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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一直被认为是一个特别的方向,这源于《古事记》中对星主最后的描述,但一直以来,学者们都无法说清北方在星教中的象征意义,星主最终向着北方离开,留给了没有预见能力的凡人们一个永恒的谜题。

——《夜语。后世说》

……

洛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族长突兀地来找她,为什么她吃了族长给的糕点以后就没了意识,为什么星教最重要的信物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只是有一种预感,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或者说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不愿去承认。

洛心拼命地奔跑着,她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那座地下黑市里绕出来,她从小就被长辈们限制了活动范围,但她还是勉强地辨认出自己还在永夜帝国的首都附近,洛族驻地的位置其实很好辨认,就在首都北面最高的山峰上。

星教的教义赞颂沉着冷静的智者,但此刻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也不愿去思考什么,因为一思考就会得到一个她不想要的答案。

洛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往洛族跑,只要回到洛族,一切胡思乱想都会自动消失。

天空一片漆黑,似乎连星光也黯淡下去了,洛心觉得自己快要喘不气来了。她想起了长辈们说的关于黎明的传说,这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一瞬间,星辰隐退而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刻,黑暗与邪恶最为强大的时刻。

洛心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但她不敢停下,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她奔跑着,同时祈祷着第一道曙光早点到来。

似乎是回应她的祈祷,北方突然地出现了一道亮光。

[可是太阳不是应该从东边升起吗?…]

洛心停止了奔跑,想要恢复一些力气用来思考,她楞楞地看着北方的亮光,这一缕亮光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温暖而神圣,反而给她一种充斥着毁灭气息的邪恶。

洛心突然就明白了,那不是曙光,是火焰燃烧发出的光线——那个本该是家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海。

长时间奔跑的疲劳突然地上涌,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洛心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颤抖着跪下,朝着北方。

北方是星主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向。

……

启明很容易地认出了那个在走廊上碰到的女孩,因为整个黑市的街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奔跑着,他向店里的女孩们打了声招呼让她们去照顾玲星,然后独自一人追了出去。

黑市里的一切对启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跑出了两三步,对着某家作用不明的商铺的老板打了个手势,然后没有任何解释地牵走了店铺门前的马。人的奔跑速度自然比不上马,启明很快追上了那个女孩,他本想先抓住对方再做打算的,但让他奇怪的是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事实上女孩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奔跑着,于是启明放慢了速度,远远地跟在后面,他想看看女孩要去哪里。

女孩在黑市里胡乱地绕了一通,逃出黑市以后一路向北跑去,此时正是深夜,都城的大路上寂静无人,启明的马前行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但女孩还是像是没有发觉一样,甚至没有绕任何弯路,只是一路向北。

启明的困惑不断累积,让他有一种直接追上去截下女孩问个明白的冲动,就在这时,北方的山头上燃起了火光。

启明突然就明白了。

他看着女孩颤抖着跪下的背影,他突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是出于政治因素或者是道义趋使,他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丢下一个无家可归的绝望的女孩。

启明翻身下马,扶起女孩,女孩没有反应任凭他摆布,他看向女孩的眼睛,看到了洛族人特有的倒映着星空的蓝色眼眸,女孩的脸上留着两道泪痕,哭得无声无息。

启明轻叹一声,把女孩拥入了自己的怀抱中,一边思考着怎么安慰女孩。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启明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天狼处理完洛族的事情以后就会带人返回,这里离洛族不算太远,而且他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启明直接横抱起女孩,女孩很瘦小,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让启明有种抱着一只小动物的错觉,他把女孩放在马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远处的人已经显出了轮廓,过来的只是四五个人的小队,启明估计自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不敢太快地逃走,只能骑着马慢慢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我们被人发现了。”启明对身前的女孩说。

女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启明甚至担心失神的女孩会从马上摔下去,于是他伸出一只手环住了女孩的腰。

对方稍稍挣扎了一下,启明感觉到了,反而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至少有反应了…]

“听我说,你们洛族里有许多可以预测未来的占星师,他们一定早就预知到了天狼的行动,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送出来,这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你现在要先活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考虑,好吗?”

启明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事实上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还没泡过洛族的女孩所以妹子你千万不能死”。他一直在扮演一个对政治毫无兴趣的颓废的皇室后代,以至于这似乎真的成为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

女孩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启明听到了身后不断靠近的马蹄声,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逃不掉了。

“低头,你的瞳色太显眼了,我来应付他们,如果应付不过去,你先逃,我拖住他们,我们在黑市碰面。”

“谢谢。”洛心第一次回答了他的话。

启明愣了愣,几乎同时,四五个骑士围了过来,他无奈地调转方向,对方为首的是个老人,从身上的服饰看来似乎是个高阶议员,启明对他有印象。

“启家次子,启明。”他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对方似乎是皱了皱眉头,大概是听说过他,然后对方的视线落在了洛族的女孩身上。

“我奉大帝之命在这附近搜寻可疑的人。”老人缓缓地说,目光闪烁。

“显然我不是。”

“那个女孩。”

“我刚买来的。”

老人再次皱了皱眉,启明有点担心,毕竟这个理由有点太牵强了,但是他一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

“让我看看。”

“我可不会把我的女人交到一个老头子的手上。”启明稍加挑衅,希望对方不要在女孩的问题上纠缠。

老人没有强行上前,而是注视着他,启明也回看对方,他能看出老人浑浊眼神中的睿智,能够坐上高阶议员位置的人不太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

启明暗叹一声,在心中默默思考逃跑的路线。

[出门带随从是个好习惯…]他突然想起了哥哥的谆谆教诲。

“我们继续巡逻,”老人对他的随从们说,然后又转向启明“我为启家有你这样的人感到悲哀。”

启明愣了愣,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放他走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阴谋,于是他等在原地没有立刻掉头离开。

但老人只是挥了挥手驱散了围着启明的四五个骑士,然后策马前行,和他擦肩而过。

“愿星光闪烁。”

在两人擦肩的那一瞬间,老人用仅有启明能够听清地微弱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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