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杯呢,”宁亦双把杯子斟满沉思了片刻:“这杯敬老天,多谢老天开眼,还了公子好身子。”宁亦双喜笑着把杯子高高举向天空。
慕容瑾瑜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天空,是啊,老天开眼,在他苟延残喘的日子,遇到了这么一个让人心悦的丫头,只是这眼开得多少有些晚了,眼光黯然,抬手把酒喝净。
柔风暖日,几杯酒下肚,人也变得懒懒,宁亦双伸手撩着边上的琴弦,琴声断断续续传出。慕容瑾瑜听了一会,笑着摇头:“亦双你这十面埋伏没半点气势,来,我教你。”慕容瑾瑜说着双手在琴上拂动,锵锵几声前奏,就如有万马奔腾,煞气铺面。
宁亦双暗记着,也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力道不够,还是方法不对,同样的两个音,却是气势折了一半。
慕容瑾瑜见此,干脆起身来到宁亦双身后,手把手帮她把手上的姿势矫正。
两人挨得极近,隐约能闻到身后淡淡的药香,宁亦双只感觉心中狂跳,气息也变得浮躁,目光盯在手上,却是没有焦距,只能凭着感觉胡乱的拨动琴弦。
慕容瑾瑜只以为她是真的不熟,拉着她的手,身子挨得更紧一些,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饰传递。磁性的男声在头顶传来:“弹琴讲究个心手专一,你在弹琴之前,脑子要大概有一个情景,这样你开始之后,就会慢慢融入这个情景中,这个情景也会越来越丰富,弹出的曲子自然也越来越好,明白了吗?”
宁亦双含糊着点头。
“开始吧。”
“噔……”也不知宁亦双是不是精神绑得太紧,弹着弹着,琴弦却忽然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拿琴弦来换。”宁亦双也不等慕容公子反应,垂着头红着脸跑去了书房。
慕容瑾瑜愣在当场,望着双手,发出一声轻叹。
宁亦双跑去书房,双手捂住胸口,慢慢把心跳平复,来的时候,她一再告诉自己,要把爱慕放下,两人回复最本真的相处。可是一见面,一接触,她压抑的情感就开始泛滥,面对这段感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主动不主动,都错了。
缓了一会,宁亦双去书桌前找琴弦,琴弦放在书桌下方的长屉里,宁亦双去拉长屉,不小心把桌上的一本书碰落,急忙捡起正要放回去。忽然注意到书本压着的地方放着一幅画,好奇,把压在画上的书都拿开,一幅画像让她欣喜若狂。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长发女子,女子樱唇大眼,样貌极是熟悉,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样。
慕容公子居然画了她的画像,那神韵那衣饰是那等逼真,可见费了不少心思。宁亦双努力平息着心中的震动,之前她一直不敢确定慕容公子对她的感情,可是这会看着他给自己画的画像,她忽然就肯定了,如果他心中没有爱,怎么能把自己画得这么美。
他一定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不说,他定是有他的顾忌和苦衷。
望到桌上放着一本《吕氏春秋》,这是慕容公子最喜欢的书之一,宁亦双想了片刻,提笔在末页空白处写道: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表白为止。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傻,我就是傻,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傻傻的喜欢着你。喜欢到不在乎生死,甚至也不想理会,可不可以生儿育女。如果你知道我这么喜欢你,是否会顾虑少一些,真希望你能明白,两颗心如果坚定的在一起,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写完,把墨汁吹干,宁亦双刚把书摆好,慕容瑾瑜就推门走了进来:“找到了吗?”嘴上问着,眼睛却是望向书桌。
宁亦双笑着扬着手上的琴弦:“找到了。”
看到书桌上没有翻动的痕迹,慕容瑾瑜松了一口:“青砚做了几道小菜,你去尝尝看。”
“好。”宁亦双望着慕容公子笑。
那笑容望得慕容瑾瑜一陈心虚,把头别开。
时间飞快,转眼就日头偏西了,宁亦双要回去,慕容瑾瑜把她送出院子,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来到马车前,宁亦双忽然鼓起勇气问:“公子,上次我送来的那诗如何?”
慕容瑾瑜温笑着,面上的表情并不见变化:“那诗写得极好,词语简洁,很有意境。”
宁亦双不甘心的又问:“就只是好,公子不想说点什么吗?”
慕容瑾瑜恍若不知:“这般名词佳句,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宁亦双面容微暗,怏怏道:“我走了,公子保重。”转身便上了马车。
慕容瑾瑜站在原地,望着马车驶远,发出一声叹息,他能说什么,可以说什么呢?一个将死之人,是不可以祸害人的,特别是这么好的丫头。
慕容瑾瑜站了一会,便回了书房,刚坐定,望着桌上的书愣了一下,苦笑,还是被发现了。把书拿开,望了画像一会,拿起画像翻看了一下,又放下,望着桌上的书停顿了半秒,捡起最近的一本翻开查看。
一连看了两本,没有任何发现,慕容瑾瑜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把书合上,又拿起桌上的《吕氏春秋》刚看了几页,门外传来青砚的声音:“公子,宫里来人了。”
“请去正厅,我这就过去。”慕容瑾瑜沉眸,把书合上,视线又移到画像上,自从他病愈的消息传开,回到长安,皇上就两次三番派人来请他入朝为官。他还病着的时候就料到会是这般情景,原本已经打算好了,要趁着身子妥当周游列国,不想刚离开月余就已经是魂牵梦萦。
又坐了一会,慕容瑾瑜缓缓起身出了书房,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望着收拾得干净整齐的书桌,慕容瑾瑜皱眉:“我的书呢?”
青砚从书架后头探出头:“小的以为公子看完了,都放回书架了,公子要看哪本,小的拿给您。”
慕容瑾瑜望着摆在书桌上的画像,许久才低声道:“不用了。”