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晚上没睡,赵佳怡的精神总归是有点不济的,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却瞧不出任何问题,这种感觉实在不妙,甚至足以让她抓狂。
“娘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身侧传来声音,赵佳怡在刹那的失神中缓了过来,应道:“徐参将,圣上不是给了你假期吗?你不必过来的。”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来?”徐汉韶目不斜视,直勾勾地望着那被焚毁的宫殿,淡淡道,“太后的情况牵连着朝廷的根本,末将有责任要来。更何况,圣上的恩德,末将既已领了,就该做点什么。”
徐汉韶说的话都带着官腔,可不管怎么说,他没有直接赵佳怡脸上难堪,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况且,理亏的是她,她自然清楚,许多东西不是金钱和荣誉就可以轻易弥补的。
打算扯开话题,赵佳怡便顺口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赶来的?”
不怪赵佳怡这么久才问道了点子上,穆月云宫殿走水出问题的时候,她和陶清德都在着急,虽然一直在注意灭火的情况,但也没有立刻就去关注谁来参与了谁没有参与。
“回娘娘的话,得到消息就过来了。”徐汉韶回答道。
“那永乐也该着急了,你这么匆忙入宫,怕是有许多事情没有交代吧?”
“末将并未与永乐公主详细说明。”
“你先回去吧,大婚不久,该是你们小两口恩爱甜蜜的时候。”赵佳怡微微蹙眉,担忧道,“永乐是个好女孩,她能为你做的事情很多,你可别辜负了她。”
“末将有职责在身,做完事自然会回去。”徐汉韶不依不饶地说着。
碰上徐汉韶倔脾气的时候,赵佳怡真的是无话可说,她很想看看这个男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大好的时光不和自己妻子在一起待着,非得进宫来蹚浑水?
大约也是因为不想面对,赵佳怡恨不得徐汉韶是能够赶紧离开回家的。不过,事与愿违。
“徐参将,娘娘的好意您就领了吧。”若薇看赵佳怡的表情,估摸着她心中是不大高兴了,便赶忙帮腔在一旁劝道。
不想,徐汉韶只是往这边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末将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还请娘娘不要干涉末将的工作。”
呵,到头来,她倒是成了那个被唾弃的了?赵佳怡心里面不痛快,她单是听着徐汉韶那不冷不热的语气都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她做错了什么就得这样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虽然在他的婚事上,她确实是横插了一竹竿,但陶影柔差在哪里了,他是看不上还是怎么着?
最要命的是,赵佳怡对徐汉韶的不满还不能直接表达出来,她坐了一会儿,心中实在不能舒畅,便起身自顾自地回寝宫去了,喊了身边几个得力的宫人照看着场面,以免再出问题。
陶清德下朝之后,赵佳怡就把仵作得出的结论与他说了。
可陶清德却没有半点要松懈的意思,在桌子边上一坐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一声不吭的,像是在顾虑什么。
赵佳怡原本是不想打扰他的,不过,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男人还是坐在那儿,她不免就有点沉不住气了,倒了杯热茶递到陶清德面前,紧接着就出声劝道:“圣上,妾身明白您对太后的事情在意,但这场意外本就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您别因为这事儿伤神了。”
“死里逃生的那个宫女呢?”陶清德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在关着,要处置吗?”赵佳怡面不改色地问着,好似这么一条人命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在进宫之初,赵佳怡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她到底不是刚进宫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在皇宫里,不是算计别人,就要被人算计,如今按照她的身份,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而穆月云的宫殿这一次出事,关系到的更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自然不能马虎。
陶清德稍稍抬了抬眼,淡淡问道:“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赵佳怡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只这一阵子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
直到现在,赵佳怡还记得上一次她去看穆月云时的情景,那消瘦的女人半卧在床上,当着她的面诅咒。前两天,陶影柔出嫁,整个京都就好似笼罩在喜气之中,今天却突然发生走水的事件,能不让人多想吗?
旁人是不知道穆月云已被囚禁之事的,在他们看来,穆月云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太后的寝宫里看守严谨,怎么会因为一时疏忽导致走水?更不可思议的是,一朝之太后,竟会因此失去生命。
陶影柔和徐汉韶的婚事办得太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难保接下来不会有人把两次时间相近的事情放在一起讨说法。
想到这儿,赵佳怡脸色一白,慌忙问道:“今日上朝之时,是否有人说了不中听的话,惹怒了圣上?”
“惹怒倒也谈不上。”顿了顿,陶清德继而又道,“钦天监弹劾了徐参将……”
赵佳怡默默地听着陶清德说着朝上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前两日的喜色一扫而光。
末了,赵佳怡只是抬起头,淡淡地问了句:“那圣上以为如何呢?”
说实在话,赵佳怡是害怕的。她现在总算能够理解为什么陶清德退朝之后脸色会那么差了,换做她,她也高兴不起来。前两天的喜事办得那么轰轰烈烈,今天就有人跑出来说徐汉韶和皇家之人反冲,对于陶清德这样坐在帝位上的人而言,这是大忌。
赵佳怡从心底里来说,当然是想要支持徐汉韶和陶影柔的。不过,天下大事,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够说了算的,况且,凡是有些手段的人都能打听得出来,她和徐汉韶的关系非比寻常,到时候再扯上她,难保她会不会被拉下水。
毫无疑问,陶清德会在最后做决策的时候起到决定性作用。但赵佳怡不能肯定,这样一个男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徐汉韶和她之间有隐情,他是了解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就让徐汉韶成婚,可如今这么一来,反而就给了陶清德一个处理徐汉韶的机会。
赵佳怡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假使陶清德要治罪于徐汉韶,她定然是不能出面说情的。
陶清德仔细打量了几眼女人的神色,面无表情道:“怡儿,难不成你认为,朕会出尔反尔,因为他与你的关系就胡乱治罪吗?”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赵佳怡轻声应道。
“钦天监是为了皇室服务的,可最不相信钦天监的,亦是皇室。”陶清德云淡风轻地说道。
得到了陶清德的回复,赵佳怡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关于钦天监,她是有几分了解的。每一任帝王上位时,最先出来打头阵的十有八九就是钦天监,如果没有什么紫气东升这样的吉兆,谁会承认你?
虽然在钦天监中也有真正能够懂得天文地理的人,不过那到底是少数。登上帝位的君王心里都清楚,钦天监是如何蛊惑人心的,他们又怎么会无端端地百分百信任?
赵佳怡缓了口气,轻声问道:“圣上是因为钦天监的态度在怀疑什么吗?”
当初帮着陶清言要造反的一帮人,大头目都被明里暗里的贬谪了不少,但小头目还在朝廷上活跃着。看这形势,说不定就是有人趁机在背后捣鬼。
虞昭死后,朝臣也好,书香门第也罢,都指望着通过选秀能够让自家的女儿一举得宠。结果呢?陶清德这边借着赵佳怡的名义下了旨,直接把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给一棍子打死了。
说不好这一次的事件是冲着陶清德来的,还是冲着赵佳怡来的,可不管怎么说,陶影柔和徐汉韶无疑是成为了这群人的第一目标。一旦陶清德承认他们的罪名,这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在打赵佳怡的耳光了。
一场大婚,办得那么轰轰烈烈,有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看着呢!
钦天监既然是为皇家服务的,当然不会在陶清德眼皮子地下动手脚,公开挑衅,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背后有人在推动。
陶清德揉了揉眉心,声音沉重:“不仅如此,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宫女为什么能够活下来吗?”
赵佳怡一愣,不禁回想起刚看到那宫女时的景象,她应该确实是从火灾现场跑出来的,还有什么问题?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结果,赵佳怡唯有苦笑:“妾身愚钝,请圣上指点一二。”
“走水的地方是哪里?”陶清德问道。
“大约……是太后的寝殿。”赵佳怡应着。
虽然穆月云的寝宫很大,不过,因为最近已经没有人找她左右照顾了,其他房间的烛火也不可能亮起来才对。
“火烧起来的时候,最先发现的人应该是谁?”陶清德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佳怡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了。可不是嘛,那个宫人住的地方离穆月云的寝室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住的最近的穆月云和她殿中的那个宫人反而没有逃脱出来,这是为什么?
穆月云很可能是因为身体不佳,察觉得比较晚了,可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不应该轻易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才对。就连若薇刚进宫的时候,也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起来查看情况的人了。
赵佳怡抿着唇,压低了声音道:“圣上圣明。只是,宫中的戒备森严,若有人要对太后动手,侍卫们也会察觉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