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早在占领云贵之初,便向这些地区派出了行政官吏,而后不久,又计划撤回和裁减满洲及绿营军队。清朝的这些措施,无疑是和当时整个社会都需要休养生息的要求相符合的。
但是,由于十几年来吴三桂政治、军事势力的迅速增长,清朝的这些措施却触犯到吴三桂本人的利益。就吴三桂方面说来,在南明政权尚未消灭之前,他与清政府命运相连,必须拼死作战。
但在云贵初定之后,他便作起了“世镇云南”的美梦,并处心积虑地要把云南变为自己的割据领地。在政治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对于辖下的各级官吏,他“选用自擅”,“各省员缺,时亦承制除授,谓之西选”。
与此同时,他还以重金收买在京朝官及各省将吏,为自己效劳。在经济上,吴三桂利用政治特权大肆兼并土地,对人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
与此同时,他还“垄盐井、金铜矿山之利”,官卖各种土特产品,放高利贷,并凭借其庞大的财富,豢养宾客,收买士人。
在军事上,他招纳李自成、张献忠余部,编为忠勇五营、义勇五营,加紧训练。此外,吴三桂还纵容部下将吏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杀人越货,毫无畏忌,讼牒、命盗两案,甲兵居其大半”。事实证明,吴三桂已经成为分裂割据势力的总代表。
对于吴三桂的这些活动,清朝洞若观火。因而在云贵平定之初,便着手裁抑吴三桂的权势。康熙二年(1663)索尼、鳌拜等辅政大臣代表清庭以云贵军事行动已经停止为理由,收缴了他的平西大将军印信。
接着,索尼又乘其疏辞总管云贵两省事务之机,下令两省督抚听命于中央。同时,还剥夺了他的司法特权。吴三桂则以“构衅苗蛮,借事用兵”,扩军索饷相报复。索尼、鳌拜等人见无法制服吴三桂,也草草作罢不再动裁藩之念。
英明神武的康熙皇帝岂可忍受枕旁他人酣睡?康熙大帝一主政,便立即着手裁撤三藩。虽然他的那位奶奶庄妃极力反对,要他再缓以时日再做裁撤之想。
可是康熙帝态度坚决,他认为吴三桂已然知晓朝庭早晚要撤了三藩,故而早就开始加紧扩军备战。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早动手比晚动手的结果要好。就是康熙帝的原话“早裁亦反,晚裁亦反。”
吴山桂反叛的消息传至福建与广东。镇南王耿精忠第一个加入了吴三桂的阵营,与平西军东西呼应,割城占地。
吴三桂派心腹大将胡国柱亲率二十万大军东出贵州取湖南。又派另一心腹大将夏国相南出取广西。
由于吴三桂经营云贵数年,这场叛乱又是蓄谋已久,因此,在反叛之初,吴军乘锐连下贵州、轻取湖南衡州。实现了当初吴三桂的战略构想,他要以衡州为基地,向北统一全国。
陕西之******,河北之蔡禄等也先后揭起叛旗,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形势对吴三桂显得非常有利。
在吴三桂看来,自己军队的战斗力远胜八旗,而揭起反满的旗帜,可以争取广大汉族士民的支持,就指挥才能而言,年轻的康熙皇帝又决非自己的对手。
吴三桂太过轻视年轻的康熙皇帝了!这位皇帝打出生以来,遇事处处头脑冷静,看人看事洞若观火。这是一位有着非凡天资的皇帝。
两枚康熙帝最重要的棋子:岳乐与锦天!单不说岳乐忙于在北京征调东北、蒙古之兵。单说锦天,他也得了郴州的紧急报告,得知吴三桂轻取了衡州。
锦天命韶关守兵进入临战状态,昼夜监视郴州方向,以防吴军南下攻占广东。同时他命四万铁骑前出惠州,严密监视广州尚之信的动向。
尚之信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自闻吴三桂已举兵造返,他便蠢蠢欲动。无奈老父尚可喜坚决反对附从吴三桂挑起内乱。
虽然尚可喜久不参政,但军中一帮老弟兄尚在,他不发话,军不齐心,造反难成!尚之信愁得天天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又得到前方的军报,说吴三桂与耿精忠势如破竹,已然占领了广西、湖南大部分地区。他心想“老子若再不动手,等吴三桂与耿精忠平定了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将来吴三桂登基称帝,我是一块肥肉也分不到了。”
正当愁眉不展之时,账下师爷李三儿进来请安。李三儿本是广州本地之人,因学府五车,精于算计,深得尚之信赏识。被聘为账下师爷。
李三儿其人貌不惊人,长得瘦削矮小,与大多广东人一样,体格不如北方汉子健硕。李三儿见尚之信于厅堂之中踱来踱去,长吁短叹,走上前尖着嗓门儿道“将军之忧是否为老爷子不肯附从平西王反清之因?”
尚之信又是一声短叹道“哎,老爷子年迈无志。他坚决反对反清复明之举。可是这天下是我汉人天下,推翻满清乃我辈之责任。故面焦虑。”
李三儿闪着贼眼望着尚之信心道“说什么民族大义那么冠冕堂皇的假话,不过就是怕起事晚了,分不到想要的肥肉罢了!”
李三心中所想嘴上却不说,他嘿嘿一笑曰“将军是否听闻隋炀帝与唐太宗的故事?要成大事,何必计较君臣父子之义?古人能弑父夺位,将军何不学古人呢?”
尚之信闻听勃然大怒,他怒吼道“好你个李三儿,本将军信你养你,却没想你却如此狼子野心。你是在劝我弑父不成?”
李三儿见尚之信真的怒了,吓得一哆嗦。他急辩道“将军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将军欲起事,可将老爷子及他那帮老弟兄一个个儿软禁起来。等木已成舟之时,老爷子反对也晚了呀。”
尚之信这才转怒为笑,他一拍李三儿的肩道“记着,人再坏也不能欺师灭祖。我尚之信虽然有争雄天下之心,但绝不学隋炀帝与唐太宗。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即便杀了父亲我也做不了皇帝。”
李三儿却心中暗骂“做****还要给自己立牌坊。装什么大尾巴狼?就你这样儿,心挺大,胆儿不大。能成什么大器。跟着吴三桂造反你充其量也是个跟屁虫。等人家吴三桂成了事,第一个宰的就是你。”
是夜,天空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尚之信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亲自率领前往白云山兵营擒拿爹爹的老部下。另一路是擒拿自己的老父尚可喜,由心腹李三儿执行。
擒拿尚可喜不费什么周折。因为平南王府李三儿平日里出入自由。再加上尚可喜在王府内并没有留下多少守卫。顾而李三儿几乎未动刀兵就将老爷子按在了被窝儿里。直等尚之信回来发落。
尚之信这一路却不太顺利。当他来到白云山兵营时,其他爹爹的老部皆未曾防备就被擒拿。可是当夜刚好有一名游击将军寻营,顾而躲过尚之信的擒拿。
当这名游击将军闻到消息后,立即集结本部二千多兵马将尚之信诸人去路挡住。这名游击将军名李尚喜。他本是一名流浪儿,父母死于饥荒,只知自己家姓李,并无名字。尚可喜于行军途中捡了他,并依自己的名字给他起名尚喜。
他追随尚可喜多年,视尚可喜如同亲父。今夜见尚之信突入兵营将尚可喜信任的大将悉数擒拿,不顾势单力孤,毅然拦住尚之信。
尚之信勃然大怒,他刷地抽出宝剑大喝“李尚喜,敢拦本将军杀无赦,快快让开。”
李尚喜视死如归,他亦拔出佩剑怒声道“末将只听命于平南王殿下号令,今日公子私入兵营擒走老王爷爱将,你是欲对你亲父下歹手不成?”
李尚喜随军征战多年,对于这一场变故他心知肚明。尚之信这是欲行兵谏,迫尚可喜反叛大清朝。顾而他极力阻拦。
尚之信对李尚喜可就不必再有忌讳。他命令身边的亲信“今日不听从本将军号令者一律杀无赦!”
令尚之信所料不及的是,原来兵营中忠诚于父亲的将士不在少数。虽然抓了一批父亲的心腹爱将,可是仍有大批的将士不从。
这一夜白云山兵营嘶杀震天,血流成河。待天将破晓之时,尚之信终于平定了兵营内的反叛。可是当他集结最后剩下的兵士之时,失望地发现只剩区区二万伤兵走卒!这点人马如何能纵横天下?
他深悔自己太过冒失,一场内斗大伤了元气!如若从长计议,由父亲出面来说服这些将士们,也不至于死了这么多的人!
拖着疲惫的身躯,尚可喜回到了平南王府。李三儿见尚之信满身血渍地回到王府,便猜出昨夜兵营行动不顺利了。
机灵的李三儿没敢立即凑过来。他远远地侍立在台阶边等待尚之信询问。尚之信早就看到李三儿,他想起昨夜自己与李三儿兵分两路。马上唤他近前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
李三儿笑嘻嘻地回禀道“将军放心,一切顺利。老爷子似乎早就知道你要动他似的,根本没有把我当回事,一大早让我端进一大碗汤圆全吃光了。现在老爷子正在后院打太极呢。”
闻听此言,尚之信心中一动。就在这一刹,他突然佩服起父亲来。以前总觉得父亲胸无大志,做人太窝囊。可是今日的表现,说明父亲绝不是一个窝囊废。否则已关软禁的他不可能这般泰然自若。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院,果见父亲正一招一式认真地打着太极。那鹤发童颜的英气赫然凝聚于脸上。尚之信轻声问安“父亲,儿来给您请安。”
尚可喜似未听见,直到一套拳打完,才扎住马步长舒一口气。他慢腾腾拾起井台边一条涮洗过的湿毛巾边擦着额头汗边说道“儿,你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孩子,爹爹老了,死与活都无所谓。你却还年轻,可是你却走了一条万劫不覆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