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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二天,娜拉终于给他打电话了。电话中娜拉责令他必须、马上停止做家务,并跟她一起出去——这是她在鲁瓦西机场唯一的一天假期。她要他立刻决定,马上出发——他的刑期早该结束了。似乎只消她打个响指,一切就会重来。

疯狂与谎言,秘密的约会和快速的相见——这场荒唐的爱情不可逆转,又开始了。

一般来说,他们会面不会超过一两个小时。他们偏向于去那些比较保险的地方,比如城外的大道,有时他们也直接就去郊区——如果为了更保险起见,害怕被别人认出来的话。

然后他们就像秘密组织一样,完成了一项任务后立刻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来。她仍然做她的宾馆迎宾小姐;而他,则继续回到家中过他的夫妻家庭生活——一脸无辜地等着妻子回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手中、口袋里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为了这片刻的欢愉,他冒着的危险是:到家之后要小心翼翼地回答妻子的每一个刁钻的问题。如果问题是火的话,他早就被烤熟了——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心中总是绷紧一根弦,能掂量清楚妻子每个词的分量——因为他已经是惯犯了。

鉴于以往的经历,布莱里奥明白:万事都必须小心。小心每一个电话、每一条短信、每一张口袋里的饭店账单、每一片银行取款小票。简单来说就是小心所有将来可能成为问题的事物。

以至于现在的他,生活在一种万分谨慎的状态中。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喜欢这种生活。除了他本身喜欢故弄玄虚之外,他自己确实也喜欢与娜拉组成一个“秘密组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合二为一,可以激情地享受每一刻,也可以安静地什么事情也不做——一切都是视情况而定,兴致所至。

这天早上,郊区,奥斯戴利茨火车站,艳阳高照。布莱里奥又即刻恢复了青春气色——他一向都是分裂的,时而苍老,时而年轻——登上了一辆开往城郊的火车。下了火车又上汽车——只是为了把行迹搞乱。然后又径直走向一个独立房屋组成的街区,那里大雪覆盖着每一条街道。走的时候他十分谨慎,尽量不惹人注意。

走到一个学校的时候,他沿着一个工地的镂空篱笆继续向前走。之后就把领子竖起来,拾阶而上,走进那条两边是砖房和冰封的小花园的街道。这时的街道上除了他,没有一个行人。似乎这里是一个被时间遗忘了的死角。

朝下望,离火车站很近的地方他看到了那个娜拉提到过的兼卖香烟的小酒吧。

于是他走进了这家小酒吧。里面只有老板和两个低声聊天的老顾客。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电视。电视上正在介绍万塞纳赛马场的赛马。除此之外整个酒吧一个人都没有。布莱里奥叫了一杯布尔盖葡萄酒,坐在门边,伸开双腿,交叉着双臂。他所有的精力如今都集中在这空落落的一刻。

在紧张和莫名的忧郁中,他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火车站,一直走到公交车站,但是怎么也看不到娜拉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他拨了娜拉的号码,但是很明显对方的电话没有信号。已经十一点了,娜拉迟到了都一个多小时了。有些日子,他都怀疑娜拉是故意每次都迟到的。

他的焦躁在“忧虑“系数的控制下,终于达到了顶峰,突然有了站起身回巴黎的冲动。

手机铃声制止了他的冲动。

“路易,是妈妈。“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么热情,那么急切,以至于布莱里奥一时半会儿明白不过来,以为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不会的,她在医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在母亲住院前两天,医生给她做了一个蛋白质和氨基酸测试,然后给她开了一剂新的抗抑郁药——特麦克斯或者特姆莱克斯——他忘了。不过看样子,新药疗效奇好。

“现在我正在尼姆的街道上散步呢。我的好朋友雅克丽娜陪着我呢。她就是让·菲利普-拉米的妹妹。让·菲利普是接替贝尔纳医生的那个。你呢?“她在电话中大声喊着。

“我很好,一切都好。听着,今晚我再给你打电话。“他急切地解释了一通。因为他的眼睛注意到了酒吧门口一个戴着羊毛软帽的女孩——娜拉正朝着她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

这是白雪的微笑。

深色的木地板,茶几,凋零的花束,还有寒碜的卫生间——这家旅馆有点像曾经辉煌、然而已经落败的东方旅馆。管道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而暖气片却是凉的。然而他们两个人却还是感到很开心,因为此刻就他们两人在一起。

他们站在窗前,脸颊贴着脸颊,看着铁路两边杂乱无章的小棚子和仓库——典型的城郊景色。天空是浅蓝色的,几乎接近白色。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雪,跟之前的雪没有什么两样,已经开始融化。乌鸦从电线上无声落下,像落叶一般飘到了那些房屋前面的草坪上。

当他们很惊奇地第一次谈论起将来——最终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将来,时不时地有火车经过,驶向远方,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也随之而渐渐变小。

“我开始觉得有点冷了。“娜拉说着话将窗户关上。

这时候,他还没有给她讲他的都灵之行。一种模糊的本能制止他说出这件事——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会意味着一个无法预料的结果,很有可能是爆炸式的。于是他采取了模糊战略,保持缄默。除非她首先问起来他跟妻子的未来这个问题。

现在,布莱里奥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周旋在两种生活中的适应能力。娜拉还在浴室中忙自己的事,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

“你来吗?“他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的街道问她。她没有回答。

一躺到被子里,他就闭上了眼睛,双手枕在脑后。那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在河流中间躺着,被缓缓的流水漂浮着。

这时候的他特别的纯洁,神经特别的兴奋,性器也勃起得像少年时那样。他觉得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娜拉最后穿着内裤,戴着胸罩坐在他旁边,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现在不行,“她推开了他的手,“我给你说过,我很不喜欢你这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路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回答说。

“莱布尼茨的书中写的?“

“不是,我自己发明的,你不相信?“

“你真讨厌,路易!真讨厌!“

“那,现在不做,就待会儿做喽。“他最后总结到——看来已经学会了做事情要耐心。

有时候,布莱里奥会想他都可以与桂妮薇儿【即Guenièvre,《亚瑟传说》中亚瑟王的妻子,亚瑟执政期卡美洛王国(Camelot)的王后。也是圆桌骑士之一的兰斯洛特的情人。她以美貌而著称,堪比古希腊的海伦,也象征着爱情和肉欲。】上床。所有他在感觉上失去的东西,又会转化为精神上的收获。

最终他还是将头埋在她的小腹以下,一动不动了片刻,只为闻她的少女皮肤的芳香——白色黏土和黑莓的混合香味。他在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中有关香味的词汇后得出这一结论。

“真有点怪,你说话的样子就像个有了四十年性生活历史的女人一样。“他说着话又双手撑起上身,嘴唇从她的香颈游走到她的耳环——那里是她的欲望的爆发点。

“你知道,“娜拉说,一边轻轻躲开了一点,“我跟鲁瓦西机场的合同截止到三月份。我觉得到时候我就不得不重新回伦敦了。“

“真是疯了。“他苦笑了一下说。

当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时,他又闭上了双眼。这时耳中传来郊区火车那烦人的轰鸣声。

“我还会回巴黎的,当然。“她点着烟对他说,“可是在伦敦我只要想找工作就能找得到。我姐姐认识很多人。“

“另外,我很肯定,即使我再学几年戏剧,我也成不了妮娜·泽拉查依娜,也不会成为‘女孩薇欧兰’,不会成为任何人。除了有可能成为一个英国小侍女。“

“你会成为我的情人,娜拉·内维尔,我唯一的爱,我的英国情人。“

“也许吧,但是我想放弃一切了。“她说话的语调很沮丧。

这种沮丧似乎是在几个月内经历完了自己的人生,然后得出的最终教训一样。

看来她已经没有什么钱付她的戏剧课程的学费了。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你想要的数目我有。“布莱里奥在回答她的时候抓起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上衣,并从其中一个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很漂亮“的一捆二十元的纸币。他把钱呈扇形摊在床上,就像是在玩扑克牌一样。

“都是给你的。“他很坚决地将钱推到她面前。

尽管他明白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东西最终还是无法买到的,但是也许这样可以让她往后推迟一两个月出发的日期。

“我很快就会还你的,“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答应他这么一句,“你想不想我们一起去什么地方吃个晚饭?“

“这样就太傻了。“布莱里奥说。他趴在床上要去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今晚萨碧尼有个预展,咱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房间。“

“你这样太危险了,简直是在玩火。“娜拉提醒他说。她一边说,一边想打开迷你吧台的镶嵌式挂锁,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头全身赤裸着趴在布莱里奥身上。

“你知道坐电梯游戏吗?“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如此温顺、如此灵活的“伙伴“——就像个克格勃的女特工躺在某个国家代表的怀抱中一样。

很明显,他差不多还是很乐于接受这个比喻的。

“实际上,可能你才是坏特工,而我只是那个坠入爱河的小国家代表。“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你的手机。“

一向不喜欢一心二用的布莱里奥让她不要动。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由手机就那么响着。她依然是小臂撑着上身,保持着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这个姿势甚至让她微张的嘴唇都变白了。

然后他们洗了个淋浴,三下五除二又穿上了衣服。已经快九点了。

外面已经是黑夜,整个街区都寂静了下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并肩走在雪已经融化的街道上,还不停地咳嗽,就像两只狐狸。

到达火车站的月台时,布莱里奥的手机又响了。“是你老婆?“她有点担心。“我母亲。“他说,“真要命。我明天会再给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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