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录没敢接下玉牌,只凑近看了一眼,只见那块玉牌正面雕刻成麒麟形状,玉的背后刻着‘御赐锦亲王’几个大字。
这块玉牌就是大清亲王身份的象征,决不会有错。皇太极在世时,命宫内玉石匠专门打造了几块麒麟玉,专门赐给受封的亲王们。这在大清朝野及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牛录不识人,却识得此玉的至高无上。
他终于低下了头,乖乖跪倒于地向锦天磕头道“末将不识锦亲王在此,冒犯王爷望您大仁大量,不记小人之过。”锦天冷哼道“你们不顾大清国律,私自向寺院征收粮草,理当重罚。”
牛录辩解道“锦亲王冤枉小的了,这确实是叶布苏王爷下的令。他为了在摄政王爷面前表功,下令无论何种身份,都要缴纳军粮。故而小的才敢带队来到乌云寺征粮。”
锦天心道“这叶布苏一直劣性不改。征粮也不按章法来征。这种征调方法,一旦激起民怨,百姓闹起事来可就麻烦了。前方开战,后方造反,对我大清国那是相当的不利。”
锦天不好再难为牛录,从怀中取出几绽银子扔与他道“刚才打你实属不该,这些银两算是给你的补偿吧。你们速速离开,以后不得再到此寺来征粮。”
牛录连声应诺,领着那队清兵离开了。义慈向锦天一抱拳道“今日多亏亲王殿下解围,否则本寺势必要缴出军粮他们才肯做罢的。”
天扬道人忧虑地说道“叶布苏一向阴险,徒儿此次因征粮开罪了他。你回到军中一定要防他因此事借题发挥,陷你于被动。”
锦天呵呵一笑道“以他的个性,顶多就是向多尔衮进进谗言。可我现在无权无职,多尔衮又能耐我何?师傅尽管放心。”
锦天见天杨师傅逗留在乌云寺内。想想军营中本无事可做,索性也留在寺中整日里陪着师傅。这一夜,锦天卧于禅房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披衣下得床来,到寺内的院中观赏月色。
辽西的夜色此时是那么地绚丽多娇!繁星点缀着苍穹的夜空,弯弯的月亮倒挂在云梢。轻柔的夜风吹在脸上稍有些凉意。时值深秋,辽西的夜晚已经有些冷的感觉。
锦天立于院中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空气清新而湿润,其中还夹杂着海水的咸味儿。他伴着凉风、伴着弯月从中院走到后院、又从后院走回中院。
也许是近日来突然闲了下来,心中开始思念远在盛京的琪格格。想到妻子那娇俏天真的模样,锦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甜蜜的微笑。琪格格虽然年纪尚小,但对他那份真挚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自打嫁入锦亲王府,她就一心一意地守护着他。在府中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摆着格格的架子,甚至对府中的下人也从不摆出公主的架子。
整个人纯真而懂礼。锦天知道,自小在宫中娇宠长大的格格,能在锦亲王府做到无一丝公主的架子,实属难得!
那是因为在她的心中,锦天才是她的天、她的神。因为她对锦天无丝的爱,才能做到像个普通的小妇人一样苛守着妻子的责任。
锦天想到此,心中升起深深的愧疚感。与格格成婚以来,自己大多时间都在忙于军务和政事,就是身在盛京也是极少有机会陪格格身边。
当偶尔有了闲暇时间陪她的时候,琪格格总会开心得整日里哼着小曲儿,整日里笑容满面。锦天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站到院中的井台上遥望着盛京的方向默念道“我的妻,我的公主。夫在难眠时想你了,你可感觉得到我的思念?”
正当锦天聚神于思念之时,忽然后背闪过一条黑影。这条黑影身形极为敏捷,闪到锦天的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紧接着一扭身,轻飘飘跃上了高高的寺院墙向西急驰而去。
锦天见状,不及多想,亦飞身跃过寺墙向着黑影的方向紧追。他感觉这个黑影并无恶意,否则趁刚才自己发呆之时,黑影若想下手害他,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一种好奇感驱动着锦天紧紧咬住黑影不放。黑影的轻功似乎极佳,锦天追得近些黑影就加快步伐;锦天离得远些,黑影就放慢步伐。锦天在后边越来越确认黑影有意引导他去一个地方。
艺高人胆大,无论黑影出于何种目的,他今天豁出去了。一路追着黑影直向乌云山脚下而来。这乌云山是连山地界很大的山脉系。乌云山不是一座山,是由十几座高耸入云的山一山连着一山组成的一个半圆形的的山脉。
每座山都是高耸入云,终日里有一半儿耸入云雾之中,远远望去如仙境、如幻境,景色甚是状观!故名曰乌云山。
整个山脉系刚好将这座小山村与寺庙群环抱起来。像是母亲的怀,时刻为幼子遮风挡灾。每座山上都长着茂密的橡树,这种树在其它地方极少见。橡树结一种果实叫橡果儿,是一种鹿儿、松鼠最喜欢的食物。
黑影带着锦天直入正中一座山的半山腰处。借着朦胧的月色,锦天搭眼前望。只见眼前现出一座不大的石头房,房四周用半截儿圆木围成一个篱笆小院儿。这座小院隐蔽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从山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这个小院。
锦天估计黑影进了这座石房内,一闪身也跃入院中。用白纸糊的窗户内隐隐现出一缕灯光。锦天轻咳一声道“屋中何人,出来答话。”
门帘一挑,一位粗布蓝衣老者走出房来朗声笑道“来者是锦天吧?你不识我,我却识得你。快请屋中叙话。”说罢一挑门帘做出让客的姿态。
锦天见老者这般客气,听他的话音似乎认识自己。也不客气,一闪身进入屋内。屋内只点着一盏松油灯,灯光还算明亮。
锦天进得屋内,发现了刚才引自己来到此处的那个黑影。黑影正摘下黑色的小帽儿,一缕乌黑似瀑的黑发倾泄而下,原来是个女子!
那女子转过头来,先是露出洁白的玉齿向锦天嘿嘿一笑道“刚才多有冒犯了,我的锦天爷!”语气中带着顽皮、调侃的意味儿。
锦天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只见她圆圆的瓜子儿脸上一双顽皮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迷人。一袭黑衣遮不住她那白如脂玉的肌肤。锦天暗叹“此等山野之中,却生有如此灵秀的女子。”
女子见锦天望着自己发呆,翻动着黑眼珠儿问“锦王爷?看什么呢?我脸上长美人儿了还是长黄金了?”
锦天被她这调侃逗乐了,言道“妹妹本就是个美人儿,你若脸上再长一个美人儿岂不成了妖怪?”
少女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锦天哥哥,今天认识你是我最开心的事儿。我没想到袁伯父还挺会生的,看你的模样儿还算英俊。本姑娘最见不得丑男人,闹心。”
此时老者送上一盘鲜枣,训斥道“别胡言乱语的,初见你锦天哥就如此放肆,将来看哪个男人敢要你?”说完复对锦天说道“这丫头久在山中,平时里也没个人儿陪她说说话。整天和那些山里的动物儿说些逗闷的话,不懂得太多的礼数。你别见怪。”
锦天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挺喜欢妹妹这种野丫头的性格儿,说话不累且开心。”少女瞪起了她的黑眼珠儿道“谁是野丫头?我是有爹娘的人!再说我都十六岁了,早不是丫头了,应该叫我姑娘!”
锦天被少女这朴实又刁蛮的话语逗得前仰后合,居然忘记自己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了二个陌生人。
自打一进屋儿,感觉像是亲人相见似的,没有一丝陌生的感觉。故而说了半天的话却没有打听人家的来历,此番黑夜里引自己来到此处到底为何?
锦天又与少女说笑了一阵,才问老者“老伯,请问你们到底为何人?怎么会深夜将我引到此处?”
老者呵呵一笑道“老朽名戚广镇,戚继光将军的第五子。我父戚继光抗倭胜利后,曾调任山海关任过蓟辽总督。后因张居正被杀,累及我父,我父只好弃甲归田。”
锦天更加好奇地追问道“我闻戚将军祖籍山东,他卸甲后理应回到山东老家。可是老伯你却怎么居于辽西大山之中?”
那个少女接过话来言道“我父年轻时曾是你父亲军中得力的虎将,与你父亲共守关锦防线多年,情同手足!你父被杀后,我父曾与祖大寿一同为袁帅的冤杀而奋慨。可是我父却没有祖大寿那么幸运,引来锦衣卫的追杀。我们不敢回到故乡累及家人,故藏在这大山之中,一躲便是十多年了!”
锦天听罢起身复向老者深施一礼道“锦天见过伯父”。老者扶着锦天重新坐到炕上才道“我这个小女是我隐居于此时与一位当地的满族女人所生。我本想就在此地与那个满族女人一同生活,了此余生就罢了。可未曾想,她命不长,生下这丫头不久便得了一种吐血的怪病离世了。”
老者顿了一顿又道“如今是我父女俩在此深山中相依为命,靠养鹿为生。鹿茸是我们这里的宝贝,每年辽西商人都要主动上山来收货。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也自在逍遥。前日里我到村中去换米盐,偶遇你在庙门口与一帮清兵理论,才知晓你便是袁帅后人锦天。”
锦天看看坐在他身侧的姑娘问道“那这小丫头,哦是小姑娘叫什么名儿?”锦天自打见到这位姑娘,也许是因为她的直率与调皮,从心里往外地喜欢逗她。
果然姑娘听锦天又在用言语调侃她,突然张开血盆小口儿对着锦天的肩头就是狠狠的一口,咬得锦天一咧嘴。
姑娘咬完说道“我是姑娘不是丫头,这回可记住了?橡果儿姑娘就是我”。锦天一听又乐了“橡果儿?这是小名儿吧?我要大名”。姑娘俏皮地从炕上跳到地上“我们山里野人和你堂堂大清王爷无法比,我有一个贱名儿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