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繁荣的景城里显得不那浓厚,沿着窗台墙壁瓦片顺着树梢直往上升,升高到飘浮在半空的云骨朵,越过云层再往上就只剩下纯黑的天。黑色最适合用来摭掩些什么,比如密秘,比如计划。
如幕一般的浓黑压在淡淡的晕黄上,远远的只能看见几个浅浅淡黑的影子密密实实围着一个发光的圆形物件,争争吵吵好不热闹。夸父寸步不离精卫,文椒拎着睡眼惺忪的霞儿,四个人只点了一盏明珠灯,刚好照得见彼此间神色的莫名的雀跃和激荡。
夜幕里的明珠灯不耀眼却澄澈,偶尔闪上两闪,渐渐扩散向四周,渐渐淡了。
待天空泛起鱼肚的白,静静等待展露轻盈的云朵里美人初醒,精卫深深叹一口长气,不看也知道身后是谁。
“夸父,等把这件事做完了,我会不会变得很闲很闲?到时候我要再找点什么事来做才好。”
好一会儿,身后寂静无声,精卫回转身,理所当然的看见那个站在身后的人。
“喂,你怎么不理我?”
夸父手握成拳的手心里捏着她的八颗灵石,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理也不理她问的话。
“我的八灵石怎么在你那儿?你怎么能趁我睡着了偷我的东西?”这八灵石一直都是贴身收藏的,夸父要取走必然要触摸某些不应该摸的地方,想到这里精卫面红耳赤,又觉得从未如些不堪的境况不由得怒意蓬勃。
夸父依然不理会她,直直的看着她,沉声道:“你告诉我方法,以后我替你算。”
“你……”原来,他都知道了。
精卫猛得回转身以背对着夸父,撑着平日里强硬的气势,只是再不敢对视那双眼睛。
“没有的事,我不会有事的。苍离马上就要来了,你别对他说,也不要对任何人说。”
叮咚脆响,八灵石重新回到精卫手心里,她仍不抬头看他,只听到他缓缓的话。
“从今往后,一步也不要想离开我,若有了什么……还有我在你身边。”
“嗯。”
精卫这辈子从未象今天这般在夸父面前服过软,可这一次是她必需柔软些的一次。就好比踩在脚下的云朵,飘呀飘,总不能拂了风的意,可也偶尔挺直了身板抗拒两回,风也是欣然允了的。
熙熙攘攘的街市热闹非凡,琳琅楼宇,大商铺、小摊贩各自吆喝迎来送往,景城不愧是皇都,大都市的繁荣华贵气派浑然天成。
“喂,喂,这位姑娘,您还没给钱呢!呵呵,呵呵!”追出来的古器店伙计声音里透着谄媚的柔和,应霞儿却自顾玩弄着手上的金玉锁链,她觉得这个东西给小吼儿戴在脖子上正合适。
龙青摇头轻笑,挡在霞儿身前,对急得抓耳挠腮的小伙计说:“别急,你只管去向月来客栈的老板要钱,他会给你的。”
“真的?”他有些拿不定注意,飞似的跑进去请示老板,没多一会儿领了老板出来。
老板暗自思衬,这姑娘莫不就是月来家老板前日里捡到的长得象公主的那位?既然他月家的肯花如此大血本,我未必就舍不得这个孩子。
当即堆满笑脸,眼珠子在应霞儿身上滚来滚去,说:“这金玉锁链能被姑娘看中自然是鄙店的荣兴,哪里还有收钱的道理,这店中物件但凡有您喜欢的只管取用,只管取用!”
“够了,够了,只这一件适合我的小吼儿。”应霞儿可不管什么送的买的,她只管把那链子往小吼儿脖子上套,一挣一扎好不容易才套到小东西头上。
龙青原本想推切,可看那老板一副兴高采烈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好象不是送东西出去反而是得了件天大的奇珍异宝,连忙道了谢拉着应霞儿出了古器店。她心想,这景城的商人和自己想象中的生意人真不一样。
二人兴致勃勃的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应霞儿是头一回下凡间,龙青也鲜有机会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什么都是新鲜又稀奇的。
临街有座茶楼,高高挑起的屋檐下挂着几只精巧的玲珰,随风扫过叮当清脆,茶客透过散发着淡淡木香的镂空落花飘窗可以将繁华的街市尽收眼底。
一男一女静静的面对面坐着饮茶,男子面容刚硬沉默,女子娇艳柔媚,好一幅相得益彰的画面。精卫和夸父透过茶楼的窗壁隐约注目着不远处的街市。
喧嚣的人群里出现一支整齐的队伍,领头的是离王府最负盛名的无穷碧落双侠,男的白衣如雪,女的风姿绰立,他们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十二武士,引得路人禁声侧目。
离王府的十二武士平时若能见到一个两个已属难得,今日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是倾巢而出,连双侠也出动了。一路走过来,路人纷纷让出大道,汇聚了无数挤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形成了两条厚厚的人墙夹道。
队伍停在街道中央,应霞儿背对着他们拉扯着犟住不情愿带链子小吼儿,龙青捧着高过头项的各色盒子包裹摭住了前方的视线,二人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
大家都在猜侧着,这样的情景会发生什么事?
碧落急步上前停在应霞儿面前,颔首行礼:“王妃!我们奉王爷之命前来接您回府。”
无穷已不知从哪里招呼来一乘装饰的颇为华丽的软轿,掀开轿门只等霞儿上轿回府。当真是训练有素,这一系列的东西做起来快得只在一愣神间,龙青和霞儿都还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霞儿只是配合龙青稍稍愣了一回。
人群开始有了些些的松动,原来,这美丽的女子竟然是离开爷的王妃,也只有这般水晶般剔透的女子才配得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离王。据说那位王爷是位神仙模样的人物,风流倜傥,富可敌国,虽是位闲散王爷,但他若咳嗽一声,皇帝老子也要来亲自问候。
只一瞬的功夫,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越挤越多,谁不想亲眼看看离王爷的王妃呢?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这儿没有你们的王妃。”龙青一看这阵势不对,马上把东西堆放在路边,把霞儿护在身后,摆出护雏母鸡的架式。
无穷碧落打量着龙青,回想着王离吩咐时并没有提到还有别的女子,再看她的模样穿着,估计是王妃的贴身丫环,自然就不怎么放在眼里。
态度依然是彬彬有礼,语气却不同了,“姑娘,你也和王妃一起回府吧!”命令的成份要多一些。
只见那白衣女子轻轻的扶住应霞儿,一手抱起地上的小吼儿,将她送入软轿中,动作轻柔款款却不容半点挣脱。
龙青气急,哪有这样迎人的,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可她从应霞儿脸上看不出半分拒绝的神色,拿不定注意只好抱起那一堆盒子包裹紧紧跟在轿子后面,亦步亦趋,生怕走丢了应霞儿。
人群里,月来客栈的小二飞也似的朝回跑着,他要赶紧回去向掌柜报告,原来那位姑娘是离王府的王妃。
一座清幽的院落前,高高的深红大门敞开着,文椒正焦急的四目张望着,他想快点见到那位能让苍离变得心浮气燥却又隐晦曲折的龙青。
队伍近了,他老远就看到抱着一堆东西踉跄走在轿子一侧的龙青。身材高挑略显纤弱,一袭素色布裙,眉目清丽,眼中闪着倔强的星茫,脸颊两侧浅浅的酒窝忽隐忽现,的确是个和蔼可亲的姑娘。
“行了,行了,不必行礼了!快进去吧!”文椒不耐烦的挥手阻止了一群人的跪拜行礼,他平时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送王妃回房。”
“是。”
轿子一直抬着进了王府院中,一大群婢女仆人蜂拥而上,众星捧月似的围住了缓步走下来的应霞儿。龙青看着这一堆不认识的人,她根本挤不进去,也就没机会和应霞儿商量对策,这一路上她也曾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那两个一本正经的白衣男女给瞪了回来。
很快,应霞儿就被那群人簇拥着进了大堂,越过一道又一道门槛消失在龙青眼前。独留了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在这空荡荡的王府院落里。
四周围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儿,斑斓色彩随几摇曳,却只让她觉得手足无措。她没有看到应霞儿在经过门槛时,曾和文椒相视而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