许了，说这里有一家一户的土地，也有集体的土地，交通又方便，适宜集体建个‘三来一补’的工厂区，正好村里又有人从香港争取来了投资。所以我们才能重新复工，只是工程量比以前大，还有养殖茅坑那段地基施工有些困难。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
‘‘没有！’’
好家伙，按图纸规划，标桩、灰线外为工厂区的围墙，在围墙里要建五栋八层楼高相隔的厂房，前面是厂区院坝及公共活动区，后面要建两栋五层楼高的宿舍，旁边建一栋二层楼高的厨房，这在当时已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了。
有饭大家吃，有福共同享，公司暂时也没接到活，工程单体也要同时上去，公司便把下面五个工程队的人都调到这里。新工程开工，这先干的还是基础，只是这里挖基坑挖到三米左右就是平整花岗岩体了，困难不大，难点在于挖茅坑处的基坑。公司没把这个任务压给哪个队，而是由五个队平均分担。具体施工时，队里先用罐体工程车把原始的粪水拉走，然后又注满清水浸泡再拉走，反复几次臭味也就少了。
虽然文志要赵有福来承接这个工程，但是赵有福有他的考虑，他还是让公司出面接了这工程，自己宁愿去干活，拿干活工资。当工程全面开工，公司的领导也全面参与了进来，虽然这不是象以前政府委派的面子工程、重点工程，但却是可粮工程，也是当地引进，香港投资的工程。干好了就树个好形象，得既保证质量进度，也要工人们不被热情冲昏了头脑，也要注意人身安全。除了寒潮带来风雨实在无法上班外，工人们有班就上，到年底时，整个工地的第一层都盖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