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冲刷的光滑如玉的石头表面,隐隐有墨迹,好像写着几个字。
一
“搜捕?作爷做什么了?”
“那个……就你,哪看得出来?别看他那样子,强盗、诈欺、诱拐……听说还是个了不起的杀手呢!”
这作爷可出了大事了。
“胡说什么呀!就那个作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些闯进去的武士,我看啊,没准是为了宝物之类的。”
“就算是这样,闯进这兔子都不拉屎的长屋来,还那样强逼利诱地威胁老头,肯定是惹上什么大事件了!”
“不,等等。不一定哦。你听,不知道是什么,我好像听到很大一声,说:‘把东西交出来!’”
尖顶长屋的入口,挤满了人。
江户依旧还是酷热,这余暑仿佛在江户扎根很深一样,即使入秋也不肯离开,一直持续着。今天早上也是一样,红铜色的太阳放肆地照耀着,蓝色的天空仿佛能把人的心都吸进去一般。街道上到处像是在燃烧,长屋的人们个个汗流浃背。汗,从额头往下流淌。
“我们追查到这住处藏着猴壶,所以才来的。”一个武士大声喊叫。
长屋的正中,作爷的住处。
从刚才就一直骚乱不止。这是自长屋里面捡垃圾的妈妈生了双胞胎以来最大一次骚动了。不过住民们心里害怕,只是远远地在长屋入口处围观,没敢进去。
只有三张榻榻米大的作爷家,进了四个五大三粗大喊大叫的武士。——是哪里的手下?浪人吗?光看服装也看不出来。
虽然这大白天的,也不好把脸整个盖起来,不过在服装上必定还是要掩饰一下身份的。
这么狭窄的房间里一次进了四个大个子,四人连转身都困难。美夜整个人缩在墙角。圆圆的大眼睛充满恐惧地瞪着这些武士,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作爷却一点都不慌张,稳稳地坐在箱子上。
“是啊,一位朋友托我帮忙,把一个包着布的木盒子放在我这儿保管。不过里面放着什么,我可一点都不知道。”
“好吧,那把盒子交出来吧!”
“不不,我虽然没有打开看过,不过掂掂分量也知道,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茶壶。”
“闭嘴!告诉你,我们得到消息,有人跟着一个叫小安的小子,亲眼看见他带着猴壶来了你这里。你还想抵赖吗?”
二
那天,自从小安从左膳那里把壶带出来,一路都被人跟踪,一直看着他进了长屋。那跟踪的人,不用说也知道,必定就是那手鼓与吉。这四人无非是得到了与吉那边的消息,才赶来了这里。
是林念寺前的柳生府宅里坐镇的高大之进一伙的人,还是跟源三郎一起入住本乡道场的,同是柳生门下的安积玄心斋的手下?又或是那道场阴谋派——峰丹波的心腹?还有另一种可能,那愚乐老人和八代公对谈后,密令已传到了大冈大人的耳朵,莫非是他派来的人?现在看来,还不得而知。
不难猜到,手鼓与吉那位仁兄到处透露风声说有猴壶的消息,然后最后比较一下价高者得。到底最后谁买了与吉的消息,知道这茶壶木盒在这里呢?这点还是无从知晓。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各方势力都在搜寻这把茶壶。而且,还有一位市井豪杰蒲生泰轩也对这茶壶很有兴趣。
一个稍微年长的红脸武士暴怒吼叫:“老头!让开!把盒子给我!”
“不好意思了,既然是别人放在我这儿的,就这么随意让你们拿走,这……”
“少啰唆!趁大爷还没痛下杀手前,老实点闪一边去!”
“但是,我真的知道,这盒子里并非茶壶呀!”
“好了好了!那你说不是茶壶又是什么?嗯?不然打开看看不就结了?”
“武士先生,你们四条汉子,如果打开盒子看,里面不是茶壶,那怎么说?”
“哦?有趣有趣。难不成你是想打赌吗?好啊,要是这盒子里没有茶壶的话,就……”这人说到这里,看向其他三人,三人同时点了下头,“要是没有,那也是没办法的。顶多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你。老头,怎么样?有意见吗?”
“哦,原来如此。要是你们输了,就坦白身份。哈,果然是……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我拒绝!”
“等一下等一下。那你说,如果茶壶真的在里面,你又如何交代?”
“大不了我这头就……我是想这么说,可我这头对你们好像也没什么用。那……”
“好,那我们要你女儿!因为是小孩子,我们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也就是带回去伺候我们而已,只是老头,你们可一辈子不能相见!”
“我答应!”作爷点了下头,从后面拿出那个用黄色布包着的木盒,四人赶紧上前。
“快!快打开!”
三
四人中的一人弯下膝盖,卷起袖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这个到手,剩下的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其他三人也注视着作爷正在解开结子的手。美夜也从墙角探出头看。房间突然变得安静。长屋外面的人也一个两个走近,从窗口望进去。
“哗啦”一声,黄布解开了。出现了那个黑色梧桐的木盒,上面用真田绳绑成一个十字。解开绳子,打开盖子,里头还盖了块布。揭开布看……
“啊!这……这是什么呀?”四人同时惊愕地尖叫。
石头?——手掌大的石头,就是左膳小屋边上,河滩边的石头。四人瞪大了眼睛,盯着这石头。不过,被水冲刷的光滑如玉的石头表面,隐隐有墨迹,好像写着几个字。
“虚虚实实,焉能辨真伪。”其中一人大声地念了出来。
那丹下左膳让小安把箱子放在作爷这边,原来正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模一样的箱子和黄布。看来那最重要的猴壶,此刻还在左膳的小屋里。
因为这样,所以成了幌子的小安,才会穿着惹人注意的武士服,大摇大摆地抱着盒子出了小屋。以左膳的老练,又怎么会想不到会被人盯梢。
正如他所料。另外,明明是小孩,却穿着如此华丽鲜艳的武士服,这种奇装异服好像是唱戏一样。那天的小安,对与吉而言,太好认也太好跟踪了,不跟才是怪事。当然,这也在左膳的算计内。
这打开后令人懊悔的木盒,四人大吃一惊,这些应该也是左膳计划的一部分。
石头上还留着左膳左手挥毫写下的“虚虚实实,焉能辨真伪”的文字。这是何等揶揄讽刺,何等挑衅的文字?看了这字,四人向上抬头。
“好啊,被摆了一道!”
“是啊。这么看来,那壶,还在那小破屋里?”
“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四人说完,直接无视作爷的存在,从房里出来。不过,这次作爷却不干了。
“等一下!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作爷叫住了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