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房间里很安静,很安静……甚至连顾璟的呼吸声都不见了……
顾璟低下头,看见了低着头的徐婷婷。她的头发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瓣白色的散花,可爱而又迷人,还散发着一股花香。
花香会不会像酒香般醉人?花香有时比酒香更醉人,尤其是面前还有一个比花更美的女人时。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比喜欢还要喜欢,简直是爱到了心里、肉里……
如果让他说清这份感情……
顾璟一愣,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才发现除了结婚仪式上的誓词,他从未对徐婷婷说起过“喜欢”。
他是那种沉默的、以行动见长的人,那样的人即使在背地里为别人做了许多事,表面上也只是淡淡地一笑,羞于表达出来。但是,如果她想的是言语上的告白,他不会吝啬……
“婷婷,我喜欢你……”顾璟凑近她,小心而又虔诚地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只要你知道,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就行了。”
“不……”徐婷婷嘟着嘴,不满地抬起头。
顾璟的吻陷进了徐婷婷的脑袋里……
“你别动……”他的声音中隐隐含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怒气。这女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将那种暧昧柔和、缠绵悱恻的气氛破坏,生气发火的话,那不至于;隐忍下来的话,又觉得伤脾伤胃……
“啊?”
闻言,徐婷婷僵着身体,机械地慢慢面向顾璟,疑惑地看着他。仔细看的话,她的脸颊透着一层淡淡的绯红,双眼迷离恍惚,不辨焦距,露出一副痴傻呆愣的表情。
“婷婷?”顾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呃……”徐婷婷含糊地应了一声,她像是看着顾璟,又像是没看着他,脑中昏昏沉沉、晕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云端,像是沉入深海。
“你……你喜欢……我……”她扭扭手,勉强从捆魂绳中抬起手臂,将手指戳进了顾璟的身体里。手指消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地弯下脑袋,低至他的肚子。绳子勒紧了她的身体,在背部形成三四条特别明显的痕迹,而她却熟视无睹,目光盯着顾璟的肚子,眼神迷惑而又讶异。
“咦,我的手……不见……了……”
她现在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提的问题了。
顾璟看着徐婷婷近乎弱智的举动,想将她的脑袋抬起来,不过这念头只能在他脑中想想。
他现在被绑着,动不了双手;而更为关键的是,他根本碰不到她。
床边的玫瑰花已经全开了,艳丽的红色即使在黑暗中也不容忽视,而花芯中散发出的香气更加霸道,混合着淡淡的郁金香,变得更加醇厚,如一坛上百年的陈坛老酒。花香浓郁,仿佛又是一层散不开的云雾,无时无刻地包裹着房间里床上低声喃呢的爱人。
徐婷婷的头也伸进了顾璟的肚子里,露出洁白的脖颈,脖子下是米白色的连身蓬蓬裙,大片层层叠叠的漂亮裙摆散开,与散落在床上的郁金香混杂在一起,而裙摆上的那些黑蝴蝶飞了出来,像是被花香迷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绕着徐婷婷,或者停在花上。
明知道她碰不到自己,明知道她现在所有的行为都是无意的,可是顾璟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些变化。这莫非就是男人的本性?
他看着她,他太熟悉她的模样,太熟悉她的身体,那身米白色的裙子仿佛变得透明了一般,那弯曲的线条、轻薄的蕾丝勾勒出她曼妙苗条的身材,那微微颤抖扭动的腰身像是一条蛇——一条勾人心魄、魅惑众生的蛇。白色的蛇一边扭着细而长的身体,一边向他的体内钻去。
“婷婷……”他的声音颤抖沙哑,含着一丝难言的痛苦与快乐。
而徐婷婷毫无所觉。她摇晃着脑袋,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猩红的肉肠蜿蜒曲折、千转百回,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她在其中一根小肠边看见了自己抽动的手指。小小的粉红的指甲仿佛真的怕戳坏东西似的,轻轻地贴着肠壁。她笑了一下,伴随着某种奇特的幻觉,慢慢地将手指抽出顾璟的身体,之后把头也拔了出来。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徐婷婷伸出右手,半握成拳,而大拇指与食指的指尖黏在一块,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顾璟忍耐地辛苦,他瞪大了双眼,配合地问。他的额上汗珠密布,鼻尖也渗出了汗迹,肌肉紧张地微微颤抖,表情扭曲可怖。
徐婷婷头一抬,一双水润的眼睛轻飘飘地飞了一个白眼,鼓着脸颊生气地说:“什么东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顾璟咬牙道:“我视力不好,看不见……”
“啊,瞎子!”徐婷婷扭了扭右手腕,指尖点点,嗔怒道,“你看,这是你的心啊。”
“这是……我的心?”顾璟发笑,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手。
“这可不就是你的心吗?”徐婷婷低声笑起来,“看,黑色的!”
顾璟抿嘴,不禁皱了皱眉,对上徐婷婷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浅浅地勾了一个弧度,低声问道:“我的心怎么是黑色的?”
“因为你是个坏人!”
“我是个坏人……”
黑暗的环境中,花香四溢。徐婷婷闭上眼,感觉那股香气就像是灌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身体里、心里,充斥着体内体外的一切可去之处。而与之相随的,是顾璟呼吸之间喷在她脸上、脖子间的热气,像是一把滚烫的火。她的灵魂就在火与香气中浮沉、沉溺……
而她睁开眼,就看见了顾璟。他骗她,他囚禁她,他去找了别的女人……她看着他,又想起苏芸得意洋洋的神情与理所当然的话,想起她写了一下午的离婚协议,想起那件沾了紫罗兰香的衬衣……
“对,你是个坏人……你骗我,也骗自己……你爱我吗?你爱我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徐婷婷眼神哀伤,对着顾璟说,她的声音中还带着隐隐的抽泣。这是他们之间绕不过的一道裂缝,是他亲手划下的痕迹,深不见底。已经碎裂的,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去曾经的模样了……
顾璟眼神一暗,叹息道:“婷婷,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其他人,好吗?”
“我爱你,”他接着说,“我只爱你……”
徐婷婷没有说话,只是低着脑袋,一直摇着头。
似乎有眼泪流了下来……如果她还有生理性的泪水的话……
“婷婷,”顾璟低声唤道,“婷婷,你别动……让我吻你,好不好?”
徐婷婷抬起头……
他凑近她……
“咳咳……”
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稚嫩的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仿佛是怕显小似的,故意压低了声线。这是一个小男孩,扎着两冲天辫,一边偷笑着用手捂着嘴,一边看着他们。
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只比床高了一点,双手撑着床沿,本来聚精会神地看着,而在顾璟的视线扫过来时打了个寒颤,立马跳离了床。她伸手大力地打了一下男孩,怪道:“不要打扰人家!”
顾璟眯起眼睛,神色怪异。“你们是谁?”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