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苍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家里这么多人这都10点了还不起床。”
“哎呀,你管她这些做什么。”
“这出去丢的是我们白家的脸啊,怎么不管。”
“唉,你小声点。”
……
厕所外的窗户和厨房隔着也就几米,而我的房间就在厕所旁边,于是我就很自然的听到了这些话。不用猜我也知道是大姑妈说的,这个家里我早已习以为常。
掀被子,起床,换衣服,洗脸刷牙。
然后,出门。
出了我的房间就是客厅。果然,今天是除夕,客厅里挤满了人,除了爷爷这一房的子女还有几个貌似见过几面的长辈。当然,还有麻将桌。我家里没什么大的爱好,只有三件全民活动:吃饭,游泳,打麻将。
强哥率先看到我,跟我点头打了个招呼,我也只好回应,开始在客厅翻腾我的包。而其他人,看不看得到我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们的眼里除了手里的麻将也已经是空无一物。
“白苍,出门啊。”奶奶的房间就在我的旁边,房门平时也开着,她躺在床上正好对着客厅。奶奶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所以我也不大愿意进去和她说说话,我就隔着墙应她。
“那你还回来吃午饭吧,今天除夕,吃团圆饭呢,等会龙儿也会下来。”龙儿是奶奶最宠爱的外孙,是我大姑妈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三哥,不过我平时习惯叫他龙叔,关于这个称呼的来历我也记不得了,总之后来除了长辈,平辈的就都叫他龙叔了。奶奶说话的声音虚得很总给我一种有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药物一样延续奶奶的生命。
我没办法拒绝一个说话喘着大气的老人。
“白苍,你还没吃早饭呢!”我听见从身后传来爷爷的苍白的声音。
我家就是这么奇怪,哦不,我爷爷家,我爷爷家就是这么奇怪,厨房是出门的必经之路!不是路过门口,是得必须穿越厨房!
而我,没有家。
“不吃了不吃了,我不饿。”
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摔了门往外跑,在关门的那瞬间似乎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出去也好,免得在家里看着丢人现眼,爸你管她干嘛,她自己亲爹亲妈都管不着。”
说话的是我大姑妈,一个很干练的女人,可以一边掌着大勺一边说别人的闲话的女人。
这就是我生活的圈子,一个奇怪的圈子。
我不愿意待在家里,那会让我看到我所受到的伤害,这让我无比难过,可是我却又无力挣脱的圈子,多可笑。
“白苍,你不吃午饭啊?”
二哥走近了我才发现,“啊,我,我出去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哦好的,那你快点啊。”
我点点头假装无事慢条斯理地走。这个家里唯一让我留念的大概就是这几个堂哥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亲密得好像真的是亲兄妹一样。
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今年19岁,是一名高三的学生。我叫白苍,苍白的苍,苍白的白,可是我不叫苍白,我叫白苍。是不是很像男孩子的名字?我也觉得像。
外婆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得知我是女孩子,白宏彦当场就昏过去了。不要问我白宏彦是谁,他才不是我的父亲。我是爷爷家里这一辈唯一的女孩,按理说应该很宠我,可是我奶奶可不这么认为,先是趁着我还小就各种折磨我(当然这些都是外婆告诉我的),后来又是各种认为我的母亲不够贤良我的外婆怎样吝啬,不过都还好,我已经成年了,自从我记事开始奶奶也没有刻意的伤害过我什么。
我不知道外婆说的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一些小时候的调皮,比如把百虫灵撒在奶奶的拖鞋里,比如用开水滋润奶奶窗台上的花。我不知道小时候的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外婆说的是对的吧。
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两个包子,摇摇头清空了这些记忆。这家包子铺的包子特别好吃,每天早上排队的人都是长龙,听说这里的老板靠着这个包子铺买了两套房子呢。还好现在已经11点,老板也快收摊了,所以一点也不挤。
荣城里还有一家特别有名的包子铺,在北门口,北门口是以前老人的称呼,那里的包子只在午夜12点才开始出售,白天是吃不到的。汁香肉美,专给一些开夜车和下晚班的人提供,别看是晚上12点才开门,去吃包子的人可不比爷爷楼下这家少。
吃完这两个包子的时间刚好够我走到学校门口,“是申通吗,取一下白苍的快递。”
快递小哥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看了我一眼说,“是你啊,怎么才来,等你老半天了,电话也不接,我这都快下班了。”
我这才看了看手机,未接电话18个。
瞧我这记性,睡觉老有关静音的习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妈昨天就告诉我快递今天会到,可是她填的却还是学校的地址,还好被姑妈的冷嘲热讽弄醒,不然就错过了,我可有拿快递强迫症。
是我上次去老妈那里磨着她买的一件外套,“这个妹子,不是说不给我买嘛。”
我老妈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她和白宏彦离婚了十年,虽然我们这十年里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虽然她从不说些好听的话,但是我想这一刻我只需要找个地方静静地去想,她是爱我的。
老城,在冬日的寒风里变得苍老。而我们的过去,在老城里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