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虽然无数次出现在梦里,但每次都让高远震撼不已。广场的中央立着一座大约三十余丈的雕像。这是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左手提剑,右手掐指指天似欲刺破苍穹,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双眼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不甘,嘴角隐隐一丝苦笑。
雕像正对着的是一座大殿,大殿高度只有那雕像的一半左右。大殿中央跪着一青衣男子,长发散落,血迹斑斑。正对着青衣男子的太师椅上坐着一紫袍老道,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双眼似闭似合。
“玄远,你可知罪?”左侧上首一素衣老道喝道。
青衣男子笑道:“弟子不知何罪之有,累及众长老如此劳师动众?”
素衣老道怒道:“你勾结那妖女伤及本门十余名弟子,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青衣男子笑道:“弟子不知执法长老所说的妖女是谁?如果你老人家说的是素素的话,那我要向诸位长老介绍下,素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素衣老道闻言大怒,他贵为执法长老,就连掌教真人都礼让三分。如今,被宗内弟子当面顶撞,何况是当着这么多长老的面。
素衣老道对着那中间紫袍老道说道:“掌教师兄,玄远如此目无尊长,你怎么看?”
紫袍老道也不看众人,说道:“玄远,如实回封长老的问话,不得无理。”
青衣男子恭声道:“弟子遵命。”
见掌教真人如此偏袒,素衣老道心底虽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继续道:“玄远,你伤了宗内十余名弟子,这你总不会抵赖吧?”
青衣男子道:“那些师兄弟确实是我伤的,但我何罪之有?他们要对我未婚妻不利。玄远请问封长老,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袖手旁观吗?”
素衣老道接着道:“好,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那雨素素是什么身份?”
青衣男子苦笑道:“弟子知道封长老想问什么。不错,素素确是魔门中人。她虽然出身魔门,却心地善良。难道魔门中人便全是坏人?我道门之中就全是好人吗?”
素衣老道冷哼一声道:“你身为掌门弟子,私通魔门,仅此一条就可废你法力赶出宗门。还有你勾结魔门伤及本门弟子,更是罪加一等,两罪并罚可处死罪,你可知道?”
“封师弟,这也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这时那紫袍老道插口说道。“男欢女爱乃人之天性使然,就因为这个处罚弟子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至于伤了的那些弟子我们都也看过了,都是些皮肉之伤休息几天便无大碍,也是玄远顾及同门情谊手下留情了。”
素衣老道阴阴一笑,满脸讥讽说道:“掌门师兄,可知那雨素素是什么人?”
“她虽是魔门中人,但年纪尚小,误入歧途,我们也不能绝了她的回头之路。如果她有心向善,我们为何不大开方便之门,导人向善也是修行之道。”紫袍老道说道。
“哈哈哈哈哈,那师兄不会连雨师天也忘了吧!”素衣老道狂笑着说道。
什么!雨师天!这个大魔头!
雨素素!雨师天!莫非?
雨师天这个名字好像一个禁忌,在这大殿之上激起了千层巨浪。
这时那青衣男子心底一沉,今天的事怕是难以善了了。可是封长老是怎么知道雨师天与素素的关系。难道?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与素素的关系只有一个人知道。或许是因为都是孤儿的缘故,他们自小便无话不谈,长大之后,更是情若兄弟。
可是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师兄弟刚好一起经过后山?封长老又是如何得知素素的父亲会是雨师天。这一切原本是他与他的好兄弟玄清之间的秘密。
“玄远,你可知道雨师天?”紫袍老道双眼精光一闪,沉声问道。
“弟子知道,当年与魔门一战,师祖天一真人与那雨师天两败俱伤。师祖中了雨师天的魔功,最后重伤不治,身亡道消。”
“好,那你告诉我雨素素和雨师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雨师天是素素的父亲。”玄远低声道。
“什么?”
“竟然是那大魔头的女儿!”
“掌门弟子和大魔头的女儿,这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天元宗脸面何存!”
紫袍老道叹道:“玄远,你既然都知道,还跟那雨师天的女儿来往。真让为师失望啊!”
玄远道:“师父,是弟子让您失望了。”
紫袍老道黯然道:“玄远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素衣老道忙道:“掌门师兄,这不大合适吧。玄远私通魔门雨师天之女,伤及本门弟子,如不严惩,本门岂不声誉扫地。”
紫袍老道冷声道:“封师弟,你是觉得我这掌教审不得门下弟子?或是我这做师父的管不了自己的徒弟?”
素衣老道碰了壁,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连忙说道:“不敢,师弟只是顾及宗门声誉,一时情急,如有失言之处,尚请掌门师兄谅解。只是玄远一事如何处理,还请掌教师兄尽快示下,下面弟子闹的厉害,我这做执法长老的也不好交代。”
“好了,都下去吧,我自有主张。”紫袍老道说罢,摆了摆手。
素衣老道见状,只能作罢,招呼着众人出了大殿。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陷入一阵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紫袍老道开口道:“玄远,为师一生修道两百余载。虽说大道渺茫,其路修远,但为师自问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唯有一事,一直不能放下,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弟子知道,是师祖当年被雨师天重伤致死之事。”玄远回道。
紫袍老道轻声道:“你明知此事,还私下与那雨师天之女来往,竟然想娶她为妻。或许是我对你太过纵容了,才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玄远自知这次是真的伤了师父的心。玄远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师父对自己一直视若己出,每次闯了祸都是一笑置之。众长老虽然抱怨不已,但是师父却从不责怪自己。
“师父,徒儿知错,愿听师父处置。”
紫袍老道温生道:“好,你去将那雨素素带来见我,不但恕你无罪,另算你大功一件。”
玄远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道:“不,师父,素素到了这里岂不是死路一条。何况我们的仇人是雨师天,此事与素素无关。”
紫袍老道说道:“你放心,为师绝不会伤她毫发。只是想找雨师天出来,为师找了他近百年,始终毫无音讯。这是天赐良机,你师祖这仇一定要报,为师已经等的太久了。”
玄远低头不语,思索了片刻道:“师父,自我小时候您就教我,修道之人,不求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如今您让我利用素素来害她的父亲,师父,您希望自己的徒儿是这样的人么?”
紫袍老道嘿嘿一笑,“想不到一生修道,竟让你这孺子反过来教训我。”
玄远忙道:“弟子不敢,只是师父您让我去伤害素素,弟子万万做不到。就像假如有天,素素让我做对不起师门的事,弟子也绝不答应。”
紫袍老道眉头一皱,道:“你可知道,为师虽忝居掌教之尊,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刚才为师所说是你唯一的活路。”
玄远不禁一呆,道:“弟子有负师父教诲,愿受责罚,绝无怨言。”
紫袍老道轻叹一声道:“好!好!好!有情有义,铮铮铁骨,也算没给为师丢脸。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师徒之缘就到此为止了,莫要怪为师的心狠,我有时候也是力不能及。”
玄远心底一酸,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再伺候师父于左右,如有来生,再报师父的养育之恩。”说罢玄远低头拜倒在那紫袍老道面前。
紫袍老道身子轻轻颤抖,提起左掌,道袍鼓动,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压力,充斥在这大殿之中。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那紫袍老道左掌飞射而出笼罩在玄远身上。
只听那紫袍老道喃喃说道:“去吧,为师只能尽力护你神魂不失,如果你下辈子能记起的话我们再续师徒之缘。这或许是为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雨师天,我们旧恨未了,又添新仇,你到底在哪里?找的我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