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不语,钱弘方才露出笑意,“不知娘娘何时回坤和宫,此案渐要水落石出,与姬府无关,不该让娘娘再因此受累啊。”
这话说得元彻丝毫脾气也无,靖王叔的案子是为了模糊焦点才被有心人利用,云依的那一着在他意料之外,反倒是他被她胁迫得骑虎难下。
外面忽然有人通禀:“皇上,钟秀宫大宫女秋澄求见。”
云依宫中来人还属常事,贤嫔的宫女过来有些不合规矩,元彻眸中闪过一丝不满:“问她何事?”
“方才贤嫔娘娘不适,请了太医过去,说娘娘已经有喜了。”金宝答道。
坐在一旁的钱弘一副看戏的模样,微笑着看着上位者的神情。
元彻脸彻底冷了,沉声道:“知道了,让她回罢。”
外殿的金宝乍听这消息都快坐到了地上,皇上之前独宠皇后娘娘多时不见消息,如今娘娘方一入冷宫,钟秀宫的贤嫔娘娘便有了身孕,这就是将来的皇储啊,皇后娘娘便更难了。
皇上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虽不是皇后娘娘,可总归是宫中头一位子嗣,是大喜事。缘何一点喜悦也无?可皇上再无他言,金宝只得回头示意秋澄回转。
兴冲冲报喜而来的秋澄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这天大的好消息竟然就这么让她回去,愣愣地转身,离开了廷安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晋宫有了首位皇嗣。”钱弘说得“诚心诚意”。
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他诡谲的笑容,元彻叹口气,“的确可喜可贺,如此一来,我们的事情要加快脚步,还要多多劳烦式如你了!”
左右这种声色辞令之事可以交给仲潜,钱弘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贤嫔怀有子嗣会对朝堂的局势产生的影响不得不仔细考量,善加利用,一石多鸟既省了人又省钱。
听闻喜讯毫无欢色的皇帝想得亦是这件事,只不过多了担心某人。
钟秀宫中秋澄愤愤不平回道:“娘娘,皇上只吩咐了让奴婢回来,其余的一句也无。”
苏惠表情一黯,冷冷道:“好了,你们都去罢。”
娘娘……”秋澄担忧地看向苏惠,原以为娘娘能在此事藉此事一步登天,哪知却是冷遇,那种即将喷发的喜悦转为失望的感觉她都有些不能负荷,何况是娘娘……
“更衣去凤章宫。”苏惠稳声道。
秋澄不敢耽搁,赶忙给苏惠备了轿子,更了厚实的衣物。
凤章宫内已是大不同,自打皇帝深夜来过之后,每日都会多些东西,凤章宫内各处舒适,温暖如春。
外面宫人来报贤嫔娘娘来访的时候,锦瑟与凤栖两人互相看了看,凤栖点头,锦瑟才进寝宫向半卧着看书的皇后禀报:“娘娘,贤嫔娘娘来访。”
云依愣了一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必定不善,轻笑:“贵客盈门,快请进来。”
苏惠进门见到云依是一副美人半卧的模样,她平静地跪下去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她一进来,身上一股桂花的味道,引得云依皱眉按住胸口,凤栖见她如此,连忙将焚了梦莲香的香炉拿近她。
“平身,难得阿惠你来看本宫,这宫中不比钟秀宫,别委屈了你。”所有嫔妃中,这是最聪明的一个,自她入冷宫以来无人上门,今天她来必定是有缘故,云依只当她是好心,柔声软语。
苏惠见到云依自得的神态,再加上这宫中的摆设布置,心下便了然,皇后娘娘入冷宫,也只是做给人看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疼了疼,她开口道:“今日来,不为他事,一是来看看娘娘,娘娘气色颇佳,嫔妾也就安心了,二嘛,”眼神闪过自己的腹部,带着一丝笑容,“嫔妾想着,也该告诉娘娘一声。”
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知道苏惠说的是哪桩,云依觉得心内搅动,从心底泛出的酸意混着痛处蔓延到了全身,下意识地亦想抚摸自己的腹部却半道又放下了手,彤史拿过来的两日,她都看见了,这并不意外,不意外……
挤出笑容向苏惠道:“阿惠这是天大的喜事,告诉了陛下没有?锦瑟——”
“皇上已经知晓了。”苏惠的笑容听到皇上,也就没了大半。
所以这是故意做戏给她看?云依心内冷笑,孩子还未降生就已经如此波澜丛生,她又如何愿让自己的孩子生于此间?面上依旧如常,“想必陛下定然欣喜异常,本宫亦十分欣慰,替天家开枝散叶是大事,明日定遣人去大佛寺祈福。”
只祈福自然是不够的,云依又道:“再者,你有了身孕务必要好好休养,手头的事本宫再交给德嫔,不要过多走动。”
本来云依放权就是为了要试探两家两派,听说贤嫔与淑嫔之间已经明争暗斗互相倾轧,也该换换人了,正好用这个机会换了贤嫔。
苏惠脸色变了变,讽刺的笑容浮在脸上,嘴上道:“多谢娘娘体恤,嫔妾只愿龙脉平安,其余不做他想。”
云依点头笑道:“小心身子最为紧要,等天气暖了,你若是觉得闷,再来看望本宫罢,现在时候还早,仔细动了胎气。春煦,替本宫好生扶了贤嫔娘娘回去。”
凤栖会意,和秋澄一道扶着苏惠出了内殿。
苏惠刚走,云依的脸便垮了下来,大口喘气,心跳得厉害,锦瑟赶忙过来查看,“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阵心慌罢了。”云依赶忙坐起身子调整呼吸。
“娘娘,若是觉得憋闷,就哭出来罢,憋在心里对小皇子不好。”锦瑟听说了贤嫔娘娘亦有身孕,替自家皇后娘娘难受。
抬头看见一脸委屈的锦瑟,云依反倒笑了出来,“本宫不过是有些胸闷,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贤嫔娘娘有孕,您不气么?”锦瑟不解。
云依道:“撇开妇德不说,这件事不是应该的么?彤史都送来了。后宫子嗣多些总归是件好事。”
凤栖回来,道:“确是有孕了。”
“嗯。”方才她让凤栖去扶贤嫔,也是为了证实贤嫔确有孕,得了凤栖的话,也就不做他想了。
贤嫔去凤章宫的事很快廷安殿就知道了,元彻紧绷着脸,高渊不知何事,凑过来问:“是宫中有事?”
“给朕留心都察院近日有何举动,苏家的人是活得不耐烦了!”摔了帘子直接留下高渊和钱弘便出去了。
“是贤嫔娘娘滋事?怎么皇上如此暴躁?”高渊的口气凉薄。
钱弘平淡道:“大概是贤嫔去了凤章宫,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冲动。”
凤章宫内,皇帝陛下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外宫中的宫人受宠若惊,连忙让进了内宫中,众人皆跪,只有云依是在榻上半卧迎接。
“臣妾身子不便,还望皇上海涵。”云依话说得毫无诚意,他来得迅速她不惊讶,宫中之事他若是想知道,什么也瞒不过。
坐到她身边,“苏惠过来做什么?”
用眼睛斜睨着他,“皇上不是也知道了么?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阿惠她亦有了身孕。”
“云依——”元彻急切道。
“臣妾早就想到了,皇上特意让人送彤史过来不正是此意么?”云依冷道,心里的怨怼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她怀有龙嗣之时,他也在努力开枝散叶,这也是她自己在推波助澜,怪得了谁。
看她只是冷笑,元彻叹气,“彤史之事是我与你赌气,至于宫中子嗣之事,我不能让别人拿此诟病于你,不管是谁所出,母后只能是你。”
“子嗣对你来说,比这宫里什么都重要罢?”云依说着,觉得心里哪儿不是太舒服。女人不过是生育的人,这后宫的女人依附皇上,依附子女,是如此可怜的人。
元彻的手抬起,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为了你,利用她们又何妨?子嗣?如果不是你所出,就不能算是子嗣。”
她愣了愣,那——他的打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