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想到这儿来?”
“我初中的时候看过琼瑶的一部小说,叫做《望夫崖》,故事具体是什么样的情节,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女主角最后到云南找到男主角的时候,男主角放弃了马上就要成亲的新娘,他害怕等待他的女主角,最后等成一座望夫崖。我觉得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应该傻傻的在家里等待。后来读了舒婷的一首诗,就更加想来了。”
“《神女峰》?”
“《神女峰》。”
顾晓阳躺在床上回想白天看到神女峰的时候,陆森尧在她耳畔低吟:“朝云暮雨,千古情种。彩翠岁岁,满清空。江山依旧,时已不同。痴情总被多情笑,痴情总比多情痛。前路遥遥,只恐无人来相送,叹婷婷玉姿,渐入朦胧。”
顾晓阳轻笑,“放心。”
陆森尧顿时眼里光芒大盛,“酷暑严寒,不离寸步。缘何侍立荒野中?思系滔滔江水,情迷瑟瑟风?莽莽山川孕巨变。苦守望,失花容。饮雨餐露鬓发衰,天生丽人成奇峰,绮罗披苍苔,玉肌皱痕深。多少世,有谁知?堪怜此心痴,而今深谷娩平湖。粼粼碧波浩荡,恳请一汪清流。洗净千年岩封。还娇颜,醒长梦。再现婀娜女儿身!携手姐妹,起驾祥云巡游,观览神州。”
顾晓阳歪着头看他,“想当楚襄王?”
陆森尧凑到她脖子上去,“要看这神女是谁了。”
顾晓阳躲开他的唇,“怎么办啊,我好像离不开你了耶。”
陆森尧在她的耳朵上蹭了蹭,“那就不要离开啊。”
顾晓阳心中的《神女峰》并不是陆森尧念的那两首,她默念:“沿着江岸,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正煽动新的背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其实究竟什么是背叛呢?她一直恨秦漠,不过是因为他不是真的爱她。后来她想,对于一段感情来说,其实这并不是最惨烈的结局。如果那天她兴冲冲的去找他,并不是被强行带去给跛子糟蹋,而是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缠绵,会不会更心痛呢?输给别的女人和输给现实,是两个概念。
顾晓阳一直都知道,秦漠这辈子只爱她这一个女人,或者说,只爱过她这一个女人。只是,女人对他的重要性,她不敢想。
陆森尧和顾晓阳回来的时候,一步一步把她抱上楼,不肯让她下地走一步,只因为旅途劳顿,而她的鞋子并不合脚。
“陆森尧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是不可以这样宠一个女人的,你怕不怕,我恃宠而骄?”
“顾晓阳你给我听好,我只说一次。一个男人如果心甘情愿的去宠一个女人,那么绝对是跟爱有关。至于你会不会真的恃宠而骄,我清楚,你更清楚。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你能真的对我,恃宠而骄。”
顾晓阳垂下头,“你知道吗,你每一次说话都把我完全撕裂开来,让我感觉无法遁形。”
陆森尧秉行轻拿轻放原则,“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顾晓阳泄气,“你是不是把我当一个公司来管理啊?”
陆森尧帮她把门打开,把她推进去,“不不不,拿下一个中小型企业绝对不是这种打法,简直是以本伤人了。”
顾晓阳坐在沙发扶手上,把脚抬起来,“看看你究竟下了多少本,资本家?”
陆森尧蹲下身,帮她把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自尊和原则这种东西,在家里是不需要的。”
顾晓阳的脚一搭一搭的,“你的意思是,下次考验你,要上大马路?”
陆森尧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座上好好坐着,“我知道你不会。”
顾晓阳故意问:“如果我会呢?”
陆森尧解开领带,“不如你试试?”
两个人哈哈大笑。
这时候陆森尧的电话响起来,他瞟了一眼,然后对顾晓阳说:“自己进去放洗澡水,收拾干净了再出来。”
顾晓阳乖乖的收拾衣服进浴室。
陆森尧看着她进了浴室才漫步走到阳台上,“是我。”
“你在哪里?”
“什么事。”
“你是不是在顾晓阳那里?”
“我再问你一遍,什么事。”
“我不想闹得大家都难看,你心里清清楚楚她不爱你,也清楚明白的知道我不可能轻易放过你,为什么还要挣扎呢?”
“注意你说话的措辞。”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陆森尧,你给我听清楚,最迟下个星期,你一定要跟她说清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啊,你装的可真好,你猜,顾晓阳看到我们那段精彩的视频,会作何感想?”
陆森尧觉得自己的手在轻微的颤动,“你敢!”
电话里的女人轻浮的笑起来,“你试试看我敢不敢,多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嗯,咬牙切齿的吧?哼,你也会有这一天。”
陆森尧冷冷开口:“我都闹不明白,孙嘉琪,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孙嘉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她仿佛打了个哈欠,“呃,让我想想,为什么这么做呢,不如你猜?”
陆森尧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捏在手机,直捏到手上青筋直爆,这漫长的一生,如果碰到一个人是你的不可控制,是多么难得的幸福,而如果你碰到的不可控制是一件棘手的事,那么滋味就不好受了。
顾晓阳洗完澡出来,陆森尧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了张小纸条,“早点休息,我公司有事,有急事打我私人号码。”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顾晓阳在茶几的倒影里发现,自己笑得几乎算的上幸福了。
陆森尧到孙嘉琪家里的时候,孙嘉琪已经睡了,听到敲门声才爬起来,陆森尧把头别开,“去换衣服。”
孙嘉琪嘲讽的看着他,“有这个必要吗?”
陆森尧抿起嘴唇,“别逼我。”
等到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孙嘉琪已经哈欠连天了,“这么晚来找我,还要求我衣衫整齐,落落大方,Leo,这也不是美国,你想干什么?”
陆森尧把烟蒂按熄,打火机在手里转来转去,“那天晚上怎么回事,我们心知肚明,你又何必逼我一定要说出来呢?大家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
孙嘉琪整个人凑近来,“你就得娶我呀,我爱了你这么久,你说我能看着你对她这么好吗?”
陆森尧厌恶地推开她,“你说对我另有所求我相信,说爱我,对不起,别故意恶心我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你懂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
孙嘉琪笑了笑,“那你呢,你又知不知道什么是爱?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陆森尧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她,“嘉琪,这么多年,我不是看不到你为我做的,只是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这么做不值得。”
孙嘉琪凄凉的撩了撩头发,“不值得?那你有没有告诉你自己,你这么对顾晓阳,也是不值得的?”
陆森尧闭上眼睛,孙嘉琪只看得到他抽搐的嘴角,“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对她别无所求,只要她快乐。”
“你这样和她在一起,叫别无所求?”
“因为她现在需要我,所以我和她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她不需要我了,我……”
“不要告诉我,你就会默默转身离开。”
“事实就是这样。”
“等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你以为你可以做到潇洒放手,实际上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你根本做不到。”
陆森尧沉默了很久很久。
“但愿我可以做到。”
孙嘉琪站起来,“你以为如果我有办法,会这样放任自己以这样难堪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一个女人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要和一个人白头到老的愿望简单质朴,只是恰巧你不愿意,可惜我不舍放手。
陆森尧永远不会知道,孙嘉琪在异国他乡见到他的那天,日记里记载的内容,是关于他的美好憧憬。不过是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陆森尧很疲惫,“我们这样的对话在进行下去也没有意义。”
孙嘉琪看着他,“我也尝试过劝自己放手,但是,我没有办法做到。”
陆森尧把打火机放下,“你相信吗?其实我并不恨你,易地而处,我会主观意识上劝自己放手,但我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能做到。”
孙嘉琪眼泪滴下来,“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让我们试试。”
陆森尧起身出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她,对我而言就不会再有对的人。”
孙嘉琪拉住他的胳膊,“我不会放手的,你如果坚持,我会把东西给她看。”
陆森尧轻松的挣脱开来,“给她看吧,不重要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看完之后是会真的伤心,还是正好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
孙嘉琪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从慢慢滴落到泪流成河,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