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15年前第一次踏上那个远方的岛国时，一切都那样的神秘。那时还没有直飞英国的航线，所以必须要在中东的莎迦转乘到伦敦的飞机。整个飞行长达18个小时。英国百姓对中国人几乎毫无了解，一位英国友人曾问我：你们中国人现在是否还都拿着红语录本，整天高喊毛主席万岁？还有一次在一位英国朋友家做客，他拿出了一本关于中国文革时出版的书，其中有一张中国姑娘的照片，她头上扎着红头绳，身穿红色碎花棉袄，腰上束着一条绿色带子。眼睛细长，但眉毛很粗，最可爱的是那红扑扑的脸蛋儿。我的朋友对我们讲：你们都不像的中国人。然后指指照片上的姑娘说道：她才是真正的中国人。那时‘我靠’这个词还没有发明，否则我早就用上了。这也不能怪这个朋友。英国整天都宣传中国什麽啊？‘六四’时有个学生挡在坦克前面的画面几乎每天都在电视报纸上出现。还有一段时间连续播放中国的孤儿院是怎样虐待孩子的。SARS期间，又天天分析中国人什麽都吃可能产生的恶果。就连娱乐节目播的也是张艺谋的那几部反映老中国西部的电影，而现代些的却是中国一位有名摇滚歌星演的《北京杂种》！有时我也反问自己，我们中国人对英国人的印象又是如何的呢？
不管别人怎样看，我没有去那个国家前，我心中的英国几乎全是和学英语时读的那几本小说有关，例如‘雾都孤儿’，‘简爱’，‘傲慢与偏见’，‘双城记’等等，所以认为英国的城市应该整天是烟和雾罩着的，而农村却是由大片的绿地和点缀期间的橡树组成。并且认为英国人很保守。到了英国以后，这个国家就像一个紧紧锁着的黑盒子，我终于透过缝隙中的亮光，眯着眼睛，看清了一部分英国，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真正的英国人。无论英国，还是英国人都是在矛盾中生存的。
（1）英国人既保守又富有冒险精神。由于历史长的原因，英国人相对保守一些。英国人不轻易相信你，可是一旦认可你以后就不会再改变了。英国人做事总是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一般违背法律或已经约定俗成的事情是不会随意破坏的。但是英国也许又是世界最富有冒险精神的国家。从早期的航海探险，到工业革命，无一例不印证着英国人的勇敢。在英国最颠峰时期，它的殖民地居然是本国国土面积的150倍，而这些殖民地分布在世界的各大洲，甚至包括太平洋上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岛。掠夺殖民地绝对不可取，但是这种勇于冒险的精神是值得钦佩的。而且这种精神一直延续到现在。在生活上作风上，英国人和欧洲大陆国家一样的开放。所不同的是英国人关着门做事，而法国人则开着门做。英国的家庭观却是很保守的，而且婚姻的概念很强。一旦选择了婚姻，很少有再出墙的或有越轨的行为的。
（2）英国人既礼貌又虚伪。女人在英国处处都可以受到尊重和保护。上下车时，男士要给女士先开门，进屋后男士要帮女士脱大衣。在走廊里，如果看见10多米的后面有一个女士，也绝对要停下来，然后扶着门，让女士先出去。英国简直可以说是女人的天堂！
在早上如果两个人狭路相逢，即使他们心里都互相讨厌对方，双方也会相互说：早晨好。如果有个人不小心的碰了别人一下，他可能立即回身说：对不起。而被碰的一方也会说：对不起或没关系。这也许说明了英国是一个文明的国度吧。我们天生就不愿与人为敌的中国人，在这种社会生存是很舒服的。你也很少能看到英国人在街上大吵大闹的，能见到打架的真算你走运了。不过，英国人有时也虚伪的厉害。在一些服务的行业，可能是工作人员太累的缘故，往往工作人员为你服务以后，都要对你说：THANK YOU，但语气却是极不情愿的，甚至是恶恨恨的。
（3）英国人既吝啬又大方。英国人的吝啬是出了名的。无论做什麽都要AA制。到酒吧喝酒，先是其中的一个人买一轮，然后都喝完了以后，另外一个人再买下一轮。如果4个人一起去的话，就要喝四杯酒。因为每一个人都要买上一轮。吃饭就更别提了。到了英国要是有人说：晚上我们去某餐馆吃饭吧？你千万别以为他会请你吃饭，饭后的帐单是个人付个人的。有时就是请你去参加某人的生日聚会，也许还要AA制。即使英国人要是真的请你去吃饭，你心理也要有所准备。英国人做饭的数量往往少的可怜，而且做的质量也很不高，再加上中国人又吃不惯英国的饭，所以赴宴的滋味是很尴尬的。但出于社交和结识朋友的角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英国人的大方也是我们中国人不可理解的。很多英国人一旦把你请到家里做客，就异常的相信你。他们会把你安排在他们的客房里。早上发现你起来了，就会把咖啡或热茶端到你的房间里；你也可以到楼下的厨房，为自己煎一个蛋，然后烤上几片面包，就和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他们也会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你，任你随心所欲的折腾。不管英国人抠门儿也好，大方也好，这都是和英国经济及社会的发展分不开的。
（4）英国人既卫生又肮脏。我曾经见到一个比较有身份的先生，拿起一个苹果也不洗，也不削皮，只是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就大口的嚼了起来。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英国人吃完东西总是把手指头放在嘴里添上几下。开始的时候，看见这些坏习惯很不舒服。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甚至自己吃水果的时候连蹭都不蹭就吃了。但是吃手指头还是没有学会。据我观察，中国人多是受‘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影响，每个人都注重个人的卫生，而大的环境卫生就忽略了。大环境不卫生，个人再不注意，那还能活吗？相反，英国却非常重视大环境的卫生，例如所有的自来水都是达到可直接的引用标准。所有进口的食品，水果和蔬菜，都要经过严格的检验。而超市买的水果基本上都是不用再洗即可食用的。大的环境卫生有保障了，个人的卫生就可以松懈了。
（5）英国既现代又古典。这主要体现在对人类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发展上，并可以从绝大部分城市的建筑风格表现出来。在许多街道的两侧，不同的建筑用材，色调，格局代表着英国不同历史发展阶段。青砖，大理石的建筑多建于维多利亚时代，红砖建筑又多代表英国工业革命时代，而钢架及玻璃建筑则反映了当代建筑的理念。最有英国味的城市应该是爱丁堡，约克，巴思了。走近这些城市有如走进了英国的过去，那一砖，一瓦，甚至一块旧泥土也完好无缺的保留至今。在保护古典的同时，英国一直在寻求独特的现代风格。在泰晤士南岸新建的伦敦千年眼（LONDON？EYES）就是一个把美学和先进的力学，电子学完美结合起来的一个典范。但是保护历史，也给英国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在英国，任何一个城市要想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绝对是不可能的。我们中国也许是‘地大物博’，所以很‘奢侈’，从秦朝的焚书坑儒，到毛时代的大革命，祖宗们留下来的那点家底早就被折腾完了。到中国的许多城市走一走，基本上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本想云南，四川远离北京，建筑风格应有所不同，结果到处贴的仍然是白色的墙砖。
（6）英国人既死板又灵活。很难理解英国会有那样多的学者曾获得过诺贝尔奖，因为英国人笨的出奇，死板的要命。相信不相信？英国很多人不会减法，就是到市场买东西找钱给你时都是用加法。比如说你花了96便士买了一磅重的香蕉，找你4便士时，他会97，98，99，100的往上加。原来以为怕我数不清楚，后来不少人都是这样，我就下了这个结论。还一个能证明英国人死板的例子就是我的学生们。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必须要一步，一步地写出来，他们才能明白，例如用计算机前，你先要告诉他们打开电源开关，开机，然后用鼠标点击某个程序等等，一步都不能少。英国的教育也一直是按部就班，强调过程的。这点和我们中国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们的中国学生往往是题还没有出完，学生的答案就已经出来了，而且家长也以孩子的聪明和灵活为荣。但是从整个社会来讲，由每一位灵活人组成的社会未必对社会的发展就有利。依我看，我们中国的每一个人就是一个多边形体，如果把14亿个多边形体排列在一起，则啥也不是；而英国按部就班教育出来的每一位社会成员就像一个个正方体，当所有的正方体排列在一起的时候，它将是一个更大的正方体。这点从遵守交通规则的程度上就可以反映出来了。在环岛上驾车，上岛的车永远应该让下岛的车。在英国学车的时候，教练就是这样教的，而且考车过环岛也是必考的一项。假如你上岛车速影响到了下岛的车速，你考试就失败了。可是我们每个国人就灵活多了，环岛上有个空就肯定往上钻，结果就是谁也别想走，大家都在环岛上堵着。我们每个人都在抱怨交通拥挤是道路建设的不够，因此今天建了三环，明天又建了四环，可是道路却是越来越堵。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正方型，那麽至少城市的交通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总之，和中国一样，英国也是一个历史相对悠久的国家。它也经历了无数个昌盛与衰败相互交替发展的过程。昨天英国还是整个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的霸主，而今天只是美国的一个随从。英国人的心态是矛盾的，社会也是矛盾的。今天的英国人仍然可以手持拐杖，身穿燕尾服，头戴绅士帽，可是留给他们只有往日的荣耀了。不过世人依然要感谢英国，因为它在当代世界经济及社会发展的跑道上，毕竟是领跑时间最长的。
（2003年7月18日星期五于北京，青岛及烟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