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咳从轿中传来,紧接着轿帘一闪,从轿中走下一位中年官员。此人正是新上任的崇政殿大学士洪承畴。
走出轿子那一刻,洪承畴并未认出玉蝉。可是眼尖的玉蝉一眼看到了他,大声喊道“叔父救我。”
洪承畴与大寿一直以兄弟相称,故而玉蝉喊洪承畴为叔父。洪承畴本欲想教化教化愚昧小民,可未曾想碰到的却是一起劫色事件。
一般性劫色他也就管了,自己也落下个英雄救美的名声。可没曾想,这马上二位,一个是满州贝勒爷,一个是祖大寿之女。洪承畴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我刚上任就要得罪这位皇太极的四皇子,真是老天不做美呀”。
可转念一想“不管玉蝉么?自己如何对得起同朝为官多年的祖大寿老哥哥呢?”老奸巨滑的洪承畴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
洪承畴向叶布苏一拱手道“下官洪承畴拜见四皇子。马上这位姑娘乃祖大寿之爱女,还望王爷高抬贵手,给下官一个薄面,放了她吧!”
叶布苏本就对这二个刚刚降清的汉人无甚好感。自己松锦一战立了那么多的战功,父皇却只晋升了他的王爵,连亲王都没舍得给。这二个汉人倒好,一降就给了二黄旗的军权不说,还赐封了高官。想想这些,叶布苏就气不顺。
他把眼珠子一翻道“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包天敢拦本王爷的马,原来是个不知廉耻的俘虏啊?”
他这话说的太伤人家洪承畴的自尊。洪承畴自打降了清朝后,最忌讳别人说他是降将或俘虏。这是他人生中一个洗不去的污点,更是他的一个心结。
洪承畴见叶布苏如此无礼,胆气也上来了。大声说道“本官现在是皇帝陛下亲封崇政殿大学士,你纵然是王爷,本官也不容你清天白日下强抢良家妇女”。
说罢传命亲兵“来呀,给我把马上的姑娘抢下来”。亲兵闻令,纷纷举刀向叶布苏包围过来。叶布苏所带家仆也不示弱,亦纷纷拔刀相向。
看来今天要有一场血战了!叶布苏此番出来本是亲逛,故所带家仆不过十几人,人数上没有洪承畴所带亲兵多。所以叶布苏这边怕吃亏,没敢主动动手。
洪承畴毕竟是一位资深的政治家,久历江湖与朝堂。他也命亲兵只围不打。随即唤过一名亲兵,让他飞马至锦亲王府送信。
锦天此时正在后花园中陪着琪格格赏花品茶,闻家人来报,得知玉蝉被叶布苏所掳。不觉火往上撞,叭地一声将手中精瓷茶杯摔了个粉碎。也不与格格道别,便匆匆离府。
锦天赶来的时候,叶布苏与洪承畴依然在打口水仗。只听叶布苏骂道“酸腐老儿,本王待到明日朝会,定要奏你辱没皇亲之罪。”
洪承畴慢条斯理地回敬道“辱没皇亲之罪与辱没皇族之罪不知孰轻孰重?你堂堂皇子,不知法守法,居然做出街头流氓的勾当,老夫都替皇族蒙羞。”叶布苏气急大骂“这大清是我爱新觉罗的大清,辱不辱没也是我的自由,关你屁事。”
洪承畴哀叹一声道“如我大清皆是你这样无耻下流的皇族,那我大清不应该叫大清了,应该改称‘大黑’才对。”
耍嘴皮子,叶布苏哪是洪承畴的对手啊?人家洪承畴几句话便气得他快吐血了。玉蝉趁叶布苏被气得六神无主之际,猛用头向后直撞叶布苏,只听叶布苏‘嗷’地一声,顿时松开了搂紧的双手。
灵巧的玉蝉一个纵跃从马上翻了下来。快步来到洪承畴身前拱手道“多谢叔父今日搭救”。洪承畴一摆手道“贤侄女儿不必客气,你暂且躲避一旁,待锦亲王接你回府”。
话音未落,锦天已飞马来到。他翻身下马后,见玉蝉已脱离险境,转而怒目向叶布苏走来。叶布苏可知道锦天的功夫,他一见锦天满脸带怒的样子,心下开始发虚。
他道“锦天,今日我可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你锦亲王府的人。不过既已知晓那位丽人儿是祖大寿之女,本王择吉日定会亲临你府提亲。今日之事就作罢”。
锦天已然走到叶布苏的马前,冷哼道“你欺我义妹,你想作罢就作罢不成。今日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我锦天的名字让给你。”说罢挥拳便欲揍他。
洪承畴慌忙过来一下抱住锦天的胳膊道“亲王殿下,我看今日就算了吧。反正人也没有出事,大家皆为大清朝臣,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玉蝉气呼呼地举着宝剑过来道“锦天哥哥,绝不能饶他。大清国有他这样的败类,迟早要坏事。不如今日一剑结果了他,免得日后他再敢祸害别人。”
锦天略一沉思道“叶布苏,我今日看在洪大人的面上放过你一马。你今后若再敢欺我义妹,我定加倍还你。”
叶布苏虽心虚,但因面子上过不去,嘴上依然强硬。他拔转马头离开前道“本王定记住今日之仇,锦天你等着瞧,终有一****会让你死在我的脚下!”说罢扬马而去。
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锦天这才抽出时间向洪承畴一礼道“今日我义妹多亏大人仗义相救,锦天这里谢过大人”。洪承畴笑呵呵地还了一礼道“贤侄,你我皆为汉人。我们汉人当同心才是,不必言谢。”
锦天道“义父在府中正是寂莫难耐,洪叔不如随我回府。陪我义父喝上两杯如何?”洪承畴点头道“我已多日未见我那位老哥哥了,心中确是有些想念他。好,索性今日就在你府不醉不归!”
此时玉蝉娇滴滴地走到锦天面前,花容惨淡,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紧走几步,一下投入锦天的怀中哭道“锦天哥哥,你怎么才来呀?”锦天慈爱地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不怕不怕,这不是过去了吗?以后再出门,哥哥为你派上几名护卫就是了。”
玉蝉仍死死抱着锦天不放,一阵的撒娇诉屈。弄得洪承畴一干人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锦天也觉得抱得时间太久不妥,毕竟不是亲兄妹,这样子别人肯定会猜疑自己心存不良!
锦天无奈,使劲儿掰开姑娘的双手道“好妹妹,咱先回府中再说好不好。这样子在大街上被人看见总是不好。”
玉蝉的大小姐刁蛮劲儿又上来了,大声说道“有什么不好?爱谁看谁看,我喜欢锦天哥哥有错么?”好吗,这一句旁边的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有几个洪承畴的亲兵吹起口哨儿,有几个居然鼓起掌来。
锦天窘迫得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他推开玉蝉道“好妹妹,莫再闹了。再怎么着我也是堂堂亲王,你这般在街上情啊爱啊的,有失体统”。
玉蝉也许是今日受了惊吓,再加上锦天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一下子怒火就上来了“是,我一个降将的女儿爱上你就丢了你锦亲王爷的脸面。人家大清庄妃之女就会使你脸上有光!”
锦天实在是对这个妹妹没有任何办法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溜走。他向洪承畴一抱拳道“洪叔,烦你带我义妹去我府中吧。我军中尚有要事去办,侄儿去去就回”。
锦天说完翻身上马,逃之夭夭!玉蝉气得一跺脚,脸上的泪珠又滚滚而下。洪承畴看在眼中,不觉一声轻叹,上前道“侄女儿,跟叔叔回府吧。我看你俩今生势必缘深份浅啊!”
玉蝉见锦天已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只好随洪承畴来到锦亲王府中。大寿见洪承畴到来,自是十分喜悦。老哥俩儿热上一壶当地的小烧酒,几碟儿小菜。促膝谈心良久!
当锦天回到府中之时,天已经黑了。洪承畴也早已离府而去。他先进到大寿房间来问安,见老爷子喝得老脸通红,独坐在竹椅之中品茶。
老爷子见锦天进来,一摆手道“我儿,过来陪老父聊一聊今日之事”。锦天心里明白,估计洪承畴已将白天玉蝉当街遇险、示爱的过程告诉了大寿。
锦天坐下后大寿言道“我儿,玉蝉对你自小就倾心。这丫头又是死心眼儿,我曾劝她多次另觅新爱,可她就是不肯。为此事,为父我也是伤透了脑筋”。
锦天回道“义妹对我一片心意我早就知晓,可是儿已成婚,义妹如此那是在苦折磨她自己。儿每思于此,常为义妹担忧。”
大寿试探地问道“你既已成婚,是否考虑过娶妾之事?以你当下身份娶个妾自当无可厚非。如若你肯,我劝说玉蝉嫁你为妾也可。”
锦天慌忙摇头道“那怎么可以?义父一生威名赫赫,您的女儿怎么能许配他人为妾?不可不可”。
大寿深叹一声道“不这样又能如何?我见小女终日郁郁寡欢,长此下去,如何是好?”锦天面对如此难缠之事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言。
最后锦天说道“要不然我替妹妹留意军中佼佼者,说不定会有一位让玉蝉倾心的人。”大寿摇摇头道“我的闺女我知道,他是一条道儿跑到黑的性格。认准的人和事儿,一生绝难改变。”锦天无奈地摇摇头,自语道“性格真的能决定人一生的命运。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非为之,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大寿亦是摇摇头道“玉蝉就是这样的性格,这闺女真让老夫头痛。”大寿继续言道“你若心疼玉蝉,就听义父的。回去与琪格格好好商量,索性娶了这丫头为妾就是了。”
锦天低头不语。他此时的心情难以表述。娶了玉蝉,怕琪格格伤心!不娶玉蝉,怕玉蝉痛心!左右为难,无法作答。
大寿看出锦天的心事,大气地说道“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你能说服琪格格,只要我的女儿一生开心,老父我愿意让她做你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