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小花就这样放弃山神庙，带着苏岭躲到了山洞里。
苏岭的小命得到保证，对小花感激涕零，当仙姑一样供着她。弄得小花十分不自在。
小花不得不隐瞒事实，告诉苏岭，她是无意路过山神庙，见他受了伤，才将他带到山洞。不是刻意要救他。他的身体如果好了，还是请他尽快离开山洞。
苏岭摸摸鼻子，一脸可怜兮兮：“我得罪了城里的恶霸张大爷。现在如意楼的人到处在抓我。我要是一走出这里，他们肯定会抓到我。那些人杀人不眨眼……”
苏岭捂住肋骨受伤处，哎呦呻唤起来。
小花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并有些微微蹙眉不解道：“你的伤应该好了才对？”小花没有上前替苏岭诊脉。
苏岭呻唤一阵后，见小花并不像之前一样，一闻他呻唤，便为他诊脉。他厚着脸皮继续央求，小花不理他。
苏岭最后只得摸摸鼻子，怏怏然，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对小花隆重谢过救命之恩。小花说不用。
苏岭走到洞口。洞外满山青黛，风景秀丽。
苏岭没有赏景的情怀，只有无奈的哀叹。
他朝洞外吐了几口浊气，挺起胸膛，对自己大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子生下来就没爹没娘，不照样活着。还怕将来没有出头之日１
言毕，他转身对小花抱拳道：“女侠，大恩来日必报，我先走了。”
苏岭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状，颇有男儿大丈夫，胸中子有万丈长虹之气概。一点都不像即将面对仇家追捕的丧家之犬，
苏岭脚步刚跨出山洞，只听轻柔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你生下来就没了爹娘？”
苏岭止步，转身，抽抽鼻子：“嗯。收养我的那对恶人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天生下贱。”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我要是野种，天生下贱，他们收养我，不是更下贱。养野种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１
“可他们毕竟养了你。你比我还大四岁。有人告诉我，养大一个人很不容易。生恩大于养恩，人要懂得感恩图报。”小花若有所思道。
“说的是这个理儿。可是我就是恨他们。不过，听刘老爹他们讲，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对我还不错。可是等他们的亲生孩子，一个个生出来后，我就倒霉惨了。几乎天天挨打了。”
苏岭一边说，一边慢慢朝洞里的小花走去。小花看着他，没有出声。
苏岭坐到老位置，将袖子往上一捋，指着上面年代久远的疤痕，满不在乎道：“这些都是他们打的。我人还没凳子高，就要干很多活，还要带弟弟妹妹。每天都吃不饱肚子。多夹一筷子菜，都会挨打……”
苏岭见小花默默地盯着地上，仿佛并没有听自己讲话。他停下，迟疑了片刻，站起身来，重新告辞。
“你继续讲吧，我想听。”小花抬头看着他，又重新低下了头。
苏岭赶紧坐下，将自己在太行山中一个偏远村子里长大的经历，大都讲了出来。
小花默默听完后，对他道：“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有一天，我若要离开这里，你不要跟着我，好吗？”
“是，是，是。”苏岭不停点头：“谢谢女侠能让我暂时继续留下。”
“我不是女侠，我叫小花。”小花纠正道。
“呃，你叫小花？”苏岭有些语滞。他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居然有着这么土的名字。想他苏岭要是站在太行山附近的任何一个村口，大喊一声“小花”，估计，没五个应，也会有三个应。
“嗯。”小花点点头。就这样，叶康费尽心思想探听，都没有如愿得到的名字，小花却在这二郎山的山洞里，如此随意地告诉了苏岭。
后面的日子，苏岭不时应小花的要求，讲起他在养父母手下的悲惨经历。他得意洋洋地告诉小花：
“我才没那么傻，等着他们来打我。他们一开打，我就跑。有一次，那恶婆娘来追我，一脚踩到****上，老子笑死了……”苏岭话匣子一打开，人一嚣张，便粗鲁地“老子”起来。他看不见低头的小花，有些微微的蹙眉。
“不给我吃的，老子就偷。我还能让尿憋死了……”
“恶人生的孩子，也跟他们一样坏。弟弟妹妹们见他们不喜欢我，常告我黑状。我那时还小，打不过他们，我就暗地里从弟弟妹妹身上打回来。他们越告，我越打……”
苏岭讲得眉飞色舞，那仿佛是在讲别人的经历，而似与他自己无关一样。
“我十岁那年，被他们赶出家门。哼，其实不用他们赶。老子自己早就想跑了。我想死，才会继续留下……
“后来，隔壁村的刘老爹收留了我。他也时常打我，不过，嘿嘿……”苏岭当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都是我调皮捣蛋，闯了祸，刘老爹才会打我。”
“我想让刘老爹过上好日子，没白收养我。几年前就村子里的李叔出来做工，我就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我在酒楼里跑堂子。见那些大侠个个都好威风。好多人都有用不完的银子。我也想当大侠，便想拜人为师。
可是哪门哪派都嫌我年纪太大，练不成好武功，都不肯收我。好容易遇上不嫌我年纪大的门派，又嫌我没拜师银子。后来，老天总算开了一次眼，让我拜到苍梧门下……”
“苍梧门？我记得有人说它收徒很严的。”小花当时有些将信将疑。
“你也知道苍梧门？嘿嘿，苍梧门是江湖大门派，我就知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它。”
“我不是江湖的人，我是听人说的。”
苏岭摸摸鼻子，得意地接话道：“我们苍梧门，江湖地位很高。我是没银子。就算我有钱，奉上一大笔的拜师银子，他们肯定也不会要我。但是，那天，老子****运来了。”
“林大师伯在我帮忙的那座酒楼掉了东西，我捡到了，就亲自给送到苍梧门。林大师伯让人拿银子谢我，我说啥也没收，只求亲自见他一面。”
“他一接见我，我就给他跪下，求他收我为徒。他不肯，说我年龄大了，不是练武的材料。塞给我三四两银子，就让人打发我走了。我不管，老子跪在苍梧门大门前，跪了好几天，他才答应收我为徒……”
苏岭得意完了，又唉声叹气起来：“唉……真******邪门，老子不知走了什么霉运。我想老子就算当不了大侠，混进了苍梧门，总该能混个好日子过。
没想到，我进师门还没一年，师门就丢了东西。陈谦他们冤枉我，硬说是我偷的，苍梧门就将我赶了出来。”
“哼，奶奶的，捉贼拿赃，赃物都没找到，他们就敢这样赶我，就是趁着林大师伯与许师兄当时都不在门中，故意将我赶出去。谁让我不小心得罪过他们。
师父也不敢得罪陈谦他们，连铺盖卷都没给我一卷，就让我离开。我连合着酒楼里跑堂子，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二两多银子，都没来得及拿走……”
“我后来经人介绍，到了晋阳，跟在铁哥手下，进了如意楼……”
苏岭将自己被如意楼追赶的事讲了出来，最后倒霉且气愤道：“我真他妈霉到姥姥家了。这大半年在楼里好不容易攒下的十几两银子，这次跑出来，一个铜板也没来得及带走。早知道，当初李叔回老家，我就该让他都带回去交给刘老爹。十几两银子，在老家都可以买三四亩地了。”苏岭肉痛不已，脸上的肉直跳，就像活活割了他的心肝一样。
……
苏岭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他想知道小花为何一个人待在这人烟极少的二郎山上。可惜，小花刚开始什么也不说。
苏岭也不太介意，小花不说，他一个人倒是说得蛮起劲。说到兴起处，还会模拟场景，手舞足蹈，夸张一番。
小花见他将绝大多数苦难的往事，都以嬉笑的方式道出。思索之余，也不禁被他逗得渐露笑意，有时亦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
尤其是苏岭夸张地模仿他狠心的养父母怎么打他，他怎么还击时的动作，真的让人，很忍俊不已。
也许苏岭的经历，让相同经历的小花，很难不对此产生共鸣。她渐渐开始插话，并罕见地对苏岭讲起了自己幼年的经历。
与苏岭的嬉笑怒骂，拿伤痛当笑料不同，小花的话，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悲伤之中。她有时候想模仿苏岭，却适得其反，反而让气氛更悲凉，凄冷。
不过小花很擅于内在的思考学习，她这方面的学习进度，虽然不见得尽如人意，但她努力地在尝试将不好的回忆，都化作苏岭那般的不在意。
小花这个小傻瓜，也不认真想想，人若不在意这种事情，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之于人前道出。
哪怕这人装得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哪怕这人嬉笑怒骂得天地荡荡，也不会改变他对这些事情的深深在意。
……
时间一日又一日过去，苏岭的伤早已经完全好了。活蹦乱跳得跟个猴子一样。
他这人见缝插针，见小花不再拒绝他，特喜欢跟在小花后面。脸皮厚得比城墙还厚。
苏岭想不通啊，小花貌似一次也没用过武功，却偏偏运气好极，次次都能好运地捕到小兽飞禽。有时候，这天上的小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一头就栽倒他们不远的地方，没气了。
而他这个正儿八经在苍梧门中，学过近一年武功的人，捉小兽倒是难不住他，掏鸟窝也难不住他，可没弹弓想打鸟，那就是非常的难题了。
不过，小花的好运仿佛随着苏岭厚着脸皮的跟随，仿佛用得差不多了。她能好运捡到的飞禽，捕到的小兽，越来越少。渐渐地，很快，苏岭成了他们食物来源的主力。
苏岭可没小花那么老实。村民地里的食物，他有需要就偷。盐巴就更不用说了，不偷怎么成。小花备在山洞里面的盐，早八辈子没了。
小花看着山洞渐渐多起来的诸如锅碗瓢盆等等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岭才没什么做贼的罪恶感。他喜滋滋地用偷来的锅，架在石块垒成的灶上，炖着香喷喷的鸡汤。
呵呵，不用说了，就冲着这汤只有鲜美的鸡香味，而没有很腥的腥膻味，就知道这肯定是哪家村民养的鸡，倒霉了。
鸡一炖好，苏岭用土碗给小花盛了一大碗，将鸡腿等肥美之处，几乎都留给她。他自己只吃剩下的鸡头鸡脖子等物。
小花分出一只鸡腿给他，苏岭高兴极了，没推辞两下，就接过来猛啃得满嘴流油。
一日，苏岭在洞里煮午饭，饭好了，可小花却迟迟不见回来。
午时已过了很久，一向守时的小花，仍未回来。苏岭渐渐不安起来。
……
小花正在一棵大树上练功。她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恢复得如何了。
最近几日，他有时候会感到一丝异常，但真气过身，敏锐的她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摘下一片绿叶，对其注入浑身真气，将之往远山上的裸石无缝处，射去。
这一注真气随着绿叶射出，比流星之箭更快。绿叶分毫未损，深深扎入远山上的裸石之中，只余小半粒米的距离，几乎没有痕迹地露在石头之外。
然而，就是这道动用全身的浑天真气一射出，小花突然就失了功力，如同废人一般，从高空跌下……
天色越来越晚，苏岭找不到小花，心急如焚。
苏岭着急的呼唤声，声声听在小花耳中，让突然失去全部功力，意识却依然清醒，已陷入深深恐惧的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渴望而急切。
然而她动弹不得，甚至不能回应对方一声，让苏岭凭着声音找到她。
苏岭出来得匆忙，加上又是下午出来，日头正高，当然没有准备火把。他四处找不到小花，曾在中途又返回去数次。
苏岭在黑夜中摔得鼻青脸肿，他身上穿着的偷来的衣服，被枝条锐石刮得东破一块，西裂一块。
半夜过了很久，他才在一颗大树下找到摔得血肉模糊的小花。
苏岭赶紧将小花背回山洞。小花意识很清楚，但她无法回应，着急的苏岭。
小花运不了真气，只有一丝微弱的似元真非元真的东西，在她经脉里游离不定。
她知道她的内体应该没有大的问题，外体估计很惨。内体脉象却有可以被自己探知。小花不禁很不安。
倒底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她真气突然在体内各大要处，貌似化成滞塞之阻，阻碍真气流动，与真气在各处重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若要恢复功力，恐怕得将各要处的真气阻塞一一化解。可自己真气无法生出，这该怎么办呢？
……
苏岭见小花一动不动，眼睛也没了丝毫神采，他便散开自己的发髻，用锅灰抹黑自己与小花的脸，立刻背着小花下山寻医。
苏岭带着小花冒险进入晋阳城。
来到药铺，他跪求大夫救救小花。可他没钱，在他苦苦的磕头哀求下，大夫动了恻隐之心，给小花涂了些伤药。
苏岭知道这样不行。他求大夫先收留小花，他马上就去弄钱，保证一定会弄到，一个铜板都不会欠药铺的。
苏岭出了药铺没多久，就被如意楼的人发现了。正当他不要命地搏杀，眼看就要魂丧铁哥剑下之际，有人如天神一般出现，救了他。
苏岭一把抱住来人的腿：“许师兄，救救小花，救救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