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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任志卿这次回来大部分时间并没有待在家里,苏湘并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有一次她打了个电话到上海给他,是有关于工作的事,临近毕业,她也和别人一样往很多公司投了简历,其中有几家公司都给她回复了,要她去面试,其中还有一家是她心仪很久的广告设计公司,可是她不知道任志卿让不让她去,于是打了电话去问他。打了好几通都没有人接,隔天就要去面试,她心里有点着急,又怕自己出去面试的时候刚好撞上他回来,然后惹得他不高兴,于是在入睡前才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苏湘有点失望,想着明天的面试可能要泡汤了。电话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任志卿寡淡的声音:

“找我什么事?”

他那边很吵,好像很多人在开会,苏湘心里紧张了起来,两手紧紧握住电话,说:

“我毕业了要找工作,明天去面试可以吗?”

任志卿久久都没有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湘心里的希望一点点被捻息。她害怕任志卿的所有情绪,最害怕的是他的沉默,只要他一沉默了,周围就飘着一层厚厚的冷气,即使隔得这么远,即使他并不在她的面前,苏湘还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地到,于是她想再跟他说些什么,让他可以改变主意。可是电话那边却传来催促他的声音:

“志卿,‘广丰’的股票今天是跌停板,看来大鱼要上钩了,你快来看看啊!”

一会儿那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是兴奋地说:

“老狐狸沉不住气了!收网了,志卿。”

“任总,于总的电话。”

苏湘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地不着调,在任志卿忙工作的时候跟他说这个,以他的脾气能好好和她说话才是有鬼,于是觉得抱歉,挂电话也不是不挂也不是之际,任志卿却悠悠地开口:

“随便你。”

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任志卿挂断了电话。虽然最后苏湘还是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了他些微的怒气,可是她现在也管不得还远在上海的任志卿,满心满怀沉浸在任志卿答应让她去面试的喜悦中。

隔天的面试还算顺利,只除了出门之前找不到一套可以穿去面试的衣服把她弄得手忙脚乱之外,其他都还好。任志卿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隔三差五陪着女人去逛街买衣服,而是让指定的店里按季节给她送来整个系列的衣服鞋子和配件,以及一张副卡。苏湘也从来不缠着他,任志卿给她送来什么她就穿什么,她不喜欢逛街,所以他给的卡她也没怎么用过。直到要去面试的时候,她翻遍了整个更衣间也没有找到一件可以穿的职业装。放眼望去,一整排衣服不是小清新就是甜美文艺泛,这种衣服一穿去面试马上就要打八折。那一刻,她觉得任志卿真的特别奇怪,为什么一套职业装也不给她买,专卖这些小孩子穿的衣服,平时随便穿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一看才觉得无比地讨厌。于是,临时让老王带她去百货公司挑了一套黑色的套裙,急急忙忙感到的时候面试已经开始了。

面试完后老王要过来接她,苏湘硬是不要,她说想自己走走。在公司一楼大厅里她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悦心,她也看见了苏湘。两人显然都有点尴尬和局促,目光左右漂浮了很久就是不敢放在对方的身上,也迟迟没有走到对方的面前。

最后是苏湘先走过去,开了口:

“悦心,好久没见了,你也来面试?”

悦心好像心里还憋着气,把脸转到了一边不看苏湘,苏湘的脸色暗淡了下去。悦心不想理她,她心里觉得难受极了,又不想就这样离开,只能傻傻地站着。

悦心看苏湘一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的气都爆发了出来,伸出手恶狠狠地把她推出去很远:

“那天约好了为什么不来?是不是现在得道升天了,瞧不起我了?”

苏湘听她这样说,本来低着的头立刻就抬了起来,慌张都写在脸上,解释道:

“不是,不是!是,是他不让我出去。”

看着苏湘那没有出息的样子,悦心觉得心疼。其实,她最知道苏湘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连喜欢了赵如风那么久都连提的勇气也没有,最后还是她看穿了才道破的,这样的她怎么有胆子主动去勾搭任志卿。当初她是被气晕了头,又见她连一句解释和辩解也没有才干脆不管她,现在看苏湘那傻样子,她却回过头来生自己的气了,硬着声音又问她:

“你就这么怕他?”

苏湘不说话,悦心眼睛睁得老大,脑袋里胡思乱想地飘过很多种想法:

“他打你了?这禽兽,他在哪?我去甩他两巴掌。”

说着就要冲出去,苏湘心里一热,看着悦心愤愤不平的样子,这阵子受得委屈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可是至少还有悦心肯这样待她,眼里流下了泪水,她拉着悦心,对她说:

“没有,没有!他没打我!他现在在上海,不在这里。”

悦心这才冷静下来,苏湘又小心翼翼地问她:

“悦心,你还怪我吗?”

看她在哭,悦心心里也不好受,帮她檫了眼泪才说:

“怪,怎么不怪?你这个傻子,你知道任志卿是什么人吗?他前阵子订婚了,香港豪门莫家的千金,定个婚闹得人尽皆知,你以为他会和你来真的啊?”

人尽皆知,只有她不知道,其实她一直很害怕,上网的时候只要跳出新闻的网页她就马上点掉,她怕看到一点点有关于任志卿的消息。特别害怕那天她在图书馆里不经意听到的那件事。她像一直鸵鸟一样,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现在悦心提起了,她听着,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和他怎么样!我恨不得他离我远远的。”

“那你到底为了什么跟他纠缠不清?人,钱?”

听悦心这样说,苏湘一下子更加地激动了,泪掉得更凶,声嘶力竭地说:

“不是,不是!他拿我爸妈来逼我,我,我没有办法。”

悦心这才听清楚,紧紧把苏湘抱着,嘴上却一直在骂任志卿是禽兽。而苏湘哭得天昏地暗,跟了任志卿这么久她从没有像这样哭过,心里堆着的委屈、恨意、挣扎以及所有不忍提起的情绪都压在她的心上,她从来不敢静下心来想,一想到了心里就特别喧嚣继而想逃离。可是今天把藏在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她想就好了,她就可以再没心没肺地待在任志卿身边了。

她面试过了,被那家公司录取了,和悦心的友情也回到了从前了,悦心也被那家公司录取了,可她却不愿意去,她说岗位没有什么挑战性,硬是要自己再去闯闯。她知道苏湘怕任志卿,也知道任志卿不喜欢她外出,所以也很体谅她,通常打电话跟她聊天,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倒是不会约她出去。她告诉苏湘,她准备自己创业,先开个小小的工作室,做广告文案。

苏湘特别羡慕她说到工作时的那种激情,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隔着话筒都可以传到苏湘的面前。她一直觉得悦心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女人,总是会执着于追寻自己的梦想。

任志卿将近一个月没有回来了,苏湘忙着上班,公司交给她一份案子,要她对广告市场进行评估,然后制定下一个季度的营销策划,她才刚进公司没多久就把这样的大案子交给她,苏湘心里觉得既兴奋而不安,所以卯足了劲在做着这个案子,每天忙到半夜才爬到床上去睡,也根本没有谁时间和心思去害怕任志卿会什么时候回来了。

任志卿太久没在,管家又很宠她,老王对她也是很礼待。一时没人管她,她就大着胆子留在公司里加班,本来也没什么事,可任志卿却突然回来了,最糟的是她加班到十二点才回家。

那天她加班加得特别晚,企划组开会讨论下一个季度的行销计划,意见一直不合,所以就拖着。看着墙上的钟,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更加心乱如麻,总是坐立不安。

会一直开到十一点半,组长一喊散会,她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一出公司大门竟然看到老王在等她。她很害怕张扬,所以平时从不让老王开着任志卿的车来接她,如果她回去晚了,管家会打电话给她,可是今天晚上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她心里更加慌乱了,站在门口,不敢朝车子走过去。

老王见她站着不动,立刻走了过来,脸上都是担心,对她说:

“苏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晚?任先生回来了,气得不得了。”

苏湘死死盯着紧闭着的车门,老王见她还一动不动,心急之下拉了她的衣服要她走,可是她却不敢过去,声音有有点颤抖:

“他在车里是不是?我不去。”

“没有,任先生在家里,他不知道我出来接您了,苏小姐,赶紧回家吧。”

苏湘这才挪动了步子。老王把车开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苏湘心里的恐惧到达了极点。她在心里想了几百种可能,任志卿会不会打她,她怕疼,如果被他打了,她一定会哭的,可是,她不想在任志卿面前哭;她会不会赶她走,赶她走了倒好,可是爸妈怎么办,他生气了会不会把那些东西全部交到法院去。

心里的几百种想法真的都快把她逼疯了,老王的手机这时偏偏响了起来,是任志卿,老王慌张地说:

“任先生,我去接苏小姐,太晚了。”

然后一句话都没有,他把电话挂掉了,苏湘的一颗心简直全沉在谷底了,她一直喃喃地说着让老王开慢一点。

一下车,她抬头看了二楼任志卿的房间,亮着灯,那盏灯已经好久都没有亮起来了,她手足无措就是不敢踏进去,老王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低着头走了进去。

管家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一看到苏湘就赶上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苏湘急着要上楼去,管家拉住她:

“等任先生气消了再去吧!这下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苏湘拨开管家抓着自己的手,忐忑地走了上去,敲了很久的门,任志卿都没有回应,苏湘急得整个脸都涨红了。

管家端了杯牛奶上来给苏湘,又把备份钥匙塞到苏湘的手里,苏湘把备用钥匙紧紧捏在手里,说:

“志卿,我给你端杯牛奶进来。”

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苏湘等了很久,自己用钥匙开了进去。屋子里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每一处都只开着一盏小灯。苏湘每走近一步,心就跳得更快,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这样的死静,让苏湘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在快速地跳着。进了卧室,她不敢走得太近,小心翼翼地叫了任志卿一声,他躺着,没有回应。于是苏湘把牛奶放在桌上,走近了一点,说:

“志卿,我不知道你回来!今天公司……”

她话还没说完,任志卿就从床上狠狠地扔过来一个枕头,力道很大,软软的一个枕头砸得苏湘头昏眼花。任志卿从床上坐起来,指着门外,压着声音说:

“滚,你给我滚!不想回来,你就给我滚。”

苏湘站在那里低着头,连动也不敢动。任志卿看她站着不动,自己下了床,拖鞋也没穿,走过来拉着她一直往门外扯:

“我让你滚!滚,我不想看到你。”

苏湘被他的怒气吓到,任志卿抓着她的手用力过大,捏到了她的骨头。她疼得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任他怎么拉也不走。她一直在哭:

“你不要这样,你让我去的,我问过你了。”

苏湘的话让任志卿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也不分青红皂白。苏湘抓着墙,他顺势就压了上去。苏湘不敢看他的眼睛,任志卿硬是把她的脸扭了过来。苏湘就像一直害怕被杀死的兔子,眼睛呛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任志卿,任志卿眼底的狠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了,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得苏湘抖了起来:

“我让你去的!我现在让你滚了,你怎么不滚?”

“任志卿,我受不了你,真的,你也觉得我见不得光,那为什么不放了我呢!”

任志卿听着苏湘的话,再也没说什么,把她从楼上拖到了楼下,管家想上来劝却被老王拦住了。任志卿把苏湘拖到了大门口,指着外面说:

“我现在让你走,你滚!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杀了你。”

又狠着劲对追上来的管家和老王说:

“谁可怜她就跟她一起滚!”

说完自己上了楼,苏湘听到房门大声地被关上,于是她的心也像夜色一样凉透了,每次只要任志卿生气,她就会费力去讨好他。可是这次她不行了,不想了,觉得很累。管家不敢在苏湘面前把大门关上也不跟让她进来,只是站在门里安慰着她:

“苏小姐,没事的,任先生气消了就没事了!”

苏湘摇头,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她想着自己,心里的酸楚竟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于是,只能低着头朝沉沉地夜色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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