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想,左右是要下山,顺道去瞧瞧碧落和无穷。扯了根羽发才惊觉曾经答应过苍离从此以后不用小法术,顿时,她又想改注意不去了。反正都不是些要紧的东西,以后再去置办也没什么大不了。
往回走了几步,看看山崖壁下面,积雪已消绿意初现,清淡的白雾迷蒙蒙的笼罩过去。那白雾下面似乎很热闹有意思的样子,竟觉十分不舍。转念一想,本来就生着气,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一冲动,柔软的青色羽毛就飞上了天,变化成一团云朵飘下来,停在脚边。只不过巴掌大小,站上去心还有些虚虚的,但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大一会儿,云团稳稳当当停在天景皇城门口。
望见高高的灰白色城墙巍巍立在眼前,龙青觉得这回驭云比上几回都便利自如,心里也跟着兴奋起来。
顺着人流进了城,路过护城河,遥遥看见上回过的小木桥还在。突然就想起,那个英列,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去四蛮九黎族里见重黎,依稀记得重黎乍见自己时吃惊的样子,不象是在做假。算算在九黎族里住着,那么些时日,统共也没见着他几回,越发觉得那是个怪的人。
思着想着脚下不停,街道铺面多起来,人也多起来,喧嚣之声鼎沸,偶有牛车或快马从大路中央踢踢踏踏行过,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寻了几家店铺进去逛了逛,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东西看起来陌生的很,竟无法下得手去。怀里又不是没有钱,怎会如此这般,她也想不明白。
抬头看看街边全然陌生的面孔,才恍然,离上回和苍离一起在这里买布料已经一年有余。年关已过,马上就是三月回春了。
突然,前面的阔道上人群骚动,哄闹间许人骂骂咧咧朝龙青正站着的方向涌过来,只一会,身边四周所有的空余地方都站满了人。
一个小姑娘扶着一位妇人挤过来,站定好,那姑娘生气的低声嘀咕:“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别人生下来就贵不可言,难道我就比她差些?”
那妇人拍着姑娘的手背,笑道:“你着小妮子,难不成是在怪母亲生错了你?在我眼里,你总是最宝贝的,人家再怎么样我也不稀罕。”
姑娘跺脚,又说:“娘,要是你嫁给皇帝,我不也是明正言顺的公主?那时候站在那边赶人的就是我,哪里轮得上她。”说着话,垂下头,叹一口气,声音更轻了些:“只可惜,我虽没见过爹爹却知道他绝对不是皇帝。”
妇人见女儿提到爹爹,忙侧转身搂着女儿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抚着她耳旁的发丝,柔声安慰她。
说的什么,龙青却没有听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家母女相依的情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女孩子家的还可以在娘亲怀里撒娇使气,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依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来妮的娘总是凶巴巴吼起来吓死人,想起爹爹长年躺在床榻上时时咳嗽气都喘不过来,再想时竟觉得那些都恍如隔世一般渐渐记不起来。
四周越来越挤,人流渐渐被挤的朝两边扩散,龙青踩人家的脚后跟出了街,转进一个小胡同,应该是某家高门大户的后门。穿过去便到了另一条街。出了街,绕着树林走到尽头,就是离王府。
没等她敲门,碧落已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碧落仍是走时的模样,白衣如雪英姿飒爽。见到龙青有些激动,眼中隐有泪光。龙青朝她笑笑,也有些激动:“碧落,是我,我回来了。”
碧落冲上来将她的双手抓在手里,牵着她回了屋里,仔细端详,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才问道:“管家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孩子呢?”
龙青一愣,关于这一年的遭遇,关于孩子,竟无法回答她。愣愣的说道:“孩子……,什么孩子?你……”
身边早有大小家人走来走去,布置一切。碧落抬头看看四周,说道:“唉,这里人多,我们到你房里去说。”
进了房,书案、桌椅、床帐,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看着看着,龙青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回头见碧落满面疑惑的盯在自己身上,敛了心神,微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却不能告诉你,总之,我还没有孩子,那只是个误会。唉,一年了,碧落,你们都还好吗?府里的事情多亏了你和无穷两个,辛苦你们了。”
碧落扶着龙青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了,叹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值得辛苦的,那些事我们早就做惯了。只是你跟着离王爷进了皇宫就再没出来,后来王爷也去寻你,你们两个一个丢一个找,竟都从此没了音讯。后来,九王爷和霞儿姑娘到是常常回来住,只是我怎么问,那两个人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脸孔。我们做下人的总不好老是追问主子的事情,只是我一直担着心,担心你和……”
龙青回握住碧落的手,惭愧道:“碧落,对不起,我一遇到事情就……,也没给你稍个信回来,害你为我担心。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你莫在担心了。”
“唉,我没什么的。只是你……,你走时明明是有了……,怎么会弄错?难道,是我们王爷不要你,要另娶她人,你就……”碧落乱猜一气,竟惊叫起来。
龙青心想,若不是精卫和龙母亲自来说,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结果,也难怪她会乱猜一气。又想,那样的事情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总要想个法子打消她的疑虑。遂正色道:“碧落,我与离王爷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只是现在时日尚短,王爷又出门在外。我们迟早会有孩子,你放心莫急吧。”
碧落果然聪慧,不再纠结于孩子一事。朝龙青略欠身点头,笑道:“是,王妃。”
这一声王妃,却叫龙青浑身不自在。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文椒和霞儿,心内又忍不住欢喜起来。
傍晚,文椒才回来。一见龙青,冲上来就把手里抱着的小吼儿甩到龙青身上,抱怨道:“天天带着这个小东西,累死我了。霞儿那丫头真是烦,什么不好学偏偏要学当什么破捕快,抓贼抓的上瘾。害死我了,累死我了。”停了一瞬,围着龙青转了一圈,又接着道:“不过弟妹,你不在龙蟠山庄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可知道我家的小十为了你,白发快要愁成黑发了。你出来时带了药没有?”
文椒见着她似乎并不若碧落那么吃惊,一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龙青却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会睁着无知的眼,看着文椒。
文椒有些吃惊,牛饮似的吞下半壶茶水,双手胡乱比划:“药,装在葫芦里的药丸?带了没?”
龙青摇摇头。
文椒从环里掏一样东西,举在龙青眼前晃悠,说道:“你的椒环被应真那坏女人取下来,我怕小十心急,特意央母亲到丹君那里讨来的仙丹,你居然不当一回事?”
“椒环?是什么?我生了什么病?为什么每天都要服那个奇怪的药丸?”龙青盯着文椒手中的银环,觉得有些眼熟。
文椒抱头叹息道:“天啊,还真是个幸福的傻女人!”又在心底为自家那从小到大都优秀无比的小十万万分的不值,好不容易找到的女人竟是个白痴凡女,连霞儿都不如。一时又感叹世事无常,当初的青鸟虽温柔体贴又和蔼可亲却终究是高高在上,一干小辈小神们都只敢仰望,如今也不知转了几世,竟变成这副模样。
见龙青还睁着无辜又迷蒙的晶莹大眼,等着听他解释,只好将悲和叹都压在心底,说道:“你前前前世是什么我们暂且不提,你现在只是个凡人,可怜我家十弟追着赶着找到你,还要日夜担心你,为你操心。他就是用这椒环至宝才得以把你藏在龙蟠山上千年之久,把你从脱离轮回道上拉回来避开转世劫。现在椒环被取下来了,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帮你避劫,你,就要……咳,咳,……”停了一下,文椒突然有些不忍心把那个死字说出口,可当初青鸟因过受万世劫刑是事实,避不过就只能再回去受轮回苦也是事实。于是,他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你会死的。然后再投胎转世,再死去,再投胎转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