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所长和他的一干手下眼看就要抓住两个“白吃不给钱”的家伙,谁知让人家鬼一样跑走了。过后莫所长老是在脑海里回放张希期那傲慢付钱傲慢转身的镜头,越回放越气愤。光是回放这个是不够的,接下来他又回放那个大胖子抱着两个人飞一般奔跑的镜头,两相叠加,酝酿出一种强烈的情绪:恼羞成怒!
是的,那个人奔跑能力不象是人类能完成的,我承认。是的,在这里,在小民面前,我的权威是不能被动摇的,我必须承认。所以,“动员所有力量抓捕逃犯!”莫所长对手下吩咐道。那三个逃跑的人在莫所长的嘴巴里变成了逃犯,人真容易变质,特别是在有权力的人面前。
莫所长有一个不好公开的爱好,那就是他很享受权力给他带来的嚣张感。
手下们倒是追了一段距离,然后是望尘莫及了,眼看着那三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气喘吁吁也罢,目瞪口呆也罢,心有后怕也罢,领导的命令是要执行的。
“这也许是个拐卖人口的犯罪集团,眼看要暴露目标了就挟持被拐儿童逃窜。”莫所长对外人说,他这样说是给张希期定性了,至少口头相传上是一种威胁。
他们在全镇范围内展开了调查和搜索。
张希期虽然在这个镇有房子,可长期在外挖矿,很少在人前露面,这次患病回家治疗也是在家的多。那欣婷呢更不用说了,下午的时间她的同学都在学校里呐,不认识她的人满街都是。
所以,现场没有谁说得出那三个飞奔的人是谁。
口音?是的,那三十多岁男子是本地口音,十来岁女孩也是本地口音,唯独那个大胖子是外地口音。
大体是这样制造案情吧:外地口音的人贩子来买本地女孩,本地人贩子卖本地女孩,被我发现了作案的迹象,急于逃命的穷凶极恶的嫌疑犯袭击了警察,莫所长对一些关注此事的人说。
当然,他的办案兄弟都知道真相,然而,知道真相的往往不说。所以,这场轰动全镇的大逃跑事件原来是件人口拐卖案件,镇上是这样相传的。
事情很诡异,由付帐纠纷到维护莫所长威严再到拐卖人口,这个过程用亿次元方程式也解不开其中奥秘。
那就让莫所长一帮人折腾这个小镇吧。
当八戒一行三个人回到张希期家里时,他们被屋里弥漫的病气熏得倒退三步,欣婷则退到屋外。
一共五个肺尘矽病人,他们都躺在担架上,面容枯槁,看来不死也对不起阎王爷望眼欲穿的期待了。还有十来个陪送的家人,把张希期家弄得大灾难后的临时收容所似的。
那十来个人见到原来病得要活不死的的张希期,一下子全信了!无数个问号全都拉直成了惊叹号!
看看他那红润的面庞,瞧瞧他那强壮的身体!就是吃三年人参五年熊胆六年鹿肉也养不成这模样!
“他就是我的救星!”张希期不提“神仙”二字,怕引起意外的不良后果。
“神仙救命!”那十来个人除病人没力气爬起来外全都齐刷刷下跪,八戒见这么多人头突然矮下半截,吓得自己也差点跪下。
“别跪,再跪我就跑了。”八戒低声道,“我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不神通广大,就是神通广大也不值得你们下跪。我好吃懒做,比你们差远了,你们站起来!站起来才是人!站起来才有你们自己的天下,起来!”
那些人迟疑的,陆续的站起来了,有些不肯站起,被张希期劝着站了起来。
“大家听着,我带来的药已经用完了,实话说,我也不懂研制那种药。嫦,哦,人家只给一份药我,没办法,我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八戒说着说着脸又红了,有点扭捏,有点惭愧,他看到大家很失望很悲伤。便接着说,“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圆球,它可以治个大概,至于能不能断根,我也不清楚。话说明白了,愿意治疗的便治,不愿意的我不强迫。”
谁都愿意,不治是死,治了还有一线希望,何况不要一分钱呢?这就是五个病人的家人愿意翻山越岭送病人来的重要原因。
当然,张希期老婆的宣传是起因。
幸亏乡亲们知识很少,很木讷,也很迷信,也相信世上有神仙,所以,他们来了。
这块土地就是神奇,很多善良的没有别的办法的人去为这个社会做最危险最肮脏最没尊严的工作,却没有得到基本的劳动保障,生命保障,健康保障,而他们还得离乡背井,离乡背井还不是最凄苦的,最凄苦的是妻离子散!只因为他妈的户口制度,只因为他妈的阶级等级制度。
当那些“全民所有制”大把大把捞钱时,为什么不把钱来“全民所有”一下呢?
又扯远了,小心风筝砸着谁的头。
张家已经烧好了几桶热气腾腾的水,这水是为那些将要拉屎的病人准备洗身用的。
八戒掏出了那只圆形的小绿球,它闪着柔和的光,把周围那十来个象泥土一般木讷象山石一样没有表情的人目光照亮。
“就剩这个球了,我就用这个球给大家治疗,效果不错,但是不能象张希期那般好得彻底。过后就靠你们自己调理了。”八戒边说边把绿球放在一个病人的胸口,那个球的绿光刹那间强了许多,接着是病人全身都绿了。
不用说,围观的人夹杂着紧张,好奇,疑虑和希望。八戒想,等会你们就有好屁闻,我不告诉你们,也不叫你们走,光是我一个人闻屁,你们不用闻,那我不亏大了?让你们也尝尝做医生的苦滋味。
第一个病人胸口一阵叽叽咕咕后,很快就放了一个大大的响屁,一股臭得嫩树叶碰到也会凋谢的气味充斥了房间,袭击了每个人的嗅觉。大家迅速掩盖鼻子,有人想退到外面,八戒大声说:“都不要走,一个也不要走,全都在这里!就我一个人闻屁啊?有屁大家闻,哈哈哈哈!”八戒说完大笑,“就不告诉你们,就不让你们走。”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他,所有人都难受得脸色发黄,想走又不敢走。
接着是一个又一个臭屁,而且是一个比一个臭!
更要命的是,病人拉屎了,这一拉山崩地裂,翻江倒海。
接下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病人放屁拉屎,臭得墙壁都发誓宁愿去做粪坑。
有人晕倒,又有人晕倒!接着三五个人晕倒。八戒慌了,一看不是玩笑,忙收起绿球,轻手快脚的把这些倒地的人抱到外面,同时叫那些没有晕倒的也到屋外躲避。
他自己也不回那臭屁浓烈的屋子了。
屋子里五个病人在交叉闻各自的臭屁,混合屁。屋外,连他们的家人都抵挡不住,都蹲在地上吐苦水。那几个晕倒的吹吹风很快就醒过来了。
“叔叔,你真是,坏!”欣婷见一群人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知道为什么。
“呵呵,呵呵,闻闻屁才知道我的辛苦,不然都白医了,还以为我很轻松呢。呵呵,呵呵!”
当估计里面不再臭时,大家陆续回到屋内,探望他们的亲人。欣婷听到里面传来不绝于耳的惊喜声,她非常开心,感激的说:
“叔叔,谢谢您,要不是有您,咱们村要受灭顶之灾呢。”小姑娘用词就是狠。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八戒和欣婷回到屋里。
所有病人都坐着,他们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面色和正常人差不多,神色既疲倦又喜悦的说着话,虽然还有些虚弱,可和刚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不,判若十人!
“感觉怎么样?”八戒不放心,不踏实。
“神仙大人,好多了,呼吸都顺畅了,只是觉得没有多大力气,还觉得累。”病人们纷纷回答,目光满含感激,神态谦恭到了顶点。
不知为什么,有几个人又要下跪,被张希期用目光阻止了。
八戒不知说什么,搓搓手走了几步,非常抱歉的说:“各位,不是我不肯给药,真的是我没药了。嘿嘿,大家嫌我哆嗦吗?”
“不嫌,我们爱听!”众人齐声回答。
“是这样,你们回家后注意休养,吃得好些,暂时不干体力活,以后呢不要去那些冒灰尘,有废气的地方干活了。去找别的工干吧。”
“神仙大人,我们感激您的救命大恩,永世不忘。”一个五十来岁的被张希期称为四叔的男人说,他那颗脑袋又长又瘦,和一块烧制工艺低劣的火砖相似,这块砖头上还长着几根稀稀拉拉的干枯的头发,东歪西倒也没有人管。
“神仙好人做到底,我们村还有十多个这样的病人,求神仙移尊驾救命!”四叔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便跪,他一跪,有大半人跟着跪了。
跪的都是近亲里还有病人的,不跪的是远亲都没有病人了或是不关心他们或者是关心但不敢跪的,等等。
经过昨天到今天的接触,张希期已经逐步地、深刻地领会了神医的“不许下跪”的精神,他见众人又是下跪磕头的,便大声喝道:
“全部站起来,不许跪,这都什么年代了,没皇帝了!”
那些人就是下跪意志再坚决,也不敢违拗这间屋子主人的话,都呼啦啦站了起来。
八戒看看众人,又回头望向欣婷,那目光分明是征求你这小妞的意见。
“叔叔,去吧,去拯救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乡亲们吧!”欣婷双手向前伸,虚推着八戒。她的声音很清脆,象百灵鸟在春天嫩绿的树叶中间唱歌,谁都爱听。
八戒好象就不爱听,他又责备人家了:“妞妞,你又用嘴巴写作文啦?哪儿有千千万万?你怎么知道有千千万万?”
“有,就是有千千万万,不止我们村的,还有世界各地的,加起来不止千千万万呢。”
天哪,我还要去救“世界各地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人”?谁都知道我好吃懒做,谁都知道我睡一觉起来不长肉就不舒服。好,那我就刁难你。八戒那亲爱的脑子开始圆溜溜旋转:“那我问你,这五个病人里面,谁是小时候帮你老爸打过架的?谁在那次三个人打他的时候帮他的?”
我看你老是指使我做这做那,我问死你!
张希期倒糊涂了,他迅速而认真的在脑海里筛选关于自己被三个人打了又有人来帮忙的经历,好像有好像又没有,这个嘛,嘿嘿,真难说。
那五个病人蠢蠢欲动,极想站出来承认自己帮张希期打过架,可一想自己好像没在三人打一人的战场中帮过他,反而和他打过不少架,便都垂着脑袋,再装好人神仙就识破自己啦。
欣婷给问住了,不过眼珠可没闲住,人们说得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充分暴露了欣婷同学在困难面前绝不退缩的本来面目,稍微停顿之后她反击了:“谁还记得那么多?好人帮助人都不放在心上的,长长几十年谁不帮过谁?谁不打过架?反正这事谁也拿不出证据,难道当时他们打架有录像机有拍摄啊?难道他们打架时我在场啊?难道帮我爸的那个人一定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